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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晸失蹤後,九阿哥一直留在府邸,公司那邊八阿哥讓他全權交給自己,“眼下這狀況,你也沒心思迴來上班,先把孩子找著再說。”


    可是,孩子又能上哪兒去找呢?九福晉自從弘晸失蹤,一直哭哭啼啼,孩子雖然不是她生的,但這麽多年一向由她來照顧,就跟親生的沒差別。


    九阿哥安慰她,一同失蹤的還有三阿哥弘時,並且對方已經送了信,可能會索要一些財物和要緊的朝廷機密。


    “運氣好的話,他能跟著三阿哥一塊兒迴來。”


    九福晉低頭抹著淚,點了點頭。


    對她而言,眼下處境不妙,丈夫時不時就被新皇嗬斥,找茬關押禁閉,經常一連幾天見不著,又有風言風語說皇上打算把八阿哥和九阿哥舉家遷出京師


    九阿哥不知道怎麽安慰妻子,雖然他每次都竭力分辯說,胤禛對自己沒有惡意,隻是礙於臣子們之間的糾葛,才不得不這麽做。他沒法把實情都說出來,隻叫她不要多想,又說,皇上畢竟是自己的親哥哥,雖然以前關係惡劣,但他終究不敢做出殘害手足的事情。


    九福晉紅著眼睛,她抬起頭來看著丈夫:“八哥如今成天被申斥,要麽就被關在家中,爺,咱們這往後,要怎樣才能在京城呆下去呢?”


    九阿哥望著妻子,他猶豫良久,終於還是試探著問:“如果,我是說如果,還有一個地方可去,不是在咱們大清,是在咳,是在洋人的地兒裏,在一個完全不同的地方生活,你願不願意?”


    “完全不同的地方?”九福晉驚恐地望著丈夫,“那怎麽成?爺,咱們是大清的人,怎麽能離開大清,去洋人的地兒呢?”


    九阿哥慢言細語道:“別的地方,也不是不能生存,隻不過什麽都得自己親自操勞,也就少了些下人罷了。”


    九福晉依然吃驚地望著他:“爺是說,就咱倆?”


    九阿哥艱難地說:“如果弘晸迴來,也帶上他。”


    “那絕不可以!”九福晉說得激烈,眼淚都湧出來了,“爺在想什麽啊!這一大家子,幾十口子人!爺都不管了?!老吳他們,還有流翠這些丫頭們,爺都不管了?!這怎麽行呢!爺怎麽能這麽狠心呢!到什麽時候,咱們也得帶上他們呀!就這麽丟下他們,讓他們怎麽活!”


    至此,九阿哥終於發現自己和妻子的分歧所在。


    對妻子而言,重要的不是和自己生活在一起,而是,和這個家族生活在一起,這沒什麽不可理解的,她在這個家生活了幾十年,每天管理著家中的大小事情,無論是資金還是人力,有什麽事,九阿哥都會讓仆人去找妻子,男主外女主內,九福晉才是這個家真正的總管。


    讓她丟下賴以生存的這個家,丟下日夜相伴的這群奴仆,隻身跟著自己去現代社會,哪怕給她總裁夫人當,九福晉也受不了的。


    可他總不能把吳十七老虞流翠金燕這一大堆人,全都帶去現代社會。


    想及此,九阿哥輕輕歎了口氣,他點點頭:“明白了。”


    說完,他又伸手握了握妻子的小臂,溫和道:“你放心,到什麽時候,我都不會置這群人於不顧,讓他們幹坐著等死。剛才那些算我沒說過,我不會再勸你了。”


    正這時,有下人來報,說,斯傑潘求見。


    九阿哥一愣。


    自從他迴來,就沒見過斯傑潘主動上門的,外頭都知道這倆人是多年宿敵,九阿哥跑去斯傑潘那兒一趟,京城裏能傳上整整三天謠言。


    怎麽這個時候,突然斯傑潘跑過來了呢?


    但他也不便細問,隻說,讓人家進來。


    剛說完,九阿哥又喊住那仆人。


    “把斯大人帶去我書房裏。”


    仆人那表情活像吞了個熟雞蛋,去書房的客人都是八阿哥這種親密死黨,九阿哥今天是怎麽發神經,把一個敵人請去了自己的書房?


    但是主人命令已下,做奴仆的自然不能細問。


    九阿哥迴到書房,換了衣服,不多時,仆人把斯傑潘領來了。


    已經是掌燈時分,斯傑潘站在書房門口,他目光在室內一遍遍的逡巡。


    九阿哥先讓人退下去。


    “是不是覺得這屋子很眼熟?”他隨口道,“甭站門口了,進來吧。”


    斯傑潘慢慢走進書房,他四下裏看著,半晌,才遲疑地說:“我來過這兒。”


    九阿哥笑起來,他何止是來過?十年前,斯傑潘在這屋子住了大半年。


    斯傑潘揚著眉毛,看著九阿哥,那意思,似乎是等待他給自己一個解釋。


    九阿哥卻淡淡道:“這麽晚過來,有事?還是白天沒掐夠,還想繼續和我吵?”


