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永鬥的哥哥範永奎,之所以認為大同鎮的殺胡口有機可乘,不是因為殺胡口的邊軍管控不夠嚴密,而是因為殺胡口的鎮將換人了。


    崇禎元年年底的時候,原本鐵麵無私、黑臉無情的殺胡口守將黑雲鶴,悄然換成了老範家曾經在遼左的錦州城裏打過交道的祖大成。


    祖大成比祖大壽小幾歲,是祖大壽的眾多堂兄弟之一。


    當年祖大壽在錦州城裏擔任主將的時候,祖大成就是他的左右手,到了調任大同鎮之後,自然也是隨著帶了過來。


    而殺胡口在大同鎮的地位之重要,又是首屈一指,祖大壽當了大同鎮的總兵官,殺胡口的守將自然要換成自己信任的人才能睡得著。


    之前,渠家禎擔任大同鎮總兵的時候,殺胡口也是控製在老渠家的手中,要不然老渠家又怎麽可能堂而皇之地,與插汗部大搞走私貿易,然後知法犯法,讓家族經營之商號違反朝廷禁令,走私鹽鐵禁物,謀取不義之財呢?


    當年渠家禎還在擔任大同鎮總兵官的時候,範永鬥、王登庫等等山西奸商,就曾經走過渠家的門路。


    隻是殺胡口外不遠就是歸化城,與漠南土默特部、察哈爾部(即插漢部),甚至漠北外喀爾喀諸部交易的商道,早就被渠家所壟斷。


    所以老範家和其他山西商人在這裏,撈不到多少利潤,所以才隻能以宣府的張家口為主,冒著更大的風險與建虜直接交易。


    現在張家口的商道斷了,而老渠家也被滿門抄斬,被連根拔起了,所以範永奎就想著再來殺胡口找找機會。


    結果,到了殺胡口之後一打聽,好家夥,現在是來自寧遠的老祖家掌權了,而且殺胡口的守將,還恰恰就是當年範永鬥、範永奎行走遼東的時候曾經賄賂過的遼東邊將祖大成。


    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範永奎趕緊派人將祖大成在殺胡口擔任參將的情況,送迴了張家口。


    緊接著,範永鬥就借著過年期間迴介休看望老父、團聚省親的機會,去了趟大同右衛。


    至於大同鎮的總兵官祖大壽,當然不是他範永鬥想見就能見的,而且當年在遼東祖大壽是錦州主將,他老範家生意雖然做得很大,但也不過是一介行商而已,哪裏有那麽大的麵子去結交祖大壽啊!


