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倒是沒什麽,但她想在死之前,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對內,穆氏要除,海禁要開,新政要推,對外,金雷十三州要收,梁國說不定要打,東胡草原上的幾個部落也該掃蕩一遍,把任何可能是元王的套馬漢子給滅了……


    她的事情,還多著呢。


    在那之前,她不能……


    不能……


    睡意漸漸襲來,秦穠華勾畫著她的盛世藍圖,不知不覺墜入夢鄉。


    在夢裏,她有了健康的身體,不但可以日理萬機,還能馬上征戰,她拳打大梁,腳踢大夏,每日過著充實的997生活,為了打穿東胡四部,找出最後成為她心腹大患的套馬漢子,她來到東胡大草原,軍隊渡河時,心血來潮要登高望遠的天壽帝卻不小心掉下了船。


    她因尚且不知天壽帝將傳國玉璽藏在何處而淚流不止時,河神被她的真切淚水打動,從河水中浮起,舉著一個黏糊糊的鳳印,問:


    “這個鳳印是你掉的嗎?”


    “不是。”


    河神再度潛入水中,過了一會,舉起纏著水草蚌殼的秦曜安。


    “這個弟弟是你掉的嗎?”


    “不是。”


    河神第三次潛入河水後,給她拽出一個風度翩翩的陸雍和。


    “這個男人是你掉的嗎?”


    “不是。”


    河神讚賞道:“你是一個誠實而清淨寡欲的人,既如此,我便實現你來此的願望。”


    河神一個響指,長著大尾巴的秦曜淵出現在秦穠華身邊。


    “等等!我隻……”想要帶著玉璽的天壽帝啊……


    話沒說完,河神已經跳入水中,隻剩下大尾巴狼牢牢抱著她,勒得她喘不過氣,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她腰上掃來掃去——


    “河神別走……”


    秦穠華猛地睜眼,熟悉的寢殿房梁出現在視野裏。她下意識鬆了口氣。


    還好……


    還好……


    玉璽沒丟……


    腰上忽然收緊,她被措手不及拉向一側,秦穠華睜大眼睛,抬頭的瞬間對上一雙幽深而慵懶的眼眸。


    少年黑發淩亂,領口大敞,白色衣領截斷筆直而清晰的鎖骨,露出領口的那片膚色白皙而健康,不見一絲贅肉。


    他的臉上還有半睡半醒的那絲懵懂,乍醒後特有的沙啞嗓音自滾動的喉結後出。


    “……誰走了?”


    秦穠華呆呆地看著他,正在嚐試拚接起昨夜和今晨。


    她明明,給睡在羅漢床上的少年蓋了毛毯——怎麽一睜眼,他就到自己床上了?


    她的確沒有叮囑他不許爬床,可——可這——


    這不是大家都清楚的常識嗎?


    “為什麽不說話?”少年又問,睡眼惺忪的眼裏露著晶石般的紫,如無底的漩渦。


    兩人離得太近,秦穠華不僅能感到他灑在鼻尖的吐息,還能感覺到隔著中衣傳出的體溫,不僅如此,她腿上,有什麽東西動了動,又熱,又——


    秦穠華反應過來,條件反射一腳踢了出去。


    秦曜淵毫無防備,帶著被子聲勢浩大地滾下了床。


    “公主醒了?”


    殿外傳來結綠的聲音,眼見人就要走出屏風,秦穠華立即出聲:“我再睡一會!”


    結綠停頓半晌,“喏”了一聲,不但退出寢殿,還將門緊緊關了起來。


    “……為什麽踢我?”


    秦曜淵從地上坐起,眉頭糾結,不但用譴責的目光看著她,神色裏還有點委屈。


    秦穠華瞪著他,說不出話。


    他還是個孩子?


    啊呸!


    秦穠華板起臉:“你再不經許可……”


    忽然,天頂搖晃起來。


    窗框,桌上的茶具,書桌上的筆墨紙硯,還有書架上的一本本書稿,全都顫動起了。


    秦穠華不由自主停下說話,被她踢到地上的秦曜淵忽然神色大變,從地上一躍而起。


    結綠和烏寶闖入殿內救人時,秦曜淵剛好抱著她跳出窗戶。


    大地在顫動,朔明宮四處都在傳來人的驚叫。


    秦穠華光著腳,摟著少年的脖子,朝衝出耳房的陸雍和喊道:“快出宮!通知醴泉和控獸處立即行動!”


    陸雍和刹住腳步,神色莫名地看著兩人,除了震驚,臉上還多了點別的什麽。


    “抓緊時間,現在就去!”秦穠華在嘈雜的環境裏厲聲催促。


    陸雍和終於迴過神來,略一停頓,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轟地一聲,一間久未住人的耳房倒塌了,剛好砸在一片小小的田地上,不遠處,烏寶慘叫起來——


    “我的韭菜田啊!”


