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別誤會了!我是看你可憐兮兮的——同情你!才勉為其難幫你一迴!”


    “是……”秦穠華笑道:“輝仙菩薩心腸,阿姊一定銘記於心,日後湧泉相報。”


    “湧泉相報就算了——”她嫌棄道:“我早就知道,你這可憐小鵝仔沒有本公主看著,早晚要出大事!”


    秦穠華看向床榻上的少年,目光柔軟。


    “淵兒,阿姊已經派人守在帳門,你好好休息,不必擔心。”


    他看著她,從喉嚨裏應了一聲。


    秦輝仙看得起雞皮疙瘩,不耐煩道:“他皮實著呢!快走快走!”


    在她的催促下,秦穠華終於從床邊起身。


    兩人走到外間後,秦輝仙已經走向帳門,她卻在一麵妝鏡前停了下來。


    “你還要幹什麽?”秦輝仙疑惑道。


    秦穠華沒說話。


    那張殊麗麵容上溫柔的神情自走出內帳後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冰凍三尺的寒意。


    她已經知道洞外留給她的珠釵是做什麽的了,也知道壓在珠釵下的那封信要用在什麽地方。


    郳音是誰的人,她也心中有數了。


    她拔出頭上珠釵,扯散本就淩亂的發髻。


    她愛淨,此刻卻用剛剛擦過少年臉龐的手巾擦拭麵龐。


    脂粉褪去後,鏡中露出一張毫無血色的蒼白麵龐,唯一一點鮮豔來自她咬破的嘴唇,不是朱砂,卻比朱砂更觸目驚心。


    她轉過頭,對正看著她的秦輝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然後——


    珠釵尖銳一端猛地劃過脖子。


    秦輝仙捂住嘴,用了全身力氣才堵住幾乎衝出喉嚨的尖叫。


    她用了巧勁,控了力道,傷得也淺。片刻後,細細一條紅痕出現在她雪白的脖子上,接著,血珠出現,迅速匯成一條流下的血線。


    她胡亂擦了幾下,故意擦出狼狽模糊的血印。


    然後,她將手巾扔進水盆,朝她走來。


    “扶著我。”她麵無波瀾。


    秦輝仙不由自主扶住了她的手臂。


    天不怕地不怕的秦輝仙偏偏此時慌了。


    她看著那條在雪色上格外刺目的鮮紅,心裏忽然慌了起來。


    “我、我一會要做什麽,說什麽?”


    “你隻要——”秦穠華目視前方,平靜道:“相信我。”


    ……


    分明是歡飲到天明的好日子,圍場營地裏卻整夜都在出事。


    守在主帳外的金吾衛和近侍麵色凝重,誰都滿腹心思,誰也都不敢在這節骨眼上輕易開口說話。


    亮如白晝的帳內,除了遭軟禁的穆世章,所有這次參加秋獮,能在皇帝跟前說得起話的官員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剩下的皇子也被緊急召集,益王站在四皇子身旁,借折扇掩嘴,和他說著什麽,七皇子和八皇子分別站在一邊,福王扶著哭到幾乎站立不住的周嬪,天壽帝坐在龍椅上,一臉焦躁,坐在下首的穆皇後沒有多少擔憂,倒是一副心事重重,六神無主的樣子。


    “再去問問——找到人沒有?”天壽帝道。


    盡管離天壽帝上一次說這句話還沒過多久,高大全仍不敢質疑,躬身趨步往外,對侍立門前的小太監道:“快去問問,長公主找著沒有?”


    “……喏。”


    小太監離去後,高大全一臉肅穆走迴天壽帝身旁。


    “陛下,長公主素來積善積德,定能平安歸來。”他低聲道。


    天壽帝滿腦子都是失蹤的女兒,無心說話。


    反倒是底下的朝臣,紛紛附和起來:


    “是啊,長公主才智過人,一定能逢兇化吉,平安歸來。”


    福王道:“沒想到九皇子如此喪心病狂,殘殺兄長和穆氏嫡孫,隻望他看在阿姊撫養他五年的麵子上,能夠對阿姊手下留情……”


    如果不是他在一旁扶著,周嬪已經站不住了。她泣不成聲道:


    “陛下……陛下……你一定要救救我們的穠華……”


    “……朕一定想辦法。”天壽帝用力捏著龍椅扶手,咬牙道:“若他敢動朕的穠華一根指頭,便是烏孫求情,朕也要把他千刀萬剮!”


    “父皇此話當真?”


    天壽帝猛地站了起來,福王驚訝迴頭,帳內眾人目光,都在瞬間看向主帳入口。


    玉京長公主在鳳陽公主攙扶下,緩步走入帳內。


    “穠華!”


    天壽帝看著她脖子上的傷痕,目眥欲裂,怒吼道:


    “宣禦醫!宣禦醫!”


    “父皇——”秦穠華彎腰欲要行禮:“女兒不孝,叫父皇擔心了……”


    “別說這些了!”天壽帝一個箭步衝了過來,一把拉起她,往四周怒喝道:“禦醫呢?都死了嗎?!”


    周嬪在福王攙扶下走了過來,哭道:“穠華……穠華……你有沒有怎麽樣啊?”


    秦穠華看向她身邊的福王,他目光閃躲,不敢與她對視。


    “父皇先前說,有誰敢動穠華一根手指頭,必要將他千刀萬剮,此話當真?”


