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媛沉默地跟在榮昭南身後迴到了牛棚小屋,情緒沉悶。


    剛走進院子,忽然一陣幽幽寒風掠過。


    她下意識地一抬頭,就看見黑暗處兩盞綠瑩瑩的鬼火詭魅地朝他們飄了過來。


    寧媛寒毛倒豎,也顧不上憂傷不憂傷了,本能向前撲過去抓榮昭南,尖叫:“鬼……鬼……有鬼啊!”


    榮昭南隻感覺背後被人一把抱住,背後一團溫香軟玉,他僵了一下。


    下一刻,他抬手就把寧媛從背後扯開,上前兩步推開了門,冷冷地道:“瞎喊什麽?”


    寧媛驚魂未定,就著門內的燈火一看,才發現那“兩盞鬼火”原來是一隻被栓在門口的毛茸茸動物的眼睛。


    那動物個頭也比看家狗大一點,模樣也就是隻狗。


    榮昭南搞隻狗迴來幹什麽。


    可她定睛一看這才發現不對——


    那狗的尾巴耷拉著,嘴也比一般的狗長,正盯著她呲牙咧嘴,卻不敢撲過來。


    寧媛顫抖地指著那“狗”:“這……這是你昨天半夜抓的?你打算賣狼皮?”


    這隻狼圓乎乎,尾巴蓬鬆,大眼粉鼻頭,眉清目秀,絨毛沒褪幹淨,看起來還是一隻剛剛成年的漂亮小狼。


    榮昭南冷冷掃了那狼一眼:“宰了它狼皮也換不了幾塊錢。”


    寧媛疑惑:“那你把它弄迴來幹什麽?”


    這大佬昨晚突發奇想又進山打獵去了,就弄迴來這個嗎?


    山洞裏的小野豬崽子是拿來養大吃肉的。


    可狼肉騷得很,沒人吃,也就是狼毛、狼皮能換點錢。


    關鍵是一般人也抓不著狼啊,不被餓狼群吃了都算運氣好的,還想吃狼肉?!


    那小狼被榮昭南冰冷鋒利的目光掃過,瞬間委屈地“嗚嗚”地夾起尾巴,不敢呲牙咧嘴了。


    榮昭南沒什麽表情地道:“看它不順眼,帶迴來看家護院。”


    寧媛覺得自己腦殼疼:“……”


    看不順眼還帶迴來?


    您老是看我不順眼吧,誰見過把狼抓迴來看家護院的?


    她剛想說什麽,忽然感覺周圍的黑暗裏有啥不對勁,有一種奇怪的野獸的騷味。


    寧媛下意識地看向院子外頭不遠處,瞳孔一縮——靠!


    院子不遠處的樹下,還有幾雙詭異綠盈盈的鬼火,正惡狠狠地盯著他們!


    她定睛一看,再次汗毛倒豎——


    那分明是一隻領頭的大狼帶著一群狼,不知道什麽時候潛伏過來,是想偷襲他們的牛棚啊!


    寧媛頓時腿軟,抖著手到處摸棍子:“你這是捅了狼窩嗎?它們來報複了?”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大青山連綿成片,野獸傷人的事兒也不罕見


    她咬牙道:“狼是記仇的動物,你這是把它們崽子抓了?要不放了吧?萬一你以後進山打獵被襲擊怎麽辦!”


    聽著寧媛擔心自己的話,榮昭南忽然一抬手,不知道什麽他甩了什麽東西出去。


    “啪——啪——!”兩聲銳利的破空之聲響起,空氣裏彌散開血腥的味道。


    那隻樹下的大狼傳來慘叫一聲:“嗚——!”


    然後,大狼迅速一瘸一拐地領著幾隻狼夾著尾巴跑掉了。


    寧媛目瞪口呆:“……”


    他剛才甩了個啥玩意兒出去,狼這就跑了?


    榮昭南淡定地道:“它們有偷襲的本事,我就有宰了整個狼群的本事。”


    被栓在門口的小狼被嚇到了,居然一下子就躲到了寧媛腿中間。


    它拿尾巴繞著寧媛的腿,恐懼得瑟瑟發抖,完全不敢看榮昭南,卻露出了肚皮。


    寧媛養過狗,知道,動物們露出肚皮就是求饒或者信任。


    榮昭南幽冷的眸光,掃向那隻蜷縮在寧媛腿間瑟瑟發抖的漂亮小狼——


    “看你瞧上的什麽沒出息的東西,昨晚還敢聚眾跟老子搶獵物?你以後就老老實實地呆在這裏!”


    寧媛一臉懵逼:“?”


    他是在給狼說話,狼能聽懂?


    榮昭南繼續麵無表情地道:“讓我知道你敢和外頭那隻沒本事的姘頭跑了,你們就等著一起變狼毛腳墊子!”