    瑞曦宮門前,天壽帝衣衫不整,跌跌撞撞地跑出宮門,高大全在一旁一路攙扶。


    連天壽帝都如此狼狽,其他人更不必說。


    大地仍在顫動,不知何處,傳來建築轟然倒塌的巨響,驚天動地,至少持續了一盞茶的時間。


    高大全麵色蒼白,說:“那是摘星宮的方向……”


    最後逃出瑞曦宮的一名內侍腿腳發軟,當著眾人癱坐在地。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震動停止了。


    不知是誰發出了劫後餘生的哭泣。


    天壽帝仍麵色慘白,他死死抓著高大全的胳膊,瞪著瑞曦宮,顫聲道:


    “五星錯行,隕星如雨,潛龍出淵……”


    “這是,潛龍出淵啊……”


    第55章


    威嚴莊重的瑞曦宮門前, 聚滿了從內閣辦事處文淵閣匆匆趕來的文武官員, 他們沒有資格像閣老們一般入殿, 隻能留在外麵神色凝重地交頭接耳。


    瑞曦宮前擠了一大堆人, 宮內的東配殿同樣人滿為患, 太醫院周院使坐在龍床前,收迴給天壽帝診脈的右手。


    “……陛下身體康健, 隻是有些氣血不穩,微臣給陛下開個安眠的方子,陛下睡上幾晚, 想必就好了。”


    天壽帝無精打采地半坐著, 無力說話,點了點頭作為迴答。


    內閣幾位閣老都在殿內,裴迴揖手, 深信不疑道:“陛下乃真龍天子, 福澤深厚,有上天庇佑,故此才能在此劫中全身而退。天子有德, 是我大朔萬民的福氣啊!”


    “裴閣老的意思是,如果陛下在此次地震裏傷到一根毫毛,便是無德之君了?”穆得和冷笑道:“陛下如何,豈是你我臣子能夠評判的?”


    裴迴神色淡定:“穆侍郎勿要以己度人, 如今特殊時期, 我們還應團結起來, 好好輔助陛下才是。”


    “好一個以己度人, 你……”


    作為唯一一個非內閣大學士的官員,穆得和因著父親的緣故能夠站在這裏。


    穆氏和裴氏針鋒相對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無論是閣老還是侍立的宮人都見怪不怪。天壽帝活了幾十年,頭迴親身經曆如此聲勢浩大的地龍翻身,現在像根霜打的茄子,虛弱地癱在榻上,更是無心製止二人的明爭暗鬥。


    還未開府出宮的皇子都在殿裏,燕王剛從宮外趕來,正在向天壽帝吹噓他第一個趕進宮探望父皇的孝心,四皇子特意站在無人關注的角落,一邊看戲一邊偷偷摳著發癢的尻子,疑心是否昨日吃了火鍋,痔瘡發作。


    東配殿裏,各人做各事,眾人心思各異。


    穆得和和裴迴打口水戰的時候,穆世章悄悄跟上了提著藥箱往外走的周院使。


    “周大人請留步。”


    穆世章在踏出配殿門檻後,叫住了白發蒼蒼的院使。


    “穆首輔……可是震後有所不適?”周院使停下腳步,臉色疑惑地向他揖手行禮。


    穆世章頷首迴禮,緩緩道:“我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太醫院傾力以助。”


    “首輔請說……”


    “周大人也看見了,朔明宮並無貴人受傷。燕王仁德,掛念京中受災百姓,老夫想借太醫院得空的禦醫,去玉京城為受傷平民診治,不知院使意下如何?”


    周院使一怔,麵露為難:“這……”


    “可是哪裏不便?”穆世章問:“若有需要,內閣一定盡力配合。”


    “非是不便……而是……”周院使猶豫道:“在一炷香之前,玉京公主已經借走了太醫院中全部空閑禦醫,如今還在太醫院的,隻有老臣和幾名當值禦醫而已……”


    穆世章難以置信:“什麽?”


    恰在此時,從三品京兆府尹從日升門方向急匆匆而來,他向門前的穆世章和周院使拱了拱手,顧不上客套幾句,快步走入配殿跪倒。


    “臣宋彰參見陛下——”


    天壽帝無精打采地朝他瞥了一眼。


    “陛下龍體不適,宋大人有何要事,快些稟報吧。”高大全說。


    “玉京城中,玉京公主已率太醫院和金吾衛展開救災工作,粥棚和義診正在有條不紊地運行,民心尚且安定,百姓稱讚皇室仁德,隻是……”


    “隻是什麽?”天壽帝抬起眼皮,一臉虛弱。


    府尹神色糾結,吞吞吐吐,一反常態的言行讓眾人都意識到恐怕禍不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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