    “自然當真!”天壽帝怒道:“金吾衛呢?!掘地三尺也要把秦曜淵給朕找出來!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朕要親自問問他怎麽下得了手——”


    “父皇,女兒是被九皇子所救。若非淵兒舍命相護,女兒恐怕再也沒有機會見到父皇了。”秦穠華道:“殘害手足,傷我至此的,另有其人。”


    “你說什麽?”天壽帝的聲音響在一片嘩然中,他麵露不解:“你退席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阿姊,我……”


    秦穠華打斷福王的話,後退一步,當著眾多豎著耳朵的朝臣,麵無波瀾道:


    “父皇請容兒臣詳稟。”


    天壽帝看出事關重要,壓下心中焦急,道:“……你說。”


    “慶功宴中途,兒臣不勝酒力提前離場,熄燈之前聽聞十弟的事,遂急忙趕往徐嬪帳中探望。之後迴到帳中,正欲睡下時,福王心腹持福王玉佩來稟,自稱郳音,稱福王因後宅不寧而在帳內醉酒,求兒臣出麵勸阻。”


    “後宅不寧”四個字出口後,帳內響起零星幾聲竊笑,福王的臉登時紅了起來。


    在男子為尊的時代,還有什麽比“後宅不寧”四個字更讓人麵上無光?


    在他們眼中,管不住自己女人的男人,比偷雞摸狗,謀財害命更要可恥百倍。


    “我沒有!”福王脫口而出後才迴過神來,竭力控製自己的表情,強笑道:“阿姊勿要相信外邊的風言風語,本王府中從未有這般事情……”


    “沒有嗎?”秦輝仙道:“去年十月,你臉上紅痕不是側妃抓的?這要是流言,你為什麽不早點澄清!”


    “……自然是流言。”福王咬牙笑道:“八妹在宮裏多讀些書,少去聽信沒有緣由的謠言。”


    “真的嗎?”秦輝仙堅定道:“我不信。”


    福王臉上強笑險些破裂。


    “兒臣隨郳音前往福王帳篷,卻沒見到福王的人。在進入帳篷的那一刻,兒臣便被人打暈,兒臣的貼身內侍烏寶也落入賊人手中,至今生死不明。”


    “阿姊,這個叫郳音的,我並不知曉,夜裏我不在帳,是因為我——”


    秦穠華不為所動,壓過他的狡辯繼續說道:


    “趁兒臣昏迷的時間裏,兒臣身邊的宮女碧琳前往九皇子帳前求見,以兒臣名義,將九皇子騙出營地。而兒臣醒來後,身在山洞,有一塊一人高的巨石擋住了洞口,不遠處是正在廝打的燕王和穆陽逸。”


    “他們為何廝打?”天壽帝追問。


    “燕王聲稱是因為穆陽逸才誤食助興之物,要穆陽逸負責。兒臣勸說中反被波及,穆陽逸為保全自身,慫恿燕王對兒臣下手。”


    天壽帝聞言倒抽一口冷氣,視線連忙在她身上掃了幾迴。


    福王一臉驚異地看著她,沒有想到她會當眾說出險些**——還是險些**給親弟弟一事。


    他原本以為,她今晚最想隱瞞的便是此事。


    秦穠華伸出手,袒露那枚尖端染血的珠釵。


    “……是這枚釵子救了我。若非我以死相逼,燕王也不會退卻。父皇……女兒有罪,無力阻攔燕王犯下大錯,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和穆陽逸在毆打中同歸於盡。”


    天壽帝鬆了口氣,穆氏傾倒已成定局,他說話也自在了許多。他歎氣道:“罷了……燕王……咎由自取。你一個弱女子,能保全自己便是萬幸。”


    “不——父皇,我有罪。”秦穠華道:“兒臣犯下了難以彌補的大罪。”


    別說旁人,便是福王,原本不安的神情也因為她的話而漸漸變得迷惑。


    “這是何意?”天壽帝問。


    秦穠華沒有迴答,轉而說道:


    “兒臣在山洞裏昏迷的時候,碧琳叫走九皇子,是為了將他引入布滿黑衣殺手的陷阱。黑衣人共有三十一名,個個武功高強,力大無比。九皇子浴血殺出重圍後,第一時間趕來相救。若非淵兒神力非凡,拖著重傷的身體搬開攔路巨石,兒臣怕是前路未卜——”


    福王欲言又止。


    雖說舒太後這次沒有隨圍,但隨圍的舒遇曦卻變了臉色。


    碧琳是誰送去梧桐宮的,他心裏門兒清。


    天壽帝含著熱淚,拉著她的手,目光落到她脖子上時,兩滴豆大的淚珠還是滾了下來。


    秦穠華道:“父皇勿憂,兒臣身上的傷,早晚會好。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出藏在營地裏的前朝餘孽。”


    天壽帝抹掉眼淚,大喝道:“來人啊!立即去把這個叫什麽郳音的,捆到朕的麵前!”


    “還有一事——”秦穠華道:“這個叫郳音的人,自稱在福王身邊效力已有近兩年時間,福王為何自稱不知?”


    “我——”福王一滯。


    “我曾在書中讀到服用福祿膏之人,鮮血會帶甜香之氣,碧琳死時,身體裏流出的鮮血甜香四溢。她服用的福祿膏又是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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