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湘心裏古怪了一句,不過也沒太在意,這種感覺剛穿越來的時候就有,或許兩家人關係極其親近,視如己出這也說得通,她依舊耐著性子看了下去。


    幾頁紙很快被快速閱讀完一遍,撇去通篇述說想念堪稱累贅的話語,陶湘提煉出兩個要點,一是陶蘭已經被找到,且成為了去北京麵見過主席的女□□,二是他們夫妻倆給她寄了一本最近風靡流行起來的再版□□,即《毛/語/錄》,就在同寄的那個小包裹裏。


    關於陶蘭,信裏相關的篇幅不多,甚至還不如原身的那輛自行車來得詳細,那輛車被陶蘭騙去賣了以後,換成了在北京時的飯宿費,說是都花用完了。


    但賣車的錢到底花沒花,誰都不知道,畢竟這個時候的□□出門在外吃住行都不要錢,鬼知道錢到底哪去了。


    陶家叔嬸在信中道著歉,說是會給陶湘再準備一張自行車票,等她什麽時候迴來就買,至於有沒有教訓打罵陶蘭,信件裏沒提。


    到底打沒打,陶湘沒高興胡亂猜測,不過陶蘭成為□□這件事倒是挺有意思的,想起來靠著這層身份,小姑娘應該也不會被怎麽刁難,順帶陶家也有了這層外殼的保護,算是一舉兩得。


    看完書信,陶湘拿過一邊的包裹準備打開,暗黃色的牛皮紙上貼著與郵票性質相同的寄票,一張五塊錢,十分昂貴,沒想到陶家叔叔嬸嬸也舍得寄。


    裏頭放著一本印製精美封皮特製的□□與鋼筆,作為全民搞個人崇/拜時代下的產物,又是大城市裏最新生產的正版讀品,看著就嶄新精致。


    陶家叔嬸怕陶湘在鄉下不好買到,便體貼地送了一本過來,順帶還有一支筆,方便她每日誦讀學習。


    然而陶湘卻沒有立即打開新書的塑封,她將“英雄”牌鋼筆捏在手裏欣賞把玩了幾下,隨後收拾好雜亂的信封紙袋,起身準備進屋給陶家叔嬸寫迴信。


    就在這個時候,在外頭浪了一天的趙家孩子們唿擁著跑進院子裏。


    一見到陶湘,他們立刻像炸了毛的土狗。


    “禿子!禿子”小狗東西們不停辱罵著。


    因為陶湘曾說過自己後腦勺上曾被大夫刮禿過一塊,他們便以此嘲笑,感覺自己抓到了什麽非常厲害的把柄似的。


    眼見被趙家嬸子耳提麵命不允許同她接近的三個小孩不再容易忽悠,且對間接誘使他們挨打的自己又抱有很重的敵意後,陶湘也不高興再按捺住性子騙哄了。


    她彎著唇,摸索著解了依舊纏在頭上的白紗布,一席柔軟纖長的烏發頓時齊齊墜落了下去,垂在半腰,風吹過,發質順滑無比,還冒著幽幽香氣。


    背對著趙家三個熊孩的陶湘隨意用手擼了擼頭發,隻見茂密的發根處壓根就沒有禿口,她腦後的傷也用不著剃毛,小狗東西們顯然被騙了。


    “騙子!”最先反應過來的趙大寶被氣得嗷嗷直叫,像極了發怒的小狗。


    嗬,陶湘則側轉過頭,對他們嫣然一笑,被罵兩句又不會掉塊肉,反而見他們如此生氣,她倒挺開心的。


    別的做不成,能氣氣小鬼頭也好,省得一天到晚被胡亂針對,令人煩不勝煩。


    說到陶湘的頭傷,其實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隻不過被此拖累,她也不好去鎮上辦事處領取十一月份的津貼糧票。


    算算日子,已經拖延了快七八天,隻能等下迴去寄信的時候再順帶領了。


    就在陶湘一邊想著,一邊單方麵逗弄趙家三個孩子的時候,四合院外忽然跑進來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夥子:“陶知青……”


    乍見陶湘眉眼含笑,膚白發美的模樣,那小夥子霎時紅了臉,連講話都磕磕絆絆起來:“陶,陶知青……不好了,陳婆在地裏被鋤頭砍著腳暈倒了,俺娘叫俺來喊你。”


    人高馬大的小夥,這麽重要的事情,講話卻吞吞吐吐,一點都不利索。


    陶湘聞言立刻擔心地緊皺起眉:“你等著,我放個東西馬上同你去!”


