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隻稍稍驚訝了一下,調侃道,“怎麽了這是?還挑地方呢?”


    聶銘顒垂著眼眸輕笑著說,“家裏有個小孩今年考上了軍醫大,我順便去看看。”


    教官聽他這麽說也沒深想,以為是哪個小男生,畢竟聶銘顒是大院子弟,裏麵多半年輕人會選擇進入軍事係統,除了他們從小比讓人接受了更多的愛國教育外,也有父母的期待,希望孩子能像自己一樣,走在為國效力的道路上。


    “行啊,那我就安排你去軍醫大吧,不過軍醫大的軍訓可不是糊弄著玩兒的,他們首先是軍人其次才是醫生,跟咱們的新兵入營的要求是一樣的。”


    “好,我知道了。”


    點頭的同時,聶銘顒的腦子裏浮現出了路婉的身影,不知道以她那嬌小的體格,能不能適應軍訓的強度。


    406宿舍裏,幾個女生正紅著眼眶照鏡子,按照要求,所有女學員的頭發不可超出脖子的長度,所以在正式開學前,長頭發的女生必須把頭發給剪了。


    “我這頭發從我出生就沒短過。”


    “誰不是呢,我都不敢想自己剪短了得有多醜。”


    宿舍裏共有八張床鋪,也就是有八個人,住宿條件很簡陋,完全是軍事化管理,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其他物品一律不許留。


    入住的第一晚,宿管就來進行了檢查,零食、閑書等一律沒收,生活物品必須按照規定的要求擺放,當時大家也覺得衝擊挺大的,但再大也不及這一刻來的震撼心靈。


    “路婉,你就一點都不心疼嗎?你的頭發長的多好啊。”


    八個人裏,唯一一個表情淡然,還有心情看書的就隻有路婉了。


    “有那麽一點,不過進學校前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既然改變不了,不如笑著接受,反正要醜大家一起醜。”


    有兩個舍友聽後繃不住笑了。


    “天呐,路婉,你真是太有才了,你說的對,反正要醜一起醜,誰也別笑話誰。”


    “那行吧,既然生活給了我這樣的考驗,那我就勇敢的接受吧。”


    一位叫黃慧茹的女生啪的一聲扣上鏡子,決定不再糾結剪頭發的事了,學著路婉看起書來。


    有了兩個帶頭的,其他的幾個也不好意思再“傷春悲秋”了,同時又覺得路婉說的很有道理,反正大家都是要剪頭發的,也沒什麽好在意美醜的,另外,既然選擇來軍醫大,就不是單純來享受或者混日子的學生,類似那種“醜了交不了男朋友”之類的想法是絕對沒有的。


    理發的老師一間間宿舍理過來,到了406,發現這個宿舍的氛圍比其他宿舍正常很多,反倒襯的有些不正常。


    其他宿舍的學生有悶悶不樂的,有捧著頭發掉眼淚的,而406的學生竟然都在看書,再仔細看封麵,她們看的都是新學期的課本呢。


    “你們宿舍是沒接到通知嗎?”


    “老師,您說剪頭發的事兒?我們早就接到通知了。”


    “那你們可夠淡定的。”


    “那是,既然注定要掉頭發,那就慷慨赴剪吧。”


    老師樂了,揮了揮手裏的剪頭工具,笑道,“行吧,那你們誰第一個來‘慷慨赴剪’啊。”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沒定呢,路婉已經起身了。


    “那我先來吧。”


    老師抬頭一看,一個穿著學員裝的漂亮姑娘從靠窗的座位上起身了,頭發黑亮,越發襯的皮膚白皙,頭發沒有披散著,而是編了個辮子,像麻花辮又比一般的麻花辮細,怪好看的。


    路婉走到老師麵前後,低頭把頭發上的編繩拆開,頭發像絲綢一樣自然散開,竟然一點沒有打結的問題。


    老師剪了這麽多頭發,還是第一次為這樣一頭秀發感到惋惜,但再惋惜也是要剪的,老師讓路婉坐下,圍上白色的布,一剪刀下去,長長的頭發絲般掉落,有兩個室友一陣心疼,趕緊閉上了眼睛。


    老師給路婉剪了個類似劉胡蘭頭一樣的發型,剪完後發現,竟然還不難看,路婉的發質很軟,剪完後不炸,有種乖巧感,輕輕貼在臉頰兩側,讓她的五官變得更加精致立體起來。


    “真好看啊。”


    有了路婉這個美玉在前,室友們紛紛拿出了“慷慨就義”的勇氣,隻是她們剪完後發現,什麽大家都醜,根本就是騙人的,醜的人是自己,美的人隻有路婉一個好嗎!