    寧媛腿間的小狼抖得更厲害了,直接把咽喉都露出來了,嗚嗚嗚地表示臣服。


    寧媛趕緊低頭,這才發現到那隻在她腿邊露出肚皮的,果然是隻小母狼:“……”


    原來,被打跑的領頭狼不是帶狼群來搶崽子的,而是想來搶迴自己老婆的?


    看樣子,榮大佬昨晚心情不佳,半夜提刀上山打獵,卻與兇狠狼群狹路相逢。他還比狼群都兇,把頭狼胖揍了一頓狠的。


    甚至學王母娘娘,棒打鴛鴦,他硬把頭狼的小狼妻給抓迴來看家護院,讓人家頭狼成了單身狗?


    寧媛咽了咽口水,這哥是什麽心態啊?她不明覺厲,倒是對榮昭南的身手又有了個直觀的感受。


    就是吧……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他剛才那一番冷颼颼的威脅,像衝著她說的。


    嗯,這一定是她的錯覺!


    寧媛乖乖地跟在榮昭南後麵迴了房間。


    畢竟,榮王母月經不調,心情不好是因為她,她還是老實點。


    小母狼別說被栓著了,就是在門口又哪裏敢跟昨晚把它們胖揍一頓的煞星進去,委委屈屈地趴在門口當看門狗。


    ……


    寧媛洗漱完畢,有些猶豫,想跟榮昭南說點什麽,緩和一下關係。


    可他早已上床休息了,不,是上床靠著窗邊打坐。


    她遲疑又小聲地道:“你要不躺下休息吧,我睡外頭點,位置寬點,你舒服點。”


    說著,寧媛拉上被子靠著床外側躺下,盡量給他讓出位置來。


    榮昭南睜開眼,看著她離自己遠遠的動作,臉色更冷淡了點:“用不著你讓,說了明天就去找木匠打兩張新床,分了床,省得再重蹈今早的覆轍。”


    說完,他眼睛一閉,再不理會寧媛。


    寧媛一臉莫名其妙,臉色又紅又白的。


    他這是記恨今早她迷迷糊糊親了他的事兒,怕今晚她又對他伸出魔嘴,才擱那修仙的?


    這大哥沒事吧?按照現在的價值觀,親了他,吃虧的也是她這個大姑娘啊。


    她還沒覺得這輩子初吻沒了,很委屈呢!


    偏偏榮昭南一副被輕薄了,他吃老大虧,要離她這老色批遠點,害怕被她猥褻的樣子?


    家人們,誰懂,她兩輩子沒有這麽無語過。


    分床沒關係,被同床室友當成老色批而分床,那就很氣啊!


    ……


    寧媛滿心不爽地躺下睡了,結果做了一晚上噩夢……


    夢裏她一臉色眯眯地對榮昭南步步緊逼,榮昭南一臉紅暈羞恥又憤怒地抱著胸,步步後退地罵——“你不要過來啊,不要過來啊,不要!


    醒來,她頂著亂糟糟地草窩頭,惱火地抱著被窩。


    忒!晦氣!心情更不爽了!


    寧媛幹脆爬起來出工!


    她一早本來是要去幫忙燒田堆肥的,可到了田邊,老支書讓她和滿花把登記工分的冊子一起送公社大隊部裏去。


    這是個更輕鬆的活兒,送完了東西,她還能和滿花姐在大隊附近供銷社買些東西。


    逛逛偷個閑,在大隊食堂吃了肉包子再迴去。


    可她剛心情不錯地在食堂吃完午飯,李延就找過來了:“寧媛,你家裏的電話,去大隊接一下吧。”


    寧媛正喝骨頭湯呢,頓時就覺難得的骨頭湯不香了。


    她淡淡地看了眼李延:“李延同誌,是你給我家裏打電話,說我來大隊了?”


    一般村小隊都沒有電話,所以她得以躲清淨,避免現在的家裏找麻煩。


    李延擰了擰眉頭:“寧知青,白姨出事後,你家裏往大隊打了兩次電話,我也沒找你,但前幾天,你媽說你不迴她的信。“


    寧媛不可置否:“那又怎麽樣?”


    李延蹙眉:“寧媛,你怎麽變得親情淡薄,一家人沒隔夜仇,你確實做錯了,白姨可是供你讀書的人,你應該跟家裏解釋道歉的。”


    滿花在邊上瞧著,也不好插話,隻端著飯盒去邊上:“你們聊,我先去洗碗。”


    寧媛等滿花走了,才冷冷地道:”我們沒有什麽關係,李延同誌,希望你以後不要自作主張管我家的事。“


    說完,她起身往大隊部的方向走。


    李延被懟得難堪,心情有些難受。


    看著她的背影,他歎了口氣,和那個下放分子在一起後,寧媛仿佛徹底變了個人,身上都帶刺兒。


    一點不像他認識那個溫順沒什麽主見,可單純好欺負到叫人心軟的姑娘。


    寧媛到了大隊部,看著黑色的撥號電話筒。


    她捏緊了拳,深吸一口氣,接起了電話:“喂,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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