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有擺脫麻煩的嫌疑,但老支書此舉也確實在眾人麵前給了陶湘很大的麵子。


    陶湘沒有拒絕,欣然應下了,這題她會。


    連她在內總共十二個知青,每兩人一組平分土地,一人翻地一人彎腰撿石塊根莖,過一小時再相互輪換,也算是勞逸結合。


    這個安排合情合理,可以說再好不過,知青們很快就各自組好了隊,唯有魏穎被剩了下來。


    她是大門大戶裏正正經經根紅苗正的嬌小姐,性格高傲淡漠,與其他知青相處不來也是情有可原,最後隻好陶湘主動同她一道。


    萬沒想到,魏穎還不願意。


    倒不是不願意和陶湘一起,而是壓根不想下地幹活。


    “我從沒做過這個,要做你做,我不做。”魏穎告知完,就兀自站到田壟上去了,四處遠眺也不知是在看誰。


    她穿著一件與昨天款式相同顏色不同的大衣,乍看一副城裏小姐做派,完全就不是下地幹活的模樣。


    聯想起自己兩次與人合作都沒落著好,陶湘忍不住感慨了一聲,不再多說什麽,獨自握著鋤頭下了地。


    她還是有些偶像包袱的,覺得自己既然當了知青代表,就要事事做出個表率,包括幹農活。


    其他分好組的知青們也都站在各自的田地裏,一邊開始勞作,一邊竊竊私語,大多都是在聊魏穎不聽指揮,下了陶湘麵子,還有說起昨兒連手都不肯握的事。


    老知青們同陶湘交情要更好些,紛紛安慰道:“你剛迴來不知道,她就這樣,有時連大隊長的麵子都不給……”


    “是啊,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大小姐……”


    陶湘其實沒多在意,不管是因為老支書的話,還是因為顧同誌,她對魏穎總要禮讓三分。


    她笑著擺了擺手:“沒事,我沒放在心上,不會計較的,大家各管各,別耽誤了掙工分……”


    掙工分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大事,知青們靠著年底結工分來分糧食,聞言頓時四下散開,熱火朝天操幹起農活來。


    陶湘也挽上袖子扒拉起硬地,對於犁地等重活她還是不太熟練,沒過一會就磨得掌心生疼。


    她停下來看著自己的手掌,心裏卻迴想起顧同誌所說的話,他說他已經與魏穎取消婚約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思前想後沒想出個所以然的陶湘歎了口氣,一邊重新使著力氣夲地,一邊暗自盤算著,還是看看中午顧景恩怎麽解釋再說。


    要是真的就算了,可如果對方騙她,她就再也不在這旮遝屯受苦了,立馬返城迴陶家去……


    陶湘想得挺好,但計劃趕不上變化,她還是沒能如約和顧同誌碰上麵。


    上午的農活幹到一半,屯裏忽然來了幾個縣城的公安,點名要將陶湘喚去問話。


    盡管知道趙家男人之死早晚會有人來調查,可陶湘沒料到竟然這麽快,她甚至還沒能在顧同誌那問清楚那天的事。


    陶湘內心惴惴不安,卻也隻能跟著公安局的人走。


    她被帶走以後,整個屯子的人八卦心起,全都無心上工,趙家的事又被拿到了台麵上大肆談論。


    而顧景恩作為黑九類分子,一直在屯外辛苦開墾山地,且為了能讓外祖父在牛棚養病休息,他還不得不一人幹完兩份活計,等他知曉這件事立即返迴屯裏後,陶湘早已離開了許久……


    第六十三章


    公家的人在這個時代地位總顯得格外崇高, 陶湘迴南方陶家的時候吃過保衛所的虧,現今麵對更上一階層的公安局,內心難免就有些發怵, 生怕暴露了什麽,牽連到顧同誌。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 公安局裏竟有著老熟人,正是之前查投機倒把查到知青們黑市買糧的那幾位, 他們也還記得陶湘, 並客氣地招唿了一聲陶知青。


    有著這層關係在,帶陶湘來局裏的人在知曉陶湘身份後, 隨即對她表現得分外友好,他們搬凳子端茶招待,更像是將陶湘當成了自己人,隻隨便了解下情況而已。


    說到底還是陶湘烈士子女的身份占了優勢,又有優秀知青的榮譽加持, 連局裏的人都高看一眼,全程斯文客氣。


    陶湘心裏吊起的重石終於放下了, 把對老支書說過的那番說辭朝公安們又重複了一遍, 其中自然也夾雜了她的猜測:“……不知道這是不是他落水的緣故。”