    於是,在國內時尚潮流還沒有完全新興起來的八十年代末,軍醫大406室的同學們第一次懂得了一個道理,就是一個人,什麽發型不重要,關鍵還得看臉。


    ☆、第三十五章


    開學前, 生藥一班開了一次班會,路婉因高考成績優異, 被輔導員直接任命為一班的班長, 當然, 生藥係今年隻招錄了三十六名學生, 全係隻有這一個班。


    “明天開始咱們就要進行為期一個月的軍訓了,訓練地點不是學校, 而是新兵訓練營,按照入伍新兵的要求來要求你們。你們要記住的是,從你們踏入學校大門開始, 你們就是為國家服役的軍人,要忠於祖國忠於軍隊忠於黨和人民, 要有隨時奉獻自己的革命精神。”


    第二天清晨五點半, 學員們已經洗漱好穿著訓練服登上了一輛輛綠皮卡車往訓練營出發,每個人的行李就是學校統一發放的行軍包。


    車廂裏,學員們以挺拔的姿勢對坐兩列, 保持著絕對的安靜, 自從穿上軍裝後,大家都不自覺的提高了自我要求。


    車子在路上行駛了大約半個小時後停下, 指導員的聲音在車外響起。


    “全體學員依次下車, 一分鍾內列好隊報數。”


    沒有經過訓練的學員們難免有些手忙腳亂,排著隊從車廂內跳下,等他們列隊結束後,穿著軍裝的指導員麵無表情的按下手中的計時表。


    “兩分二十一秒, 從下車到列隊,你們總共耽誤了兩分二十一秒,如果是在戰場上,或者是性命攸關的時刻,你們知道自己比別人多花的這一分二十一秒耽誤了多少事兒嗎?”


    全體立正站直沒有人敢出口反駁,在軍隊裏,戰士們要做到絕對的服從,何況他們確實沒有完成指導員的要求,不需要找其他的理由。


    指導員繼續開口道,“既然你們來到訓練營,就要完完全全把自己當作士兵,好好訓練。你們是服役的戰士,雖然學的是醫學專業,但平時的課程裏有不少軍事訓練課程,別以為跟普通大學一樣,學好專業知識就萬事大吉,軍事訓練不過關,你們就不是合格的戰士。”


    說完,指導員吹響口哨,讓大家立正稍息向前看,路婉也就看到,有幾位穿著野戰訓練服的軍人從另一側走來,為首的赫然是聶銘顒。


    路婉不是第一次看聶銘顒穿軍裝,但次數並不多,因為學校及部隊都有規定,非因公外出著便服,所以聶銘顒在家不是軍綠色就是黑白灰幾色輪換著來,今天這樣穿著野戰訓練服還是第一次,整個人顯得格外挺闊。


    路婉看到聶銘顒並不奇怪,以他們的位置,聶銘顒算“明”,路婉算“暗”,讓聶銘顒快速從幾百個穿著訓練服的學員中鎖定路婉並不容易,但他做到了。


    隻見路婉已然剪去一頭長發成了學生頭,寬闊的帽簷在她臉上投下暗影,下巴尖尖,唇色嫣紅,天鵝般的脖頸讓她看上去透出一種高貴的氣質來,不像軍訓,倒像正在練功的舞蹈演員。


    聶銘顒勾起淡淡的唇角,隨著其他教官一起,站到了隊伍的前方。


    軍醫大三百七十六名新生,分成了三個連,每一連分派一位教官,自從見到聶銘顒後,路婉就在心裏暗自祈禱,千萬別讓她跟聶銘顒碰上,那樣實在太奇怪了,但上帝顯然沒有聽到她的願望,聶銘顒竟然真的成了他們這一連的總教官。


    “大家好,我姓聶,叫聶銘顒,大家可以叫我聶教官,接下來的一個月,由我負責給大家進行新兵入營訓練,希望大家全力以赴,拿出最好的狀態來。”


    聶銘顒說話鏗鏘有力,眼神中透出堅毅的光,如果說平時他隻是比較沉默嚴肅的話,這時候的他像一把鋼刀,一柄長槍,讓人無端生出敬畏來。


    路婉看著聶銘顒正在說話的臉,心想,他今年不過二十歲,自己上輩子遇見的那些二十歲的男孩是什麽樣的?


    有平庸的也有出色的,但與聶銘顒相比,他們的形象顯得過於蒼白,缺少了一種剛毅的力量。


    軍人的第一課從“撥軍姿”開始,站軍姿,被稱之為一切軍事動作之母,它不僅能鍛煉軍人的意誌力,還能形成有效的服從性及協同性。


    “兩腳分開六十度,兩腿挺直,大拇指貼於食指第二關節,兩手自然下垂貼緊。”


    聶銘顒邊說邊隨著隊伍移動,一個個的糾正學員們的姿勢,要求大家做到“貼緊,收腹、挺胸、抬頭、目視前方,兩肩向後張”這幾大要點。


    看似簡簡單單的動作,做到位卻極不容易,八月末的氣候依舊炎熱,沒一會兒,大家就開始汗流浹背起來。


    一路調整過來,很快聶銘顒就走到了路婉麵前,她目視前方,但氣息不自覺的亂了,聶銘顒的手掌輕輕拍在了她的肩上,扶著她的雙肩往後帶動,在她耳後說,“記住這個感覺,身體微向前傾,把自己的身體重心壓在前腳掌上,如果太緊繃時間長了會造成大腦缺氧。”


