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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之後,老陸在密林裏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胤禛的蹤跡。


    他沒辦法,眼看補給快不足了,傷口還在劇痛,老陸隻得決定,先迴別墅區。等到了家,和茱莉亞會合之後,再想辦法去找胤禛。


    就這樣,接下來他又花了大半天的時間,終於迴到別墅區。


    茱莉亞的確在小紅屋等著他,她最近每天在二樓端著槍警戒,生怕斯傑潘會帶著手下來搶奪別墅區。等她看清從暮靄中漸漸走來的是老陸,就飛奔著衝下樓,為他打開院門。


    一見老陸,茱莉亞就看見他左手包著的布。她大驚失色,再一聽是因為被喪屍給咬傷而不得不截肢,她就痛哭起來。


    老陸努力安慰她,說隻是少了一隻手,畢竟性命撿了迴來。


    茱莉亞竭力忍住哭泣,她擦擦眼睛,又問:“那阿真呢?”


    提到胤禛,老陸神色黯淡,他歎了口氣道:“走了,怎麽都不聽勸,自己走了。”


    知道此刻不能逼著老陸立即解釋詳情,茱莉亞也不再問,隻急忙給他清洗傷口,又給消了毒。然後她燉了湯做了飯,兩個人像模像樣吃了晚餐。


    那天晚上,老陸才把這一路的詳情,一一講給茱莉亞聽。


    別的事情倒也罷了,當老陸說到沃爾瑪裏的那幾個,包括尹真,全都是清朝人時,茱莉亞傻了!


    “什麽意思?怎麽是叫做清朝人?”


    “就是說,從清朝來的。”老陸耐心解釋,“而且是從康熙年間來的,茱莉亞,你知道阿真他是誰麽?”


    “是誰?!”


    “就是康熙的四皇子,後來的雍正皇帝。”


    茱莉亞呆了呆。


    “老爹,你是不是在發燒?”她甚至伸手去試了試老陸的額頭,“怎麽大晚上的胡說八道起來?”


    老陸知道她沒法相信,於是隻好苦笑:“你不信,這很正常,我起初也死活不信呢。後來種種證據擺在眼前,我也實在沒法不信了。”


    接下來,他又將九阿哥說的那些話,以及胤禛在棚屋裏的承認,都說給了茱莉亞聽。


    “丫頭,你不總說阿真這小子很怪麽?仔細想想看,那些讓你覺得古怪的地方,如果不是因為他是清朝人、他就是雍正本人,那又要如何解釋呢?”


    他這話,把茱莉亞給說得卡住了。


    但她猶豫良久,仍舊搖頭:“我怎麽都不信這種事。”


    “現在咱們信或者不信,都不重要了。”老陸歎息道,“阿真已經跑了,我也不知道他跑去哪兒,一個人活不活得下來……”


    茱莉亞被他說得沉默,最後她抬起臉來,啞聲道:“先不要顧他。老爹,你先把傷養好,這段時間家裏的事由我來負責,警備也有我來做!”


    老陸迴來之後,茱莉亞不讓他做事情,也不讓他出門,隻讓他在家靜養,好在他們的糧食儲備很足,節省著吃一兩個月不成問題。


    但老陸在傷口開始結痂之後,就有些坐不住了,他和茱莉亞說,雖然自己少了一隻手,但身體還有力氣,還能幹活。


    “咱們倆都得適應這個現狀,得慢慢習慣它。茱莉亞,我得做事情,隻剩一隻手也得繼續工作,不然我就廢了。”


    他又指了指麵前的雞湯:“你看,你成天吃野菜,把存著的那點肉都給我吃了,這怎麽行?我不能光吃飯不幹活呀!既然暫時沒法出去打獵,咱們至少得先把地給種上。”


    茱莉亞聽他這麽說,沒辦法,隻得答應了老陸。


    他們收拾了農具,又整理著要播下的種子,各色瓜菜糧食的種子,之前被胤禛給收在小收納箱裏,胤禛很仔細,每種都寫上標簽,又用塑料薄膜一層層將種子裹好,生怕它們遭了蟲害。


    此刻茱莉亞揭開塑料薄膜,看見胤禛留下的標簽,心中不由微痛。


    老陸撿起一張標簽,仔細端詳了一下:“看,字寫得多好,他爹跟著董其昌學,他跟著他爹學,也是香光居士的那股味兒——早我怎麽就沒看出來呢?這麽明顯的跡象。”


    茱莉亞迴過神來,她苦笑道:“老爹,你又要說阿真是雍正了吧?都和你說了,肯定哪兒弄錯了,他怎麽可能是清朝人呢?”


    老陸搖搖頭:“你就是不肯信。既然如此,去把他找迴來,仔細問清楚,不就行了?”


