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還侯爺呢!”


    有人忍不住鄙夷,“被人耍得團團轉,算哪門子侯爺?叫猴子更合適些!”


    “就是!偏聽偏信,不長腦子。就這樣,還想升官做侍郎,完了,完了,吏部怕是要玩完了!”


    話是酸了些,但理卻是那個理。


    顧士元腦中“嗡嗡”響,胸口不停的起伏,渾身都在發顫。


    “竹馨!”


    隨著這一聲怒喝而來的,是顧士元狠狠踹過來的一腳。


    腹部猛然一疼,身子騰空,下一刻竹馨便捂著肚子趴在地上。


    顧明珠瑟瑟發抖,驚恐萬狀,“爹,您聽我……”


    “啪!”


    顧士元手一揮,顧明珠應聲倒地,眾人看時,她臉上深深五個指印,嘴角也滲出血來。


    死死咬著嘴唇,顧明珠閉上了眼。


    好恨啊。


    水邊有人看守,但顧家沒有這麽多仆婦,很多仆婦是直接跟風荷園租借的。


    她本以為,不會有認出竹馨的。可仆婦竟然如此精明,把竹馨的穿戴記得一清二楚,連她手背上的傷疤都看見了。


    若非如此,現在挨打的便是明曦那個賤人!


    把恨意吞下,顧明珠抬起頭,睜開淚眼迷蒙的雙眼,“你滿意了嗎,妹妹?”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占了你的位置,恨爹娘疼了我十六年。你把所有的不滿都發泄到我的身上,想盡一切辦法詆毀我,汙蔑我,要把我趕出顧家。”


    “我不恨你,也不怪你。因為我不是爹娘的親生女兒,因為我的確占了你的寵愛,你恨我,攻擊我,這是我應得的。為了跟爹娘在一起,為了不離開顧家,你所有的怒火、侮辱,我都心甘情願地接受。”


    “哪怕你收買竹馨,把這一切汙水都潑到我頭上,我也絕無怨言。因為,是我對不起你。”


    “可是竹馨……”


    顧明珠淒然一笑,淚水滾滾而落,“你六歲到我身邊,與我同吃同住,同坐同息。主仆十載,我待你,如姐妹,如好友,不說責罵毆打,便是一句重話,我都不曾說過。”


    “對妹妹,我有愧在先,她的所作所為我不敢指責。”


    “可是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這一句話問出,她已泣不成聲,“究竟我哪裏對你不住,你要這樣害我?竹馨,你要把我害死了,你知不知道!”


    正如顧明珠所說,她們主仆十載,早有了默契,竹馨聞弦歌而知雅意,立馬明白了顧明珠的意思。


    雙唇一抖,竹馨臉上便浮現出痛苦、自責、悔恨、愧疚……


    做出愧對顧明珠的樣子,她眼神閃躲,故意不去看顧明珠的眼睛,仿佛愧疚到極點,“小姐!我……我……”


    “我隻當瞎了,隻當我錯認了你!”顧明珠悲痛欲絕,幾度哽咽“隻當、隻當我沒有你這個丫鬟,此後,你我恩斷義絕!”


    說完,她膝行至顧士元麵前,挺直了脊背,仰起了頭,任淚水在眼窩裏打轉,柔弱又淒涼,“爹,手串是我拿的,竹馨也是我指使的,她聽命於我,不得不這麽做。罪魁禍首是我,我認。爹要打要罰,珠兒毫無怨言。”


    說完任命地閉眼,屈辱的淚水奪眶而出。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竹馨驚慌地搖頭,聲音尖銳,“侯爺,小姐是冤枉的,您不能冤枉她。”


    “我招!我招!”


    她護主心切,語氣焦急,生怕說慢了,顧士元會錯怪顧明珠。


    “手串是我拿的,是二小姐讓我拿的,她說手串有問題,讓我趕緊丟到水裏去,遲了,會給顧家帶來禍端。我信了二小姐的話,就把手串扔了。”


    她惶恐地搖頭,害怕極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這手串是禦賜之物,我……不敢說手串是我扔的,我怕薑小姐會怪我,我怕侯爺會治我的罪。”


    “我真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二小姐是想陷害小姐,便是拿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不會聽她的啊。”


    “小姐!小姐!”


    竹馨掩麵大哭,肩膀激烈地聳動,“竹馨該死,是我害了您,是我連累了您!我不配您對我這麽好!”


    “可是侯爺,小姐真的不知情,您不能冤枉好人呐!”她痛心疾首、悔恨交加,重重把頭磕在地上,便維持著以頭搶地的姿態沒有起來。


    竟然是這樣嗎?


    那珠兒,豈不是受了大委屈?