    迴個隔間再出來的功夫,陶湘已經梳好了頭發,還換了件衣服,這迴她沒有再頭綁白紗布,看著同方才的慵懶病容相比,多了些精神英氣。


    等在外頭的年輕小夥臉紅麵紅,閃躲著眼神說不出話來。


    陶湘“哢嚓”一聲順手鎖了西廂的屋門,即刻就同小夥子出了四合院。


    院子裏很快安靜了下來


    “不行,這個騙子,俺們總要給她些顏色瞧瞧!”趙大寶眼珠子骨碌碌轉著。


    至於陳阿婆砍不砍著腳暈不暈的,他可不關心,一心隻想著報複陶湘。


    趙大寶的眼睛從鎖上的西廂門上掠過,落到了牆角根旁那堆不起眼的黑色煤餅上,壞主意一下子有了。


    都說住在四合院裏的女知青考究,連燒飯用的燃料都得是好幾分錢一斤的煤炭,今兒個俺們讓你用!


    趙大寶領著自己的兩個弟弟,在院中沒人之際,惡心惡眼地靠近了那堆煤餅……


    然而高高升起的腳還沒狠狠跺下,離得院門最近的趙大寶卻被人一把揪住了衣領,來者正是恰巧特意趁人少時過來還飯盒的顧同誌。


    一言不發的顧景恩眸色冷得很,他盯著趙大寶及其他兩個小孩的視線像是沒化開的冰,高大挺拔的身材又給小狗東西們帶來極大心理壓力,覺得下一刻就會挨揍。


    於是在他驟然鬆手後,趙大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慫氣地尿濕了□□。


    他夾著腿苟起身,帶兩個小的邊哭邊跑:“你給俺等著,俺要告訴俺娘……”


    這種跑前放狠話的不入流威脅手段也不知跟誰學的。


    顧景恩沒有理會趙家孩子們的惡言惡語與記恨,他看了眼完整的煤餅堆以及門窗緊閉的西廂,握著那隻飯盒便又迴去了。


    四合院裏發生的事,陶湘一點都不知道,此時她正火急火燎地趕去陳家的自留地裏。


    遠遠地,就瞧見那塊地裏圍了十來個人。


    見著陶湘過來,站成一圈正悉悉嗦嗦商量是將陳阿婆送衛生所,還是送迴家裏的的屯民們立刻讓開了一條道。


    “陶知青來了!”有人高喊。


    不知為什麽,陶湘看著那些人看自己,渾然像是在等她拿主意似的,可明明她隻是一個房西而已啊。


    等走近了,陶湘打眼細瞧,中間躺坐著的正是昏過去的陳阿婆,老人家某隻穿著破草鞋的腳麵此時一片血紅,傷口被人抓了一把土暫時掩住。


    而果果則牢牢地守在她的身邊,因為是個啞巴不能說話,在人群中存在感很低,小臉上糊著的盡是淚水。


    陶湘被這嚴重的傷勢唬了一跳,完全想象不了前幾天還一起吃雞說笑的老人現在卻如同了無生息一般:“快叫車,先送醫院去啊!”


    然而人群並沒有動,大家麵麵相覷:“這傷送醫院怕是要花不少錢呢?”


    “不能找大隊長預支?”陶湘記著自己前段時間住鎮上醫院那迴,可是大隊長用生產隊裏的錢墊付的。


    “那哪成,不會的,大隊長可不管這檔子事。”好些人擺擺手。


    這句話讓陶湘忽地想起了剛下鄉那會兒,因為知青們嬌慣,做不來農活,氣極的大隊長好像說過屯裏有人斷手斷腳都在上工掙工分,當時隻覺得誇張,可結合如今處境,她忽然有些明白了旮遝屯風氣的冷漠。


    “那大家湊湊?”陶湘又嚐試著問道。


    這會兒所有人都不說話了,表□□言又止,其實每家每戶拚拚湊湊肯定是夠的,隻是陳家是獨戶,又沒個男丁,他們怕還不迴來,這與關係好壞無關,全都是窮鬧的。


    陶湘歎了口氣:“沒事,這錢我出,大家快去找車!”


    有她這話,場麵一下子就如同快進一般,陳阿婆很快被借了鄰屯的拖拉機送進了鎮上的醫院。


    陶湘帶著始終緊捏她衣角的果果一路隨行,好在床底下的貴重物品在買煤迴來後又被重新歸納進空間,節省了不少因還要迴去拿錢而耽誤的時間。


    陳阿婆腳上的傷裂得很大,差點就破了血管,但也沒眾人想象中那麽嚴重,醫生給她細細地縫了皮,掛了幾吊瓶血漿消炎藥水後很快就清醒了過來。


    彼時陶湘剛交完費用和陪著她的屯民一起迴病房,一下子二十多塊錢花出去,旁邊人眼神都不對了,嘖舌又羨慕,城裏的知青就是有錢哈。


    病房裏,剛醒過來的陳阿婆還在迴答著屯裏人的問題:“人老了,不中用了,眼睛忽然糊了一下,什麽都看不清……”


    陶湘聞言湊著上前,隻見陳阿婆那隻完好的眼睛裏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許多白絮狀的織物,不知是白內障還是什麽眼部毛病。