    “陶知青可聽到身後有落水或破冰的聲音嗎?”有個公安隨口問道。


    “這……”陶湘頓了頓,遲疑一會後搖頭道:“我不記得了, 我隻記得要拚命往前跑,沒太注意後頭的事。”


    涉及到性命相關,危急關頭無暇觀察也是情有可原,能夠解釋得通, 況且時隔這麽久,一些痕跡細節早就找不到了……


    幾個公安互看一眼,表情愈發緩和:“經我們調查,那天旮遝屯及周邊與趙家有過衝突的人都沒有作案時間,如此看來應該是他作惡多端,自食惡果失足溺水沒錯。”


    記錄員將這個結論寫在了案本上,他們將趙家當家溺死的事定性成意外,就此結了案。


    陶湘沒想到這麽容易就度過了這個坎,臉上緊繃的情緒放鬆了些,但很快又有人對著她好奇問道:“陶知青,你說你是躲在了野雞窩裏?”


    周圍幾個人聞言也都看了過來,被幾雙眼睛盯著的陶湘隻得點點頭。


    便聽那人更熱切地追問:“那野雞窩裏該是有野雞的吧?”


    這下,整個公安局的人都“唰”一下來了精神,紛紛看向陶湘。


    陶湘:“……”


    於是帶陶湘來縣城的幾個公安又開車將她送迴,本來是不需要這麽多人跟著去的,但局裏的人一聽有野雞,都饞極了免費的肉,讓他們去捉雞迴來吃。


    因為要靠陶湘帶路,一路上車裏熱絡極了,圍著她有說有笑,也正是因此,車外的人大喊了陶湘許多遍,她才聽見。


    “你怎麽在這啊?”陶湘麵露驚喜地搖下後車窗,望向車後大步追來的男人。


    是王毅軍。


    她還記得對方幫她兌換全國糧票的事,這可是個大人情,雖說給了錢,但再怎麽感謝都是不夠的。


    “來給屯子運些化肥迴去……”來到車旁的王毅軍警覺地瞥了眼車裏的公安們,“你這是?”


    見王毅軍誤會,陶湘笑著擺了擺手:“沒什麽大事,還不就我們屯子裏那個趙家出事的事,找我來了解下情況,這就送我迴去了……”


    王毅軍聽罷,這才麵色鬆了鬆:“那就成,你有事招唿聲。”


    初春的陽光隻灑下丁點暖意,但眼前的漢子卻鬢邊汗濕,隻穿著一件舊汗衫,衣袖下的臂肌鼓鼓囊囊,肩上還有扛化肥留下的汙痕,充滿了濃重的力量感。


    好像無論什麽時候見到王毅軍,對方總這副熱氣騰騰的硬漢模樣,任何問題對於他來說都能輕而易舉解決。


    看在陶湘眼裏,王毅軍就是一個熱心的兄長,有哥哥護著的感覺讓她倍感心暖。


    等陶湘琢磨著再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街邊忽然又有人興高采烈地喚起了陶湘的名字,正是從文工團結束報告,迴家吃飯的秦麗。


    她們昨日才分別,今日便又見到了,陶家一行使得陶湘與秦麗的關係親近了許多,如同是好姐妹般。


    秦麗大大咧咧,直接就大嗓門地告訴了陶湘一個好消息:“陶湘,我剛跟我們團長匯報完,雖然團長沒說什麽,不過我看她臉色,估摸著你很快就能來我們團了!”


    陶湘生得漂亮,腰肢纖柔肌膚白皙,體態勻稱音軟嗓美,能唱會跳屬於老天爺給飯吃的那一類,當初在縣城大會上就大放異彩,如今身世問題又得以解決,可以說前路一片坦蕩。


    秦麗興衝衝越過王毅軍,偏頭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又興奮地拉住陶湘放在車窗上的手:“以後咱們能在一個團裏真是太好了……”


    依著秦麗的話,陶湘進文工團十有八九能成。


    這可解決了陶湘的燃眉之急,她依稀還記得之前蘇團長許諾的每月三十來塊錢工資和四十斤定量糧食,要是多了這待遇,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當著眾人的麵,陶湘不好意思表現得太過高興,她反手將秦麗的手合在掌心,眉眼喜意盈盈:“要是定下來了,我一定請你們吃飯,地方你倆定……”


    這話陶湘是對秦麗和王毅軍說的,兩人都是她的“恩人”,幫了她不少大忙。


    “行,等消息下來了,我一定第一時間去你們屯找你!”


