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四年四月下旬的大明京師,終於迎來春暖花開、鳥語花香的季節。


    天氣日益變暖了,運河也早已解凍通船了,南來北往、東來西去的行商坐賈也是越來越多。


    大明朝的京師內外,大街小巷之中處處車水馬龍,越發地繁花似錦起來。


    而崇禎四年春闈的結果昭告天下之後,此前因為參加會試而雲集京師的各省舉人們,也很快就分作了兩撥。


    一撥兒是這科春闈的高中者,這時候正喜氣洋洋大宴賓朋,接下來要留在京師等待朝廷的分派與安排。


    而另一撥兒,則是這科春闈的失意者,此時紛紛收拾了行囊,長亭送別、黯然離去,心中期待著三年之後的下一次大比。


    就在這個有人歡喜有人愁的季節裏,曾經的陝北流賊頭子曹操羅汝才,在近衛軍第四鎮青年軍官吳三桂和猛先捷的率部護送之下,曆經了一個來月的長途跋涉,終於抵達了大明朝的京師阜成門外。


    與羅汝才一同奉旨進京的曹操營投誠人士,還有他之前的謀主吉珪。


    這兩個人,自打出了臨洮城迎接官軍入城之後,就被近衛軍第四鎮都統製使武安伯王廷臣當場扣留在了軍中。


    以羅汝才和吉珪兩人的心思之敏銳,當時就意識到有些不妙。


    再等到他們被帶迴到了安定城內的近衛軍大營之後,這兩個人的心中就更是生出了深深的悔意,知道這一次怕是真的弄巧成拙了。


    好在讓他們兩個人最擔心的事情,最終並沒有發生。


    王廷臣雖然扣留了他們,但是卻並沒有衝他們下黑手。


    過去在對待西北流賊頭目的問題上,一貫手段狠辣的朝廷和官軍,這一次,竟然在自己失去了曹營人馬的控製權之後,依舊遵守了當初的諾言。


    這一點,讓羅汝才的心裏既疑惑不解,又大感慶幸。


    尤其是當他聽說,大明朝廷常駐西北督師剿賊的軍機大臣東勝侯李邦華,有意讓他繼續統帶舊部,跟隨官軍圍剿其他流賊的時候,羅汝才的心裏滿是陰謀得逞奸計得售的快感,一度對於未來也充滿了憧憬。


    彼時的羅汝才,盡管已經身在近衛軍第四鎮的安定大營中了,卻還在夜以繼日地盤算著,什麽時候才能夠脫離官軍的掌控,拿迴自己的隊伍,然後伺機逃離安定逃離陝西,最終在河南或者湖廣等地東山再起。


    就是在這種對於未來的不切實際的憧憬之中,崇禎四年三月十六日中午時分,羅汝才和吉珪等人在被扣留了將近一個月之後,終於在安定城內迎來了朝廷的聖旨和崇禎皇帝的上諭。


    崇禎皇帝對曹營的分派處置,以及任命他為京師錦衣衛指揮使司正四品指揮僉事的旨意,使得羅汝才之前所有的盤算和憧憬,一刹那化為了夢幻泡影。


    羅汝才與吉珪兩人聽了大明朝廷的聖旨,完全傻了眼,等到他們明白過來之後,第一反應就是堅決不能去,堅決不能去北京。


    一旦去了北京城,那可就真的是飛鳥進了鳥籠子,鯉魚進了魚缸裏,再想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可就難上加難了。


    隻是對此時的羅汝才來說,人在屋簷下,終究不能不低頭。


    麵對崇禎皇帝的聖旨,麵對已經被打散了分派的曹營人馬,尤其是麵對那些自從他歸降之後,就一直不相信他的投降誠意,一直對他喊打喊殺的那些西北官員和官軍將領們,饒是他羅汝才素稱曹操,向來以計謀百出而聞名,到了這個時候,一時之間,卻也沒有其他的道路可走。