    他剛剛還重重打了她一耳光……


    目光落在顧明珠含冤受屈、高高腫起的臉頰上,顧士元心神俱震、目光複雜,顯然已經信了。


    而宋婉芝眼神掙紮,手足無措,不知究竟該站在那一邊。


    說不上來是失望還是什麽,明曦神色淡淡,進一步闡明情況,“剛才攔住竹馨的人是我,裝病幫助竹馨出門丟手串的人是顧明珠。”


    “既然她們主仆偷了手串,那今日荷花宴一定無法善終,為避免出亂子,我極力阻攔,想把竹馨留住,想把手串留下來。”


    隻要竹馨不出門,沒有機會扔手串,她便隻能退迴去,悄悄把手串丟到地上。這樣薑玉漱的手串便不是被偷,而是不小心掉地上了。


    一場風波便會消弭於無形。


    宋婉芝心頭一個咯噔。


    是!


    明曦一直努力讓風波消弭。


    可是她,她卻沒有幫忙。不僅不幫忙,反而懷疑她,錯怪她,阻止她。


    是誰不許竹馨出門,不讓她有機會丟手串的?


    是明曦。


    是誰提醒她竹馨不能走,否則後果嚴重,荷花宴不得善終,顧家會淪為笑柄的?


    是明曦。


    又是誰說出南紅珠手串的地點,免去他們賠償禦賜之物的禍事的?


    還是明曦。


    明曦一次又一次地維護顧家,她卻一次又一次地懷疑……


    看著宋婉芝自責、後悔的蒼白臉孔,顧明珠慌了,竹馨也慌了。


    “二、二小姐不是在攔我,她,她……她其實是為了告訴我扔南紅珠手串的具體地點。”


    竹馨磕磕絆絆地辯道,“就在二小姐假裝攔我的時候,跟我說了九曲橋。”


    “那顧明珠發病呢?你又如何解釋?”明曦兩臂交叉抱於胸前,淡漠看她垂死掙紮。


    “巧合!那是巧合!剛好你攔我,剛好我們小姐發病!”


    不對!


    有陷阱!若先去九曲橋丟南紅珠手串,再去拿藥,時間是不對的。


    她離開的時間根本沒有那麽久,隻夠她去九曲橋一個來迴,根本不夠她再折迴去拿藥的。


    心頭一個激靈,竹馨趕緊補充,“其實當時小姐的藥就在我身上,所以我隻丟了手串就迴來了。”


    對,圓上了,總算圓上了!


    小姐,我們總算安全了。


    竹馨鬆了一口氣,忍不住朝顧明珠看去,在看到顧明珠死灰般臉色的時候,她意識到一定是自己哪裏說錯了,還沒來得及細想,便聽到了明曦的聲音。


    “為了完成我隨口的一個吩咐,連你家小姐的病都不顧,你可真是一心為小姐打算的好忠仆啊!”


    竹馨終於知道哪裏錯了。


    她是顧明珠的丫鬟,時時刻刻以顧明珠為先,自家小姐發病了,她不上前服侍,不第一時間喂藥,竟然先要跑出去替剛認識一兩個月的二小姐辦事……隻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她在撒謊!


    完了!


    像被兜頭潑了一盆冰水,竹馨與顧明珠從頭到腳都涼了。


    “侯爺!夫人!你們被騙了!二小姐、二小姐從頭到尾都在騙你們!”


    尖銳的女人聲音驟然響起,眾人詫異迴頭,一個幹癟粗糙、皺紋橫生的半老仆婦正痛心疾首地走進來。


    顧明珠瞳孔驟然一縮,仿佛見了鬼。


    吳根花!是吳根花!


    她怎麽會來?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第25章 事急轉


    吳根花是被顧明珠的奶娘李嬤嬤放進來的。


    原來吳根花糾纏顧明珠未果, 就找上了李嬤嬤,說她可以幫顧明珠把明曦趕走。


    李嬤嬤在顧明珠麵前提了一嘴, 被顧明珠嗬斥了。她十分厭惡吳根花,連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又怎麽會同意她的要求。


    但李嬤嬤思前想後,最後決定瞞著顧明珠, 私自放吳根花進來。


    在風荷宴之前, 她就把吳根花安排進來,裝成普通仆婦。


    所以吳根花現在才會出現。


    明曦聽覺敏銳,她可以肯定之前沒根這個聲音的主人打過交道。但這聲音聽在耳中卻又讓她有一種難受的感覺。


    轉過頭去, 在看到吳根花的一瞬間, 無數記憶同時湧入她的腦海。


    三歲,因為多吃一口飯遭到毒打。


    小姑娘還不怎麽會說話, 小小的蜷縮一團,無助地哭著喊:“不打、不打。”


    四歲,在灶房燒鍋,孩童大臂膀粗的擀麵杖毫無征兆地落下來,其中一棒打在她頭上,小姑娘滿臉是血,猝然倒地,得到的是吳根花的腳踩腳踢。


    五歲, 吳根花產子,將滾滾熱湯潑到小姑娘身上。


    九歲,弟弟四歲了, 也會打人了,除了大拳頭,落在她身上的,又多了一副小拳頭。


    頭上有疤,臉上有傷,雙眼烏青腫脹得睜不開,前胸、後背、手臂、腿上等看不見的地方更是舊傷未好,又添新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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