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裏一片狼藉,地上散落著杯子的碎片,撒破的字畫,還有沾了塵的紗衣,紫軒坐在地上,眼睛裏一片茫然。

    我急忙走過去,便要扶她起身。

    “住手。”月依雲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滿臉怒氣的看向我。

    我急急的福了福身子,低低出聲,“雲娘。”

    “哼。你眼裏可還有我這個娘?我看你隻看得見那個丫頭了吧?”

    我咬咬牙,手垂了下來,緊握成拳。

    月依雲挑了挑眉,看向我,眸底精光一閃,臉上的慍色便已經不見了,若有所思的笑了起來,“果然是姐妹情深呢,不錯不錯,枉我平時沒白白教你們,這男人不過都是薄情寡義,隻有這姐妹之情,才會長久啊。把她扶起來吧。”

    她這樣一說,我反倒有些猶豫了,月依雲平時心狠手辣何曾顧忌過什麽所謂的姐妹情深,我抬頭看過去,她臉上的盛怒已經消失,看起來很是平靜,仿佛剛剛的風波隻是一場夢似的,與她毫不相關。

    “是的,雲娘。”我低低垂首,強忍著滿心的疑慮,走過去,輕輕的扶起紫軒。

    剛一碰到她的身子,紫軒的眉頭就緊緊的皺了起來,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我心裏一慌,心知是碰到了她的傷了,看她身上並無鞭痕,臉上也無掌印,隻是綻青的衫子上,有一小點一小點的水漬。

    月依雲定是用針刺她了,我小心的繞過那些細小的水漬,扶著她坐到床上,便站在她身旁。

    “倒還真是個細心的丫頭。你今年幾歲了”月依雲淡淡的說道。

    “迴雲娘的話,若夕今年十四歲了。”說著,我抬起頭換上一副笑臉,重重迴道,“還未及笈。”

    “哈哈,不錯,不但細心,原來還是個聰明靈巧的丫頭呢。”月依雲眼睛一亮,直直的看著我。

    我心裏一驚,在醉香樓這些年,一直極盡所能的裝傻充愣,我知道她不喜歡呆板的丫頭的,畢竟青樓的女子憑的就是幾分靈巧的心思才能留得住客人。隻怕剛剛那些無意的舉動和言語,讓她看出了破綻。

    “十四歲,確實是小了點。”月依雲一邊說一邊輕輕的搖了搖頭。“不過,小雖然是小了,但是一年到底也不算長久,剛好可以好好的調教一番。”月依雲看向我,堅定出聲。

    “不要。”旁邊紫軒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雲娘放過若夕吧,她不過是個丫頭,紫軒平日沒好好調教,才讓她今日這般沒大沒小的衝撞了雲娘。”

    月依雲狡黠的笑了起來,“放過她?我為什麽要放過她呢?我醉香樓的姑娘都要反了我了,我白白供養了這麽多的丫頭,難道就是存心讓你們是想看著這醉香樓倒了不成?”

    紫軒緊緊的咬住嘴唇,閉了閉眼睛,一抹晶瑩的淚水滑過麵頰。

    “你先考慮一下,你應還是不應,我可不想等太久。”說著,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門扇起的風,熄滅了房裏點點的燭火,黑暗裏,我和紫軒靜靜的坐在地上。

    “夕兒。”紫軒的聲音充滿滄涼,幽幽傳了過來。

    “姑娘。”我哽咽著,循著聲音跪坐在紫軒身邊。

    冰冷的手指劃過我的麵頰,指尖輕輕拭去腮邊的淚水,紫軒輕輕歎了一口氣,溫婉出聲,“夕兒,不要像姐姐這樣,沒得選的時侯,匆忙的就由了別人吩咐,你現在還小,還有大把的機會,一定要找到那個真心待你的男子。”

    “姑娘你真的要答應她的安排,要去……。”我緊緊的握住紫軒的手,哽咽出聲。

    紫軒淡淡一笑,手指輕輕穿過我頭上的發絲,“我在這醉香樓這麽久了,其實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在青樓,憑的不過是聲色技藝,我的曲唱的再好,這麽多年了,也總是會讓人生倦,從此,以色示人罷了。”

    “姑娘……”我抬起頭看向紫軒,她的臉看起來很是平靜,一抹淺淺的笑意掛在嘴角。

    “什麽都不要再說了,倒是你,不要再走我的老路了。”說著,紫軒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坐到床上,疲憊的抬了抬手,“出去吧。”便懶懶的和衣躺在床上。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強忍著洶湧而出的淚水,退出房裏,房門輕輕的關上,滿屋的黑暗都緊緊的鎖在裏麵。

    很多年後,我還是會想起這個房間,一抬手,便關住了滿屋的寂寥,有時我會想,如果今日我沒有邁進這個屋子,或許,以後的這些,都不會發生了。

    隻是。

    命運就像一個巨大的輪盤,早在冥冥間,就已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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