顧景恩心想陶湘稍微吃一點應該沒事,情緒也會好許多,便偷拐去百貨大樓買了一盒,好哄她開心。


    可惜陶湘並不在家裏。


    男人一下子變得著急起來,麵色冷峻凝重,眉頭擰得深皺,他丟下點心盒子,轉身就往外頭尋去。


    然而顧景恩才剛踏出小洋樓的大門,遠遠便見陶湘氣衝衝從家屬院裏頭走出來,陶光榮一臉歉意地跟隨在她身側。


    男人麵色稍霽,邁步迎了上去。


    陶湘看見他並沒有好臉色,路過男人兀自朝小洋樓裏走。


    顧景恩隻一個照麵就知道自己和陶光榮先前聯係的事被陶湘知道了,他朝陶光榮微微頷首,示意對方先走,旋即跟著陶湘進屋安撫。


    關於他同陶光榮認識還得打四五年前說起,那時的顧景恩在軍隊裏積累軍功評定上中校級別,可以選擇一段時間出軍區去外地休假。


    他自然選的南方,可是去了,陶湘卻不在。


    她去香港了,逢年過節也不迴來,同他托人打聽的一樣。


    出於軍人職業的保密與特殊性,顧景恩無法出內陸,隻能選擇苦守,且害怕突然上門失了禮節,還特意尋機會與陶湘的弟弟陶光榮結識。


    他的假期短暫,僅能達到與陶光榮認識而已,甚至做不到借對方的介紹在陶家夫妻倆麵前露臉,乃至被熟識。


    而迴到軍營後有完整假期的機會一直少得可憐,直到時間一年年過去,成為首長的顧景恩徹底等不下去了。


    恰逢兩岸通商口打開,他做了件卑鄙的事,拿日後一個軍官指標同陶光榮換了一封信,一封能讓陶湘迴來的信。


    至於陶家那些陶湘寄迴來的家信,也是他讓陶光榮拿給他看的。


    陶家嬸嬸每天都會翻看那些信件,顧景恩不好留在手裏,隻得一字一句雋抄著,想知道這些年來關於陶湘生活的點點滴滴。


    知道她安好,他便也放心了。


    陶湘聽到這裏,心裏頭酸酸的,五味雜陳不知道什麽滋味。


    若不是她今日突然翻找到了這些,怕是還要被顧景恩瞞上一輩子。


    “你當初跟我說你到南方來隻是出差公幹,原來都是騙我的,其實你早算好了日子,就等著我……”陶湘紅著眼眶,鼻翼翕動著,一點點皺巴巴的小委屈樣。


    顧景恩忍不住捧起她的下巴,用頭抵住她的額頭,兩人目光交匯處神色溫柔。


    “因為我想你了。”男人說了兩人相遇時曾說過的話。


    因為想你,所以想盡辦法見到你。


    陶湘扁了扁嘴,本要開口再翻點什麽舊賬,但是看著顧景恩專注看向她的目光,那些話咕嚕一下又咽下了,內心懷二胎以後所產生的悶氣也不知什麽時候逸散開,忽地消失不見。


    “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陶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瞧瞧,這也是你幹的好事!”


    早在陶湘把手舉起來的那刻,顧景恩就預料到了她的“危險動作”,忙輕輕用手護著。


    “好好好,都是我不好。”顧景恩在認錯方麵自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那就辛苦我們湘湘,再給我生個乖乖。”


    他低下頭去親了親陶湘的小腹,原本已經恢複了平坦的腹部此時裏頭又藏了個男人的種,十月懷胎過後,又會有一嬰孩呱呱墜地。


    陶湘一想到生孩子就頭皮發麻,她痛過一迴,知道裏頭的厲害。


    當下更是使勁掐了把男人的腰,半是埋怨半是嗔怪道:“都怪你,我一點都不想再生的……”


    “別怕!”顧景恩縱容陶湘在他身上放肆:“到那時,我陪你進產房。”


    男人至今還在後悔陶湘生龍鳳胎的時候沒有陪著一起進去,才會讓她在裏頭獨自苦待了一天一夜,下一迴無論陶湘如何不情願,他也一定要進去陪伴。


    “你進產房有什麽用啊?”陶湘想的卻不是這些,她想的是該如何徹底避孕。


    作為享樂主義,陶湘愛惜自己要比愛惜伴侶多得多。


    她小聲建議道:“要不你去結紮吧,生完肚裏這個,我真的不想再生了……”