    茱莉亞被他說得呆了呆,她垂下頭來:“誰知道他上哪兒去了?咱們和他無緣,老爹,你別想了。”


    那天他們在薄荷屋播下了一片南瓜種子,南瓜這東西很好長,肥都不需要太多,隻需給足水和光照就行,是一種特別勤勞的植物。


    但是鋤地的時候,茱莉亞又暗暗傷感起來,胤禛不愛吃南瓜,他總說清水煮南瓜有一股子又黏又怪的味道,甜不甜淡不淡的,吃著想反胃。他唯一接受的是茱莉亞炸的南瓜餅,而且特別喜歡。那是茱莉亞用僅有的動物油,以及一點兒奶粉和白糖做出來的食物。


    現在她可以斷定,胤禛一定吃不到南瓜餅了。


    老陸少了一隻手,行動大打折扣,他鋤得又慢又淺,活兒沒幹多久,額頭就冒出汗來。茱莉亞心疼他,鋤完了一壟,便扶著他到邊上休息,她說剩下的歸她,老陸幫著澆澆水就行了。


    老陸氣恨地捶著腿說,都是這段時間躺得太久,身上變僵硬了,連這點兒活都幹不好。


    “老爹,你也別要求太高了,”茱莉亞勸他,“受了這麽重的傷,才一個多禮拜就想起身幹活,醫生要是看見,肯定不答應的。”


    老陸望著眼前這些歪歪斜斜的田壟,他歎了口氣:“要是阿真在這兒多好,多一個壯勞力,能幫你不少忙呢。”


    茱莉亞低著頭,沒吭聲。


    “他現在一個人在外頭,肯定吃了不少苦。如今這年頭,單獨生存就等於死路一條……”


    “老爹,是他自己想離開的,你又不是沒勸阻過。”


    老陸拿殘疾的手指蹭了蹭額頭,忽然間,他腦子有什麽一閃,老陸一拍大腿:“糟糕!”


    茱莉亞嚇了一跳:“什麽事?”


    “我忘記和阿真說了,他的十三弟還在沃爾瑪裏。”老陸懊悔不已,“人老忘性大,這麽重要的事情我竟然沒告訴他……”


    “十三弟?”茱莉亞想起來了,“就是他說的那個和他挺要好的十三?”


    “對呀!”老陸一臉自責,“十三在沃爾瑪裏,他還一心想見阿真,我竟然沒告訴他這件事!”


    茱莉亞聽他說到這兒,不知為何神色有些古怪,然後她說:“老爹,這趟我和阿真出門,發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然後,她就把他們在超市冷凍倉庫那兒,遇到一個穿長袍的喪屍的事,一一和老陸說了。然後茱莉亞告訴老陸,尹真說那是他的八弟。


    “他真這麽說?”老陸的神色像是被嚇著了。


    “真的。”茱莉亞點頭道,“他還哭了,說他把自己弟弟給殺了——可那不是他弟弟,那就是個喪屍。”


    老陸神色複雜,半晌,他才喃喃道:“十三阿哥和我說,八阿哥瘋了,而且失蹤好久了,難道你們當時殺的那個喪屍真是胤禩?這可冤枉了,這麽說來,雍正還真把自己弟弟給殺了,瞧這陰差陽錯的……這讓他上哪兒說理去?”


    茱莉亞卻氣惱地打斷他:“那不是他弟弟呀,老爹,你怎麽也糊塗了?那是個喪屍。他不動手,難道等著喪屍來咬他?”


    “茱莉亞,把阿真找迴來吧。”老陸終於說,“我看你心裏也不是不惦記他的,對吧?”


    茱莉亞沒說話,她直起身來,拿過鋤頭,慢慢鋤著板結的土。


    “咱們不管他是誰,雍正也好,馬來橡膠園主的兒子也罷,他是個活人,而且和咱們在一塊兒生活了半年。哪怕隻是給小紅屋添個幫手,咱們也該把他找迴來。”


    茱莉亞仍舊不出聲。


    老陸看出來了,他微微歎息道:“我知道,你和他鬧了別扭,你覺得再主動去找他,麵子過不去。但是眼下不該把這點別扭放在心上。孩子,如今我也老了,又有殘疾,說不定哪天一覺就睡過去了,到時候,你一個人在這小紅屋裏怎麽辦?斯傑潘那些家夥要是打過來,你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茱莉亞這才抬起臉來:“可是,你叫我上哪兒找他呢?地方這麽大……”


    “這是個難題。”老陸沉思道,“那就不急,慢慢找,他畢竟也隻有兩隻腳,我總覺得走不了多遠。”


    因為老陸的苦勸,茱莉亞隻得答應他,過兩天播下種子,她就出門去尋找胤禛。


    她既然答應,老陸總算放下心來,他又趁熱打鐵道:“閨女,不然你就嫁給他吧!他人不錯的……”


    “上次說雍正是個瘋子的人,好像也是老爹你哦,自己說過的話,不要忘記了。”


    老陸被她這樣說,十分尷尬。


    “那是我沒有真正去了解他嘛。”老陸咳了一聲,“我現在,收迴‘雍正是個瘋子’這種話。茱莉亞,他心地不錯,連喪屍都給取名字。”


    茱莉亞囧道:“還說他不是瘋子?這就是瘋子做的事。”


    茱莉亞不給任何非人的生物取名,她也不準讓自己對人之外的生物產生任何感情,熟人屍化之後,她會逼著自己忘記對方的姓名——知道了名字,就會把對方當做同類,無法下手。


    “再說,他是雍正呢……”


    茱莉亞哭笑不得:“又來了!老爹,你這是指望我當皇後呢?都說了我不和人結婚的,別說我根本不相信他是清朝人,就算真的雍正來了,他是能給我買輛車還是能給我貸套房?”


    老陸笑起來:“現在這年頭,你還稀罕車子房子?”


    “可不是。我稀罕的他沒有,他稀罕的我沒有。”茱莉亞心平氣和道,“這樣還怎麽做兩口子?咱就別做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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