    羅汝才在安定城內的近衛軍第四鎮大營之中,心不甘情不願地領了朝廷的聖旨之後,也曾想到過各種各樣的應對之法。


    比如,他就認真的想過,讓那些還能聯絡到的部下起兵作亂,然後由他這個曹營之主,出麵進行第二次的招安,以便凸顯出讓他留在西北,對於穩定曹營歸附人馬的重要性。


    可惜的是,羅汝才和吉珪兩個人這麽想,並不代表羅汝才原來的部將們也會這麽想。


    畢竟,整個曹營人馬,也隻有他們兩個人,被朝廷的聖旨叫到了北京,而原來曹營的其他頭領,卻並不是這樣的結果。


    恰恰相反,羅汝才原來的部將,如王允成、吳汝義、王克生、郝景春等人,一個個皆由原來的曹營小賊頭變成大明朝正兒八經的官軍將領,而且還是赫赫有名的近衛軍將校。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讓他們帶著自己的隊伍在朝廷大軍重重環繞之中舉兵作亂,再忠心孝順的手下,也要好好琢磨琢磨這麽做的利弊得失。


    在臨洮城中臨陣倒戈之後的曹營人馬,本就隻剩下三千多人了。


    等到臨洮城中的那一場混戰塵埃落定之後,前曹營部將王允成、吳汝義、王克生、郝景春等人的麾下,全部加起來,也隻剩下不到三千人馬。


    其中人數算是最多的一部,也即王允成所部,大戰之後也不過剩下一千人左右,眼下還正跟著近衛軍第四鎮虎大威部,駐守在河州城內。


    剩下的三支原來曹營的人馬,臨洮之戰以後人數大體相當,多的也隻有六七百人,比如吳汝義和王克生所部。


    而少的更是隻有五百上下,比如戰後因為立了功勞,從王允成所部中分離出來的郝景春所部。


    如今吳汝義、王克生所部一共一千二百多人,還被編入了近衛軍第四鎮副都統製使劉興治的麾下,正跟著劉興治,繼續駐守在戰略地位十分重要的臨洮城裏。


    而原來曹營裏打起仗來不要命的郝景春,臨洮之戰後,被猛如虎大加讚賞,此後被編入了猛如虎所部。


    朝廷的聖旨送達安定城內的時候,原來曹營剩下的這幾支隊伍,唯有郝景春所部跟著猛如虎駐紮在安定城外。


    二十多歲的郝景春,做賊已經好幾年了,自從當年在石樓山中投了羅汝才之後,就對羅汝才忠心耿耿,而羅汝才對他,也是十分信任。


    崇禎四年三月十六日的夜裏,身在猛如虎軍中的新任近衛軍第四鎮第一標前營守備官郝景春,接到了羅汝才希望他能起兵作亂的口信。


    然而,事情的進展,與羅汝才、吉珪二人的想象完全不同。


    當天夜裏,不管是安定城內,還是安定城外,到處都是一片安靜祥和,什麽也沒有發生。


    郝景春接到了羅汝才想盡辦法才讓人帶出近衛軍城內大營的口信,隻是如今的郝景春,再也不是過去的郝景春了。


    他不敢,也不願隻是為了能把羅汝才留在西北軍中,而在安定城外起兵作亂。


    他之所以不敢,是因為他的人馬太少,根本不是近衛軍第四鎮留在安定城內外的官軍的對手。


    因為隨著朝廷的聖旨一起到來的,還有一大批被送達安定城內的軍械軍糧、軍餉以及緊缺的彈藥等物資。


    郝景春不是傻子,自從跟著官軍在臨洮打了一場混戰之後,他就認識到了,不管是他所在的曹營,還是他跟著官軍追剿的大西營,都不是近衛軍第四鎮的對手。


    如果說之前,他們在麵對陝軍官兵或者三邊總督袁崇煥麾下官軍的時候,他們還可以憑借著人多力量大,與那些官軍一戰的話,那麽麵對如今這支朝廷的近衛軍,他們隻有落荒而逃的命了。


    畢竟,一個人的血肉之軀,哪裏能夠扛得住近衛軍新式火槍火炮以及霹靂彈、猛火油彈的猛烈攻勢?!


    現如今,他的部下老弟兄隻剩下五百來人,而且還處在近衛軍第四鎮第一標的營地裏麵。


    一旦自己起兵作亂,別說根本救不了羅汝才等人,就是自己眼下好不容掙得的地位和前程等等一切,也會在轉瞬之間就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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