    顧景恩聞言詫異了一下,倒是沒有反對。


    第八十五章


    陶湘同顧景恩說讓他結紮的事隻是一時興起, 說過就忘,沒放在心上,但她沒有想到, 男人卻記在了心裏。


    彼時,新懷上的二胎比陶湘想象中要更折騰她得多, 好不容易恢複完全的身體也愈漸變虛弱無力,且前一胎完全沒有遇上的孕吐反應, 到了這一胎幾乎變本加厲地施加到她身上。


    無論吃下去什麽東西, 最後總會變成吐出來的一灘廢渣,在這樣的折磨下, 陶湘快速憔悴消瘦了下來,隻有腹部看著日益高聳。


    最難過的還不止這些,肚裏的胎兒漸漸懷相大了,擾得陶湘日日夜夜都安睡不得,脊柱與四肢也時常感覺酸麻抽筋, 補充再多的鈣都無濟於事,與之前懷龍鳳胎時大不一樣, 她隻好幹躺在床上減少受力。


    在這樣艱難的孕期狀態下, 陶湘的情緒每況愈下,起先還能發些脾氣, 直到後來神情抑鬱沉默,基本天天都要哭上幾場。


    顧景恩光看著就疼惜得不行,恨不能以身代之。


    然而無用,陶湘依舊一天天頹喪下來, 仿佛渾身的營養都輸送到了胎兒的身上,就連醫院也不建議留。


    “湘湘,要不咱們不生了吧……”快入秋的時候,男人艱難地開口建議道。


    趁著如今才四個多月,月份不大還能引產,沒有了孩子,沒準陶湘就會好起來。


    陶湘聽到這話的時候從軟絨的家居服裏怔怔抬起頭,蒼白的小臉隻有巴掌大了,整個人毫無精神,穿好幾身衣服看上去似乎也分外嬌小,唯有斜倚於沙發上的肚子在嬌弱母體的映襯下顯得出奇得大。


    顧景恩必不可免有些遷怒這個孩子,當然他更怪的是管不住下身的自己。


    他才是最大的罪魁禍首。


    “這個孩子跟我們沒有緣分……”語氣落寞的他跪在陶湘的腳邊,伸手摸了摸她因懷孕浮腫起來的腳踝,“別怕,我帶你去醫院。”


    懷個二胎像丟了半條命的陶湘最終被帶去了醫院,她連走路都很吃力了,一路被男人抱著送進手術室裏。


    顧景恩沒有把陶湘要墮胎的事告訴陶家人,怕他們擔心。


    他從北區軍醫院請來了最好的幾位婦科金手,拜托她們給陶湘動手術。


    手術室的門很快被關上,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顧景恩一個人孤孤單單站在門外等待最心愛的女人即將流掉他們的孩子出來,這都是他造的孽。


    如果不是那麽急求歡好,或許等陶湘身體再好些,那個時候懷上的這個孩子一定能留住,都怪他。


    男人用力抹了一把臉,麵上悔色濃重,眉宇間全然都是對陶湘和他們未出世孩子的愧疚。


    不知過了多久,好像也沒多久,手術進行中的紅燈突然暗滅,門被打開,顧景恩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出來的專家團對他搖搖頭,一個個讓出位置,示意他進去。


    顧景恩還以為陶湘是發生了什麽不測,心頭猛地一揪緊,差點向後摔倒,扶穩後步履錯亂直往裏頭趕。


    但進去了才發現,套著寬大病號服的陶湘正好好坐在手術床前。


    她一手捶著酸脹的腿側,一邊低頭輕撫孕肚,那腹部圓圓大大的,同剛進去時一模一樣。


    聽見有人進來的動靜,陶湘轉頭望向顧景恩,她眼裏有光,亮亮的:“我剛剛躺在床上,突然發現……孩子踢了我一腳……”


    “所以我想,要不再忍忍吧……”她的聲音又細又軟,聽在顧景恩耳中仿佛天籟。


    因為胎動,陶湘舍不得了。


    這也是一個活生生的小生命,就長在她的身體裏,與龍鳳胎一樣,同她血脈相連。


    顧景恩激動得都快說不出話來了,他張了張嘴,聲音沙啞得可憐,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會不會傷到你?”


