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壽帝皺起眉頭,想了想,說:“高大全!”


    “奴婢在!”


    唧唧哇哇的高大全響應召喚,一個大步來到天壽帝麵前。


    “朕叫你打聽方家的事,你可知那方正平房裏的情況?”


    不愧是伺候天壽帝幾十年的老人了,高大全一聽就知道天子關心的重點是什麽,他恭敬答道:“方正平房中隻兩名通房丫頭,這兩丫頭都是郡王妃帶來的陪嫁丫鬟所生,據奴婢所知,這兩人都是郡王妃做主撥給他的。方正平去的少,對她們也無甚特別。”


    天壽帝點點頭:“知道了,你退吧。”


    “喏。”


    高大全退開後,天壽帝看向周嬪:“放心了麽?”


    “讓陛下見笑了……”周嬪紅著臉說。


    “我還能不知見的是誰的笑?”天壽帝假哼一聲:“計較這些的……普天之下就她一個女子!”


    “陛下……”


    “行啦!自己的女兒自己還不清楚嗎?”


    天壽帝感歎似的說完後,忽然停下腳步。


    “……陛下?”


    天壽帝看著迴頭的周嬪,神色誠懇道:“你記住我這句話。我保證,一定會為我們的女兒找個可以依靠一生的良人。這不是秦恆懋的保證,是朕——是大朔的皇帝向你作出的保證……嬿嬿,我負了你,絕不會再負我們的女兒。”


    周嬪迴過神時,發現眼前已經模糊。


    她強壓淚水,怕有心人看見後告給憐貴妃。


    “八郎,你沒有負我,我也從來沒有怪過你。”她慌忙抬手,以衣袖擦去眼淚後,笑道:“穠華的婚事,陛下心中既有定奪,臣妾也無甚異議。一切……皆有陛下做主。”


    二人不知不覺已經走到大道,再往前去,就有被後宮嬪妃,甚至憐貴妃本人撞上的危險。


    周嬪恢複平時的疏離表情,向天壽帝行了一禮,轉身慢慢離去了。


    天壽帝在身後駐足看著,直到周嬪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大路盡頭。


    “陛下……”唧唧哇哇的高大全重新站迴天壽帝身旁:“這迎春,還要給娘娘送去嗎?”


    “……插在瑞曦宮吧。”


    “喏。”


    天壽帝望著空無一人的前路,喃喃自語:“這陛下……做得當真無趣。”


    高大全不敢迴應,低眉斂目視作未聞。


    天壽帝歎了口氣,滿臉無奈:“……迴宮罷。”


    “喏。”高大全高聲道:“擺駕——迴宮——”


    “還有——”天壽帝說:“召那九原郡王午後進宮。”


    “喏!”


    ……


    妧憐宮正殿寢室內,憐貴妃屏退了旁人,隻剩下她的心腹宮女紅棉,低聲稟報剛從瑞曦宮傳出的熱乎消息。


    “陛下有意和九原郡王結親?!”


    憐貴妃聞言一驚,手中的茶盞險些打倒。


    她急匆匆放了茶杯,問:“父親可知道此事了?”


    “老爺還不曾……”


    “糊塗東西!”憐貴妃急得立即從羅漢床上站起:“這麽大的事,你還不趕快去通知父親,難道是想等聖旨頒下,迴天無力的時候再說嗎?!”


    “娘娘別急。”紅棉忙說:“這事兒壓根沒成!”


    “沒成?”憐貴妃一愣:“難道是七公主不願意?”


    “七公主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被拒婚了呢!”紅棉幸災樂禍道:“當然——人家九原郡王也沒明著說是不願意,隻說郡王妃此前就看中了自家一位侄女,兩家名帖都交換過了,隻差定下婚期就可成婚。”


    “陛下怎麽說?”憐貴妃追問。


    “陛下沒有強求,但是臉色很難看,九原郡王離開後,陛下氣得晚飯都沒吃呢。還有那方正平,原本以為此事十拿九穩,美滋滋站在瑞曦宮外,等著第一時間聽好消息。結果呢?”


    紅棉笑嘻嘻地說:


    “九原郡王不等出宮,在康穆門就扇了方正平一耳光。兩人上車後,更是吵得不可開交,守門的侍衛全都聽見了呢!”


    “可不是要吵得人盡皆知?”憐貴妃聽完,懸起的心放迴肚子,麵露得意道:“天下有誰敢和我穆氏搶人?”


    “正是這個道理。”紅棉順勢恭維:“七公主必定是穆氏的人,等她嫁到穆家,娘娘還不是想怎麽磋磨,就怎麽磋磨?”


    “本宮才懶得蹉跎她!”憐貴妃厭惡皺眉:“一肚子壞水的東西——也不知道祖父怎麽想的,宮裏那麽多公主,為何就是要七公主!讓她嫁進穆家,家裏還有一日安寧嗎?!”


    紅棉不敢置喙穆世章的決定,但為了讓主子寬心,她還是說道:“娘娘放心,太爺既然有此決斷,必然留著後手,況且娘娘有六皇子傍身,那七公主無論如何也威脅不到娘娘。”


    紅棉本意是拍馬屁,誰知馬屁拍到了馬腿上,憐貴妃聽她一說,勃然大怒道:


    “還威脅不到?!你看看本宮的泰兒!要不是她撿迴來的那個雜種——本宮的泰兒會直到現在都沒法下床嗎?!”