    或許以前就有,年紀大就開始加重,連醫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隻道是老了。


    陳阿婆的傷應該得在醫院裏住上幾天,可老人怕再花陶湘錢,死活不肯住,瘸著條腿非要下床,眼淚都快下來了,一定要迴旮遝屯。


    陶湘勸也勸不住,隻好鬆口答應。


    隻是臨走前,她特地去了鎮上辦事處一趟,去領當月的津貼與糧票。


    “你這個月怎麽才來?錢、糧票和副食品票我都早給你準備好了……”辦事處的工作人員又一眼認出了陶湘。


    在阜新鎮與周圍村屯裏,能有資格每個月來領津貼票證的人不多,來來去去就那麽些,辦事處裏的人早就能做到認臉認名了。


    接過對方遞來的一遝錢鈔與票,陶湘又遞過了自己的糧本:“勞駕,還是給我上五斤白米吧。”


    陶湘準備用這五斤白米迴去給陳阿婆煮營養粥,對方在她病的時候那麽細心照顧,現在也該輪到她迴報了。


    可惜工作人員搖了搖頭:“換不了,倉庫裏沒白米了,前些天已經全被換走。”


    “那還有什麽細糧?我家裏有病人,最好是能給病人吃的……”一時沒料到會沒白米的陶湘緊接著問道。


    工作人員看了一眼倉庫裏的庫存單子:“倒是還有一些白麵,你要嗎?新到的富強粉,不過也不多了。”


    “換,都換!”陶湘擲地有聲。


    沒有白米,白麵也行,細糧總歸比糙食有營養。


    想到手裏積壓著的糧票,陶湘還想換些糧食:“對了,還有蕎麥嗎?”


    “沒了。”工作人員指了指空蕩蕩的倉庫,“這個月的都發完了,你要不去糧店看看吧。”


    主要還是陶湘去得太晚,辦事處裏細糧粗糧種類不多,且每個月總有限,碰不碰得上完全得靠運氣。


    陶湘聞言告別了辦事處裏的人,忙不迭拎著五斤富強粉又去了糧店。


    路上她隨手買了一隻竹編背簍,上次的那隻在落下山道的時候就壓壞了,這迴順便換個新的。


    等來到糧店時,陶湘這才發現裏頭買糧的人很少,主糧也少。


    正是北地秋收過後,可店裏麥稻等糧食根本沒有,多的是紅薯、玉米、土豆之流,且糧票配比也令人瞠目,雜糧與主糧竟是一樣的價,三十五斤的糧票隻能換三十五斤的雜糧。


    一問糧店老板才知道,今年本地的糧食收成都不好,主糧都被收走去給上頭審閱,隻剩下些雜糧用來填填場麵。


    想起陳家在旮遝屯分配時分到的紅薯,與上個月自己換到的三十五斤蕎麥,無言以對的陶湘索性要了二十斤的玉米和十五斤的土豆,將陳糧票花去一張。


    也不知是年年都這樣,還是光今年這樣,怕暴露自己不懂規矩的陶湘決定等迴去了,好好寫一封書信問問陶家叔叔嬸嬸如今南方的狀況。


    從和平小康時代過來的陶湘儼然並不理解、也不習慣六十年代天災頻繁、饑餓貧窮與縮衣節食的生活現狀,這對於當代人來說習以為常的事,對於她來說就是災難。


    她也不知道將有更重的擔子壓在自己的身上。


    第二十一章


    陳阿婆傷了腳, 躺在西廂裏虛弱地下不了地,屋內屋外的活一下子就全壓在了陶湘的肩上。


    老實厚道的陳家祖孫倆不太好意思,陳阿婆更是掏出了家裏的積蓄說要還陶湘墊付的藥費。


    她不知從哪個髒兮兮的犄角旮旯裏掏出來一塊灰撲帕子, 裏頭包著一小遝毛角票,其中還包括今年秋收時分到的十來塊錢, 勉勉強強湊了二十來塊。


    “陶知青,你先拿著吧, 剩下的再想辦法還給你。”大傷一場的陳阿婆看上去老邁了許多, 頭發花白病容憔悴。


    陶湘當然不會拿她這麽些錢,這怕是陳家全部家當了, 全給出去以後她們日子還不知道要怎麽過,因此連連推拒著不肯拿。


    躺在床上的陳阿婆又無法硬塞,萬般無奈之下隻好推了邊上的果果一把:“快給陶知青磕頭,人家這麽幫襯咱們,果果以後一定要好好聽陶知青的話。”


    果果重重地點了點頭, 說著就要對陶湘下跪。


    “唉,這是做什麽?不至於, 咱們也是互相幫襯……”陶湘當然也不會受這種“大禮”, 她扶住果果,尋了個由頭急忙避了出去。


    可惜果果還小, 不過五六歲的年紀,長得矮小瘦生,還沒有灶台高,也頂靠不了她做什麽, 能照顧好陳阿婆就挺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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