    陶湘沒有再說話,隻是揉了揉滾圓的小腹。


    就算傷到也沒有辦法,既然懷了總要生下來,況且醫生說也沒有那麽嚴重,隻要她可以堅持,到孕中期會好過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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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年六月的時候,湛湛和淺淺都學會了走路,陶湘與顧景恩的第二子也終於平安出生。


    別看在肚子裏時鬧得他的母親吃不下睡不著,但等要出來了,破天荒乖覺許多,沒叫陶湘吃什麽痛苦。


    就在陶湘一心一意坐月子的時候,又發生了一件震動陶家的事,顧景恩主動去結紮了。


    這個時代節育方麵,還是女性上環為多,男人結紮的屈指可數,顧景恩算是其中一位翹楚。


    由於隻是一個小手術而已,男人迴來並沒有多休息,而是直接開始接手陶家嬸嬸手裏的活,自覺伺候起陶湘與新幼兒的起居來。


    陶家嬸嬸看在眼裏,這兩年她其實可偏疼看重顧景恩這位軍官女婿了,於是私底下不免就對著陶湘念叨。


    “你瞅瞅自己看看,也不知道心疼自家男人,哪有結婚不生孩子的?但為了怕你疼,人家硬是去做了結紮……”


    陶湘:“???”


    可能是歲月讓人曆經沉澱,或者是一直以來被男人照顧得萬分妥帖,陶湘對待顧景恩已經不再像從前那麽容易長刺了,整個人變得溫雅嫻熟,極好說話。


    也礙著陶家嬸嬸的話,陶湘第一次正視了顧同誌的付出。


    在一次深夜,男人將喂好奶的幼兒從大床抱去旁邊小床上時,陶湘抓住了對方的大手。


    她聲調輕顫,話語卻動人:“要不這個孩子跟你姓吧?”


    抱著幼子的顧景恩怔愣了下,呆呆地看向陶湘,不知該做什麽反應,好半天才又驚又喜地迴過神來。


    那一晚,男人貼著陶湘喃喃低語,想了整整一夜的名。


    顧景恩給陶湘為他生的第二胎男孩取名為顧煜賜,移承了龍鳳胎的取名規律,同時也是表示這個孩子是陶湘贈與他的禮物。


    遠在北方軍區的顧父隻知自己的兒子同兒媳又生育了一胎,但並不知道這次孩子隨的是自家的姓,還當跟的母姓。


    為了表示氣憤與抗拒,他隻是寄來了許多的賀禮,人卻沒肯再來南方了。


    顧景恩也不管他。


    男人還沉浸在喜悅裏,他了解陶湘,知道她做出這麽大的讓步有多不容易,同時也更說明了對方的內心正在朝他靠近。


    沒什麽比你愛的人也愛你,你待其好的人也待你好更幸運的事了。


    年逾四十的顧景恩覺得自己簡直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而麵對陶湘兩年抱三的成果,從大學裏放假迴來的陶蘭卻極度不認同,她在外頭開闊了眼界,增長了知識,知道女性平等的重要性,也奉行推進計劃生育的試行。


    陶蘭的思想無疑是推動時代進步的,隻要她不催著自己讀書就好,陶湘心想。


    陶湘那些年在香港的具體情況,陶家人都知道得不太清楚,隻當是在港做了些生意賺到些錢。


    她也從沒有跟家裏人說得太明白,因此被後續接納進來的陶蘭就更不了解了,還認為陶湘是同自己一樣的高中學曆,隻是去外頭做活掙辛苦錢。


    為了強調女人獨立自主與學習教育的重要性,大學裏成績優異的陶蘭化身成為人生導師,主要對陶家的兩個女性陶湘以及宋草實行了滾輪戰,說完這個說那個,中心立意就是讓她們要站起來,學會依靠自己而不是男人,其中最好的辦法就是讀書學習。


    被顧景恩侍候著的陶湘興趣缺缺,她有的是錢,早就實現經濟獨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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