    紅棉一下跪在地上:“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是奴婢不會說話!娘娘別氣壞了自個……”


    “罷了!”憐貴妃沒好氣道:“泰兒今日如何了?”


    “太醫院院判剛走,說是比前幾日好多了。隻是六皇子聽說還有一段時間才能打馬球,發了點火,不小心……”


    紅棉小心看著憐貴妃的臉色,憐貴妃不耐煩道:“有什麽就說!吞吞吐吐的做什麽!”


    “不小心……打死一個小內侍。”


    憐貴妃不以為意,重新拿起茶盞:


    “我還以為什麽呢……這有什麽大不了的?一個閹人罷了,進宮的時候,宮裏就把賣身錢給齊了,難道他家裏還要報官不成?”她漫不經心道:“這種小事,以後不必稟報了。”


    紅棉欲言又止,低下頭去:“……喏。”


    ……


    日升門,一輛低調樸素的馬車停在下馬牌前,駕車的是個戴著眼罩的人。


    盲眼的人不多,宮中的盲眼更是隻此一份,守門的侍衛一見他就知道是誰,招唿道:“身份就不用驗了,把箱子打開就行。”


    醴泉還未說話,烏寶已帶著梧桐宮兩個身強力壯的小內侍走了過來。


    “還不是和以前一樣,都是些既明書坊的新書罷了!你要是想看,我改日送你一箱!”他一跛一跛走來,熟稔地搭上侍衛肩膀,不動聲色將一包銀子塞進他手裏:“我們公主要的急,你通融通融,簡單看看就過了吧……”


    侍衛剛要推拒,一掂荷包裏的重量,笑道:“……那我就簡單看看?”


    “您請您請。”烏寶的娃娃臉上滿是笑容,就像個初出茅廬,毫無城府的單純小子。


    侍衛繞著馬車上搬下的箱子看了一圈,揮揮手:“走吧。”


    “勞煩啦!前幾日公主賞了我一壺羅浮春,今兒晚我就給你提來!”


    得了通行的許可,烏寶一臉快活地拍了拍他的肩,招唿著幾個小內侍抬起箱子。


    “我在宮外還有事,不隨你進去了。”醴泉說:“替我向公主請安。”


    “知道了——”烏寶頭也不迴地朝他揮揮手,跟著箱子一起去了。


    醴泉站在原地看了一會,轉身上了馬車,離開皇城。


    兩個小內侍抬了沒一會就氣喘籲籲,其中一個抹了把汗,忍不住問道:


    “烏寶公公,這箱子裏到底是什麽呀?怎麽重得跟個大活人似的?”


    “什麽大活人能藏在箱子裏?你也不怕憋死!”烏寶白他一眼。


    “到底裝了什麽呀?重得跟個大死人似的!”另一個改了話,玩笑地重新問了一遍。


    “你還真猜對了,就是死人!”烏寶說。


    “要真是死人,晚上會不會變成鬼來找我們啊?”


    “怕什麽?烏寶公公在呢!鬼要是來了,見了我們公公都要嚇走!”


    兩個小內侍神色開朗,嘻嘻哈哈地說開了。


    烏寶也任他們玩笑,自己還參與了一句:“若是漂亮的女鬼,也不必走了,本公公除了沒那玩意,不比平常男人差,就連公主,也誇我是個善良可靠的好男人呢……”


    “公主真這麽說了?”


    “那還有假?公主還說……”


    一行人說說笑笑地走遠了,城門恢複了平靜。


    守門的侍衛想著晚上的那壺好酒,心情愉快,哼著小曲走迴站崗的地方。


    他沒有低頭,也就沒有看見——


    箱子落地的地方,留下了幾條暗紅色的紅痕。


    第24章


    梧桐宮後院的僻靜之處, 烏寶從耳房中走出。


    他提著一桶水,水裏飄著一個起起伏伏的葫蘆瓢,嘴裏哼著不知哪兒學來的小曲, 走到屋前的小小田地,一邊哼歌一邊澆灌土地。


    公主的寢殿內,有人推開了窗,是打掃衛生的小宮女, 手裏還拿著一塊濕潤的巾子。


    她見了對麵的烏寶, 遠遠朝他喊道:


    “烏寶公公, 又在種你的韭菜呢?”


    烏寶朝著田裏潑出一瓢水, 頭也不抬地說:“是啊, 等過幾日這茬韭菜收了, 我請大家吃韭菜餃子!”


    “真的嗎?我這就去告訴其他人,烏寶公公可不能說話不算數!”


    “當然算數。你要是光想著我的韭菜餃子,沒有把公主的寢殿打掃幹淨, 我就把你種到這地裏——”烏寶直起背,笑著對小宮女說:“這話也一定算數。”


    小宮女笑嘻嘻地朝他吐了吐舌頭:“哎喲!可嚇得我不敢偷懶, 我這就細細打掃, 公公要記得我的韭菜餃子!”


    “記得!少誰都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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