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


    崇禎皇帝聽完周皇後所說的那番話,先是立刻表示讚同,然後吟誦了一首唐代大詩人元稹的《行宮》詩,爾後接著說道:“皇後宅心仁厚,此乃宮人之福。皇後能想及此,朕又豈能不予讚同?!”


    說到這裏,崇禎皇帝又說道:“既然這樣,皇後可與懿安皇後一起主持,年滿二十周歲以上宮女,或者宮中女官,皆由宮正司負責逐個登記問詢,有家可歸且願意歸家者,以在宮中服務年限,厚給賞賜,悉令出宮,歸家婚配。如此,皇後以為如何?”


    周皇後聽到這裏,知道皇上明白自己的意思,並且讚同自己的建議,心下也是歡喜,當即說道:“陛下聖明!臣妾以為如此最好!”


    崇禎皇帝見周皇後為此開心,自己心中也是喜悅,看著這邊事了,就想起身迴去乾清宮中休息,這時又聽周皇後說道:“隻是陛下,有加可歸又願意歸家者,多為前朝選秀入宮的秀女,這些女子家世清白,若皇上厚給賞賜,以為嫁妝,雖則年齡稍大,但婚配當是不難。


    “如今較難者,反倒是那些自幼被賣入宮中的女子,或者犯官、罪民之家籍沒入宮的女子,這些女子本就可憐,如今若不得婚配,相比之下,豈不更加淒慘?”


    本來想要起身離去的崇禎皇帝聽了這話,又坐實了身體,想了想之後說道:“這倒是朕大意了!既然這樣,不妨好事做到底。年滿二十,無家可歸,而又願意出宮婚配人家的,看看有多少人,若是不太多的話,就一律由朕做主,朕來給她們找婆家!”


    皇帝此話一出,侍候在皇帝和皇後身邊在太監宮女們,都是吃驚不小,個個支起了耳朵,偷看著皇帝皇後,手裏有活的此時也忘了手中的活計,靜等著皇帝的下文。


    這些大內的宮女們,有不少都是苦命人,難得皇帝皇後在一起談論跟他們有關的話題,此時個個睜大了眼睛,屏住了唿吸。


    就連周皇後聽了皇帝的那句話,也是大吃一驚,瞪大了美麗的眼睛,一時都有點合不攏了嘴巴,遲疑著說道:“陛下哪裏認得那麽多適齡婚配的人家,竟然可以為這些大齡的宮女一一找到婆家?!”


    說完了這話,周皇後有作色說道:“陛下金口玉言,豈可胡亂許諾!”


    崇禎皇帝見狀,哈哈一笑,說道:“朕自有辦法!皇後無須擔心!”


    周皇後聽罷,猶自不信,打趣說道:“既然陛下有辦法,臣妾身邊現成一個尚宮局正七品女官,就是這種情形,還請陛下給她找個婆家?”


    說完這話,周皇後扭頭說道:“紫蘇,你還不過來謝過皇上!”


    然後笑著看向皇帝。


    周皇後話音剛落,就從殿角處走快速都過來一個宮中女官裝束的女子,提著裙角、一路小跑、滿臉通紅地,來到皇帝皇後的坐前,立刻跪在地上,低著頭說道:“奴婢紫蘇願意一輩子跟在娘娘身邊,不願出宮婚配。”


    見紫蘇這麽說,周皇後笑罵道:“說什麽胡話?古話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都二十二歲了,不婚配,難道在宮裏當一輩子老姑娘嗎?!就是你這麽想,本宮也不同意!本宮又豈能忍心看著你們把大好的年華一直這麽空耗下去?!”