    但是,對範永鬥來說,一個殺胡口參將祖大成,就已經足夠了。


    就在崇禎二年的正月裏,範永鬥再次托人找門路,聯係上了殺胡口參將祖大成,給祖大成送上了一份厚禮。


    而且一出手,就是殺胡口內大同右衛城中一處五進院落的宅子和五名貌美如花的“大同婆姨”,還有滿院子伺候起居的丫鬟仆婦。


    說到大同婆姨的名頭,那就不得不說一說與其齊名的“揚州瘦馬”。


    “揚州瘦馬”和“大同婆姨”,可以說是明朝中後期聞名天下的兩類截然不同風格的名妓類型。


    揚州瘦馬,顧名思義,突出的是一個瘦字,主打的風格,正是嬌小柔弱。


    而且揚州瘦馬們從小被教導的,也是吟詩作對、琴棋書畫。


    而大同婆姨則截然相反,突出一個大字,高大豐腴,也就是說,她們最大的特點,就是豐乳肥臀。


    而且她們學的,可不是琴棋書畫、舞文弄墨這一類,而是專門在床上伺候男人享盡床笫之歡的房中術。


    若說揚州瘦馬是名妓中的清風、清流,那麽大同婆姨就是名妓中的暴風雪、泥石流了。


    身為遼東鎮悍將的祖大成,是個什麽口味,自然不言而喻。


    要是範永鬥單純給銀子,寧遠將門世家出身的祖大成,還未必能夠看在眼裏,但是給豪宅給美女,尤其是名揚天下的大同婆姨,卻是正中祖大成的軟肋。


    祖大成在遼東的時候,嬌妻美妾已有不少,可是跟著老祖家如今地位最高的祖大壽來到大同鎮邊關任職之後,遠在寧遠的嬌妻美妾,自然沒有辦法帶來。


    如今,剛當上殺胡口參將沒多久,就有之前打過交道的豪商送上美女美宅,而且還是範永鬥千挑萬選出來的大同婆姨,祖大成當然馬上就笑納了。


    與此同時,當今朝廷也同意秦晉商家與漠南蒙古諸部,建立榷場通商互市。


    所以祖大成明知道範永鬥兄弟“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但在大同婆姨的美色誘惑之下,也隻是睜隻眼閉隻眼了,全當不知道了。


    就這樣,到了崇禎元年二月,範永鬥就在大同右衛和殺胡口內,購買了大量的商鋪、宅院和倉庫,將老範家在張家口的生意往殺胡口轉移。


    老範家這麽一搞,自然瞞不住張家口山西商會的另外七大家。


    於是,從崇禎二年的三月開始,原來張家口山西商會中的王登庫、靳良玉、王大宇、梁嘉賓、田盛蘭、翟堂、黃雲發等其他七家,也紛紛跟進,開始將各家生意的重心,往殺胡口方向轉移了。


    巧合的是,也正是這個三月裏,範文程的親弟弟範文寀,以及當年王化貞麾下的遼東降將孫得功,陪著黃台吉身邊得用的心腹、野豬皮家的眾多額駙之一揚古利,裝扮成了漠北蒙古喀爾喀三部之一車臣汗的商隊,來到了歸化城。


    歸化城西南五十裏外的東勝衛舊地,雖然早就廢棄多年了,但是自從崇禎元年九月大明與蒙古部落在此地重設榷場,開始定期通商互市以來,很快就又煥發出了生機。


    就是在三月裏的一次榷場開市之時,揚古利、範文寀、孫得功等人在榷場之中,找到了範家商號的招牌,與帶著商隊入市交易的範永奎接上了頭。


    揚古利、範文寀等人的到來,對於範永奎來說,就好比是正瞌睡的時候,突然有人給遞過來一個枕頭一樣。


    原本就在遼東與揚古利這個女真貴人接過頭的範永奎,見了揚古利等人之後,如同久旱之逢甘霖,那叫一個大喜過望啊!


    持續三日的榷場休市之後,範永奎當即讓這幾個人化裝成了範家商號的夥計,帶著他們順風順水地進了殺胡口,而且一路深入到了大同右衛所在的朔平城,麵見了範永鬥、王登庫等人山西商會八大家的大佬們。


    得知來人是大金國的額駙,而且還是大金國當今大汗天聰汗的親信揚古利之後,範永鬥、王登庫等山西商會的大佬們,立刻將之奉為上賓。


    不僅將當時陝西、山西連年大旱,無數饑民聚眾造反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全都說了,而且還借此機會坐地起價,談成了一筆堪稱暴利的買賣,以高出榷場互市三十倍的價格,往科爾沁運送一筆鹽巴、鐵器、小米和茶葉。


    就這樣,崇禎元年的三月底,以範家商號為主的一支商隊,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裏,靜悄悄地離開殺胡口北上了。


    在範家商號的東主之一,也就是範永鬥的親哥哥範永奎的主持下,同時也在揚古利隨身帶來的幾個心腹護衛的帶領下,六十輛馬拉大車,兩百四十頭駱駝,以及數百名家丁護衛組成的商隊,往西繞過歸化城,躲開了林丹汗的駐牧之地,然後一路北上。


    直到漠北蒙古的邊緣,再然後轉而往東,通過外喀爾喀車臣汗部轄地,最後曆時兩個多月,終於抵達了科爾沁右翼貝勒孔果爾的地盤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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