    汗水順著路婉的臉頰滑向了她尖尖的下巴,聶銘顒看了眼收迴目光後,繼續向下一個學員走去。


    半小時的軍姿站下來,學員們早已精疲力竭,兩條腿不自覺的開始打晃,聶銘顒終於開口讓大家停止訓練,稍作休息,眾人已經顧不上儀態,一個個席地而坐的喘著氣。


    “天呐,太痛苦了,這才剛開始,以後的日子可怎麽熬啊。”


    同宿舍的周萍排在路婉身後,捶著腿小聲嘀咕了一句,說的也是眾人的心裏話,本以為聲音小教官聽不見,誰知道剛說完教官就轉頭往這個方向看過來,嚇得周萍趕緊閉上嘴,心裏嘀咕著,“媽呀,這個教官長的挺帥,但那眼神實在嚇人。”


    路婉聽周萍說就迴頭看了眼,聶銘顒正在跟其他教官說話,身材高挑挺拔,下頜線條流暢,跟戰友們在一起時他的神情非常放鬆,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路婉正準備收迴目光,聶銘顒又仿佛心靈感應看過來,不知道是不是路婉的幻覺,她看到聶銘顒對她輕輕點了點頭。


    早上訓練了四個小時,到中午大家已經累到連抬手的力氣都沒了。


    聶教官不動聲色的將眾人的表現看在眼裏,路婉垂著眼,曬了半天,她的皮膚不僅沒有曬黑,整個人越發顯得蒼白,除此之外,狀態還算不錯。


    環視一圈後,聶銘顒張口道,“我知道大家今天都很辛苦也很累,但我還是希望大家能盡快克服這些障礙,畢竟接下來還有很多內容等著大家學習。”


    本以為吃飯時間能夠暫時放鬆的大家,赫然又接受了坐姿訓練,心中猶如千萬頭羊駝飛奔而過。


    坐姿的要求不比站姿輕鬆,要求上半身挺直,頭部以眼耳平麵定位,眼睛平視前方,左、右大腿大致平行,膝彎屈大致成直角,足平放在地麵上,手輕放在大腿上。


    初初做感覺還行,但如果長時間保持這樣的姿勢,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知道普通人坐著時難免會有一些小動作,比如翹腿,靠背,還有著名的首都癱。


    可以說,任何行為上的規範靠的都是服從和克製,這也是部隊能夠磨礪心性的原因之一。


    吃完午飯迴宿舍,平常沒有午睡習慣的學員們躺在床上就睡著了,在夢裏,他們終於獲得了身心的放鬆,一個個做起了美夢來。


    …………


    傍晚,路婉洗完澡,頂著半幹的頭發捧著盆從澡堂出來,訓練營的澡堂就在寢室樓前的平房裏,之所以她一個人走,因為她洗完後就一個人先出來了。


    原諒她上輩子是個南方人,不大適應澡堂的氛圍,其他人洗完澡還在澡堂洗衣服,路婉沒這個愛好,決定帶著衣服迴寢室洗。


    “路婉。”


    熟悉的聲音響起,路婉一怔,迴頭一看,果然不是她幻聽,聶銘顒在她身後站著呢。


    路婉的心情還從來沒有這麽複雜過,今天一整天聽著他的聲音,她都快產生心理陰影了,但這個時候,夕陽西下,微風輕輕吹拂著臉頰,還有剛剛洗過澡氤氳過的水汽,又仿佛迴到了聶家的小院,充滿了寧靜的氣息。


    她笑著說,“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你,聶教官,你升級啦。”


    聶銘顒也笑著走來,示意路婉跟他去樹林裏說話,他倒不是怕別人知道自己跟路婉的關係,但他知道路婉不喜歡麻煩,也不喜歡受人議論。


    “我特意要求到你們學校來軍訓的。”


    聶銘顒這麽說路婉有些意外又不意外,本來她也想怎麽會有那麽巧的事,現在看來一切的巧合都是人為這句話挺有道理,但她並沒有開口問他為什麽特意來,或許是他們的關係不足以問的那麽透徹,也或許是路婉並不關心這些細枝末節,過程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不是嗎?


    “第一天訓練能適應嗎?”


    路婉點頭,雖然強度挺大,但她以前參加過軍訓,來之前已經做了心理準備。


    聶銘顒從口袋裏掏出了個白色藥瓶遞給路婉,“緩解肌肉酸痛用的,睡前抹一抹。”


    路婉笑著接過,揶揄道,“聶教練真會體恤學員,那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了。”


    “收下吧,這可是獨一份的待遇,聶教官家也沒開藥鋪。”


    路婉莞爾,她背對著夕陽,身後一片火紅,在那綠色的小樹林裏,她像一副絕美的油畫一樣,映在了他的眼中。


    作者有話要說:  腦細胞消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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