    皇後說完這話,那叫紫蘇的女子滿臉通紅,依然低頭不語,那意思很明白,就像父母催著兒女成婚,而兒女們心裏想,嘴上卻說不願意一樣。


    明朝的宮女在入宮之後,若是得到了皇帝的寵幸,那麽好賴都會有個選侍的名分,若是碰巧剩下了一兒半女的話,那麽就太幸運了,就算是終身有靠了,本人會被晉升為妃子,等到皇帝死去之後,兒子沒成年的可以繼續住在宮中撫養子女,兒子成年了的,可以跟著兒子一同去封地生活。


    而那些從來也沒有被皇帝寵幸過的宮女,特別是那種被招進來之後從事灑掃漿洗等粗笨工種的,多數處境悲涼,生活淒慘,等到宮裏招錄新的宮女之後,年老的就會被放出宮去。


    而一個女人到了四五十歲,早就過了嫁人的年齡,即使是慶幸出宮的稍微早點,也很難嫁到好人家。


    因為從皇宮裏出來的,在普通百姓的眼中,肯定早就已經不是完璧了。


    其實這是民間的一種誤解。


    因為但凡被皇帝寵幸過的宮女,即使無所出,沒有生下或者幸存過子女,她們都會被宮正司記錄在案,她們這一類的選侍宮女,在皇帝死後雖然可以出宮迴到娘家生活,但卻是絕對不允許再嫁人的。


    她的娘家若是敢把她嫁人,或者逼迫她嫁人,一旦被人告發,那就是滅門之罪。


    萬曆皇帝之所以不喜歡自己的長子朱常洛,就是因為朱常洛乃是萬曆皇帝酒後寵幸一個普通宮女所生。


    比較典型的還有天啟皇帝朱由校,他的母親也是一個普通宮女,被朱常洛寵幸後,後來有了東宮選侍的名分,直到朱由校登極,才把自己的母親封為了皇後。


    朱由檢也是如此,他的母親也是普通宮女出身的劉選侍,因為剩下皇子,在朱常洛登極之後,才被封為劉賢妃。


    這樣的情況在大明的宮廷之中很常見,因為被選進宮中伺候皇帝及其後妃的宮女,基本上等於是皇家的私產一樣,特別是那些屬於宮正司六局之中尚宮、尚儀、尚服、尚寢這種皇帝及後妃近侍的宮女,若是碰上好色的皇帝,十數年下來基本上就很難會有完璧了,除非長相太過一般。


    不過萬曆之後的大明宮廷之中,除了好色的泰昌皇帝之外,天啟帝和崇禎帝都並不是好色之徒。


    天啟皇帝身體不好,又好做木工,基本上不怎麽好女色,要不然也不會沒有幸存的子嗣繼承皇位了。


    所以天啟以來的宮女相當一部分都是完璧,而如今這位崇禎皇帝,也基本上沒有胡亂寵幸宮女,除了幾個有名分的妃子之外,就有一個是在信王時期就已經行過房的王選侍。


    而這個王選侍,也是周皇後的心腹婢女出身,其選侍的封號自然也是朱由檢當了皇帝之後給的。


    現如今這個紫蘇,當然也是周皇後在信王府時的婢女出身,如今跟著進宮一年半了,也沒有被崇禎皇帝看上,此前與王選侍是一樣的身份,如今自己沒被皇帝看中,時常自怨自歎。


    對此,周皇後自然也是看在眼中,秉性善良的周皇後,見紫蘇如今已經二十二歲了,跟在自己身邊伺候來去,頗為盡力,眼看著再不婚配豈不耽誤了她一輩子的人生?


    這也是周皇後想要放大齡宮中女官出宮婚配的一個原因。


    如今皇後把紫蘇叫過來,就跪在自己麵前,等待自己給許個人家,崇禎皇帝大話已經出口,此時自然也不能不了了之,於是幹脆說道:“說起來,朕手裏倒有一個五軍營的武官,相貌雖不甚俊俏,但也頗為威武雄壯,最難得是品行忠厚本分,雖然年齡上可能大你幾歲,但這人之前並無婚配,家中也僅有一老母在堂。朕對他頗為看好,與你也算良配。朕說的這個武官,紫蘇你可願意?”


    周皇後一聽皇帝還當真給紫蘇當起了媒人,當下也是戲虐著說道:“聽起來倒是良配,隻是陛下隨隨便便拉來一個粗笨武夫,哪裏配得上我們心靈手巧的紫蘇姑娘!陛下可不要亂點鴛鴦!”


    聽周皇後這麽說,崇禎皇帝笑著說道:“朕哪裏是亂點鴛鴦!這個人的老母親現下就在宮中,幫著靜妃、蘭妃打理菜園子的徐氏,就是他的母親!”


    這話一說完,皇後周氏和宮女紫蘇都會抬著頭,都是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看著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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