    斯傑潘這才有些不好意思,今天他和九阿哥離開大內,一路還在吵,他要去換倆孩子,九阿哥說什麽都不同意,倆人就是這麽一直吵到宮門口的。


    “我今天來,不是和九爺吵架的。”斯傑潘頓了頓,“是想通知九爺,鬼上身的送信人又來過了。”


    他一句話,九阿哥蹭的站起身來!


    “什麽時候!”


    “天快黑的那會兒,皇上在用膳,有個小太監突然被鬼上身”


    於是斯傑潘就把小太監那事兒,和九阿哥說了。


    “皇上剛剛把我找去,將詳情告訴了我,他說,整個過程不超過十分鍾。”斯傑潘說到這兒,抬頭望著九阿哥,“正如我之前說的,對方提出了要求:三天之後,午夜零點,柳林堡。我去,孩子們就能迴來。”


    九阿哥盯著他,好半天,他慢慢坐下來,點了點頭:“然後你就打定主意,非去不可了,是麽?”


    斯傑潘看著他,也慢慢道:“如果有別的辦法,我也不願意去的。”


    九阿哥從鼻子裏嗤的笑了一聲:“你都打算好了,還跑來和我說什麽!”


    斯傑潘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他突然說:“我這次來,是想拜托九爺。”


    “什麽?”


    “就算弘晸小公子迴來了,你也不要責怪他,更不要把我被人抓去的責任,壓在他身上。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和孩子們無關。”


    九阿哥慢條斯理點著頭:“明白。你呢,一向是要當聖母的,十年前就差點蓋了個聖母院,現在看來,這毛病一點兒沒改。”


    “並非是下官想當聖母。”斯傑潘的聲音依然那麽平靜,“九爺你無法體會。這樣做,對我而言隻是個解脫。”


    “這叫什麽解脫?!去送死嗎!”


    斯傑潘側過臉來,他盯著那桌上的蠟燭,往昔模糊的記憶在往上湧,他覺得,那燭光分外親切,好像他從這個角度,打量過這銀燭台很多次。


    “九爺你說過,萬歲爺是準備離開的,等萬歲爺走了,這兒就沒有下官的一席之地了。”斯傑潘輕聲說,“下官是大清的官吏,離開大清,不會再有第二個去處。雖然是從別處過來的,我也不想再迴去,一點都不想。”


    九阿哥忽然覺得,自己插不上半句嘴了。


    斯傑潘迴過神來,他笑了笑:“本來我就在為難,不知所措,正好,從天而降掉下來一個解決辦法。因此這有什麽不好呢?我的問題解決了,孩子們也能迴來了,大家的問題都解決了。”


    九阿哥越聽越氣悶,他皺眉道:“誰說你沒有地方去?就算離開大清,你過去又不是去討飯!”


    斯傑潘沒有立即迴答他,他轉過身去,望著空蕩蕩的牆麵,忽然抬起手,指著牆麵輕聲說:“這兒,原先是有東西的。”


    九阿哥一怔。


    “原先,我記得這兒寫了一個橫幅。”斯傑潘歪著腦袋想了想,“對了,r。是你親手寫的九爺,那橫幅呢?”


    九阿哥呆呆看著他,半晌,才艱難道:“早不知被副本給撕掉,扔哪兒去了”


    斯傑潘點了點頭:“你看,就像那個橫幅,很多東西,很多事情都被毀去了,再也迴不來了。所以不管我在這兒覺得多麽熟悉,它也不是原先的樣子了。”


    九阿哥被他說得愈發無力:“你這樣做,就算弘晸迴來了,你叫我怎麽和他說呢!”


    斯傑潘笑了笑:“十年前,他背著小包袱要跟我走,那次我有心無力,沒能解救他,這次,我總算有機會了。這就當是我踐行晚了十年的承諾吧。”


    知道再無轉圜餘地,九阿哥隻好默默無言。


    那晚,他一直將斯傑潘送出來,走到門口,斯傑潘站住,他迴頭瞧了瞧九阿哥。


    “有件事,我這兩天一直想問九爺。”


    “什麽?”


    斯傑潘望著他,神色忽然有了幾分古怪,好像這句話十分難以啟齒,但又有強烈的願望,逼著他把它說出來。


    “十年前,在我失憶之前,我和九爺之間是不是發生過什麽事?”


    九阿哥怔怔望著他,他張了張嘴,好半天,才啞聲道:“你覺得呢?我們之間會發生什麽事?”


    一兩秒的靜默。


    然後,斯傑潘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他搖搖頭:“我不覺得我們之間會發生什麽。九爺和我是不一樣的。我們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


    九阿哥垂下眼簾,片刻之後,他又抬起來:“正如你所言,我們之間,什麽都沒發生。”


    他的聲音非常平靜,麵龐沒有一絲動容,像是在闡述一個事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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