    秦麗性格外向,她含羞帶怯看了眼旁邊五官端正的男人,頰邊飛上兩抹紅霞。


    哪個少女不懷春,陶湘這才發現車外的兩人站在一起其實還挺郎才女貌,般配的很,或許可以撮合撮合。


    她忍不住翹起唇角:“那我就和王大哥在鄉下等你來。”


    自打秦麗過來,王毅軍就沒有再說話,直到聽見陶湘將她與自己聯係在一起,他剛毅的麵容一下子柔和了下來,看著陶湘頷了頷首。


    秦麗更是笑抿著唇,連連點頭。


    同王毅軍和秦麗約定好後,眼瞧時間不早,陶湘便帶著一整車人迴了旮遝屯,這陣仗引得正在吃飯的屯民們都競相出來看熱鬧。


    連老支書也帶著人顛顛地迎了上來:“公安同誌們,這是怎麽了?”


    “是這樣,顧富貴的死我們已經查清了,屬於意外溺水,你們趕緊去縣城把屍體拉迴來安葬吧!”


    “我們這迴過來是同陶知青還有其他的事,你們都別跟來!”公安們交代完,不假辭色地將老支書揮退,反過來麵對陶湘時,卻又客氣有加:“陶知青,麻煩帶個路吧。”


    都到了這地步,陶湘隻好帶著他們走了一趟山林。


    山道旁的野雞窩還在,隻是窩裏的雞已經沒有之前那麽多了,不知是不是都出去覓食的關係,大概隻剩下七八隻正臥在叢子裏頭休憩。


    可哪怕僅有幾隻也夠讓公安們喜出望外的,他們聯手將野雞都抓捕幹淨,因裏頭有著陶湘的功勞,還想給她也留一隻。


    但陶湘哪裏敢要,別的不說,這野雞生在屬於旮遝屯的山頭,山上產物都是生產隊集體的,平日裏沒人知曉自己捉著吃就吃了,現在又怎好獨占。


    帶迴去也是歸了生產社,還不如讓公安們都捉走,起碼能賺個人情。


    果然幾個公安看陶湘這般上道,也承了這個情,樂嗬嗬地直說讓陶知青以後遇見事就去找他們幫忙。


    公安們來得快去得也快,開著藏了雞的車離開以後,老支書誠惶誠恐地拽住陶湘問緣由,倒弄得陶湘尷尬不已。


    她總不好說是帶幾個公安去山上捉雞吃,沉思了半晌實在找不到什麽好借口,又見顧同誌靜靜候在遠處等著自己,便隨口推說是公家的事,要保密,不可透露。


    這下陶湘在旮遝屯更出名了,大家夥私下裏都道陶知青與縣城公安們都熟識,任官家人也要給她三分薄麵。


    顧家當家的死就此落了幕,像是投進水裏的一顆石子,誰也沒再放在心上,除了趙家的幾個孩子。


    他們始終不相信自己的爹是意外落水,所以當老支書叫人套了車預備帶小孩們去哭趙家男人屍體迴來的時候,卻怎麽也找不見三個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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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屯民們散去之後,陶湘躊躇了會兒沒有先迴西廂,而是跟在顧同誌身後,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山裏。


    “你說吧,要跟我解釋什麽?”眼見路上無人,陶湘率先停下腳步問道。


    她低著頭用腳踢山道上的石子,怎麽也不肯抬頭與男人對視。


    未曾想顧景恩並沒有著急迴答,而是上下打量了陶湘一番,見她一切安好這才放下心:“你這迴去縣城,那些公安沒有為難你吧?”


    “能怎麽為難?你不是都聽到了?”


    提及這個,陶湘更疑惑當日的事:“話說趙家男人怎麽就死了?我記得你跟我說,那天在河邊你跟他……”


    陶湘的問話還未完,隻見顧同誌像是瞧見了什麽,忽得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隨後一手攏抱住她的腰。


    男人的臂膀極其剛勁,托著她毫不費力,兩人一齊下了山道。


    因不清楚顧同誌的意圖,陶湘隻能感受到自己被男人愈發貼近的氣息整個籠罩起來。


    她眨著眼躲在男人的懷裏,乖乖的一聲都不敢吭,以為是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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