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吱呀——”


    一扇扇紅漆大門緩緩打開,一駕駕精雕細琢的車馬從裏麵緩緩駛出,按規矩找到自家位置井然有序地向皇宮方向行去。路旁的行人或是站在路邊張望或是去了街道兩旁的茶樓飯館裏,透過門窗探頭探腦。


    “哎呦呦,你快瞧瞧,這真不愧是官老爺啊,這馬車,這派頭,闊氣的很咧!”


    “咋不是,這些老爺公子哥兒可是吃皇家銀兩,吃的、穿的、喝的、用的,可都是我們一輩子都買不起的!”


    “唉,啥時候我也能逮著機會坐坐這馬車,不,哪怕是摸那麽一兩次,就是被砍了頭那我也願意啊!”


    “說啥胡話!你婆娘和你兒子不要了?隔壁曹老六求都求不來呢,你還在這青天白日裏的放屁。”


    “哎,哎,我也就是那麽隨口一說,隨口一說。”


    上街上熙熙攘攘,人聲鼎沸。行人的交談聲,小攤販的叫賣聲與這車馬行駛的聲音交織成曲,讓這中秋佳節更為熱鬧了幾分。


    “不是說皇後娘娘歿了,今年的中秋從簡嘛?可依我看來,這也沒與往年無異啊。”茶樓裏,一個穿著打扮略有些齊整的書生心生疑惑,低聲問起了同窗好友。


    “這你就不懂了吧?皇後沒了是沒了,可這節也是要過的。在那些人眼裏,一個歿了的皇後算不了什麽,。人死如燈滅,最是無情帝王家......”穿著一襲素色衣衫的書生仰頭晃腦道,也不顧旁邊有人在場。


    “呸呸呸,你們倆是不要命了!什麽胡話都給往外說,早晚丟了這狗腦袋不可。”一個坐在桌邊喝茶的白頭老漢斥了幾句。那兩位書生聽了此話,驚起了一身冷汗。是啊,他們怎麽忘了,他們剛才議論的可是皇家,稍有個好歹就是要掉腦袋的。倆人對視了一眼,趕忙行禮告罪:


    “多謝老伯提點,救了小生一命。”


    “你們啊,罷了罷了,也是年少輕狂,日後多注意些也就是了。”老漢擺擺手,讓他們起身,也不再搭理他們,自顧自地喝著茶水。兩位書生心有餘悸,也沒多言,讓小二開了後門迴家去了。再呆下去,要是自己一時失態說了什麽不該說的,還能不能活到明兒個都不一定呢,還是迴去好好溫習功課吧。有朝一日中了舉人,光宗耀祖才是正經。


    沈家的一駕馬車裏。


    沈意歸悶悶不樂地坐在馬車裏,小手無意識地絞著衣擺。


    “胤禛哥哥,你真的要迴去了嗎?不可以多留幾日嗎?”意歸委委屈屈道,淚眼汪汪的望著胤禛。她舍不得胤禛哥哥。雖說她可以進宮裏玩,可是經此一事,額娘阿瑪他們定時不願意讓她經常入宮的。這可怎麽辦啊?


    “意寶,不是哥哥不願意,隻是哥哥如今真的要迴去了。哥哥要多看書,多學點東西,以後才會有更多的時間來陪著意寶啊!”胤禛心下也有幾分不舍,可再不舍也沒有辦法,額娘死後,自己必定會走得艱難。原本自己可以跟在太子身後,日後也能當個賢王,可現在自己是半個嫡子,生母是四妃之一的德妃,養母又是先皇後,已然成了太子的眼中釘肉中刺。從這次他向意寶動手就可以看出,太子已經是容不下我了。如果我繼續待在沈家,隻怕他又會對意寶乃至沈家下手。


    想到這兒,胤禛不由得歎了口氣,道:“意寶,待我日後休沐或是平常有了閑暇時候,就來找你,可好?”想了想,又道:


    “意寶,以後有什麽事兒,我就讓蘇培盛找你,倘若是其他太監,你就不要相信,乖乖在屋子裏待著。”


    沈意歸自知讓胤禛留下來的想法是異想天開,倒是也沒有哭鬧:“好,那我們就說好了,以後胤禛哥哥有空了,就來找意寶。胤禛哥哥不許食言!來~”沈意歸伸出小拇指勾住胤禛的手指: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騙誰就是小狗汪汪汪!”


    胤禛也配合著意歸念著童謠。


    走走停停,搖搖晃晃,不知走了多久,沈意歸覺得腰與腿都坐的酸疼,正要伸個懶腰,就聽到馬車外麵傳來侍女攬華的聲音。


    “格格,東華門到了,請格格下車。”


    沈意歸與胤禛整理好儀容,便陸續下了馬車。下了馬車,沈意歸才發現東華門外已經候了不少官員夫人、格格。雖然說是進宮赴這中秋佳宴,但畢竟孝懿仁皇後歿了沒多久,各家夫人、格格打扮的也比從前素淨來些許,少見那粉紅、紺青等豔麗顏色衣裳,但衣裙釵環做工、刺繡的精致也顯示出些許華麗來。


    此時到了的人也有不少,有些相熟的夫人、格格都聚在了一起,悄悄說些話。已經嫁人的夫人們長袖善舞,與其他官員夫人打好關係,為自己老爺擴充人脈;待嫁的格格們則是互相恭維著,談論著哪家的布匹綢緞花樣好,哪家的珠寶首飾精致好看,哪家的胭脂水粉顏色正。


    正在這是,一輛裝點得中規中矩的馬車緩緩駛來,進入眾人的眼簾。就在人們猜測是哪家的馬車時,一位妝容素淨卻神情有些許憔悴的婦人攜著一位女孩兒從馬車上下來。那婦人與那女孩兒舉止端莊,進退有禮,衣裳首飾也都與其他人一樣素淨中帶著幾分華麗,隻是再細看下去,那衣裳的料子都是京城裏不再時興的料子,那首飾也是幾年前的花樣。


    那些有眼力的夫人格格們心裏嗤笑,但麵上卻未曾顯示出什麽,隻是在談到那對母女時,話語間帶著幾分輕蔑,眼底也藏著幾分鄙夷。不過是個敗落戶,又沒個漢子撐門戶,哪裏值得相交,沒得還被賴上,平白玷汙了自己大門。


    若有若無的鄙夷聲傳進了那對母女的耳朵,但二人如同未曾聽到過一般,站在那裏,等著入宮。筆直的脊梁,眉眼裏的驕傲,舉手投足間的端莊,皆是維護著烏拉那拉氏一族的骨氣。母女二人微彎的唇角,在表達著一個含義——家族敗落又如何,我烏拉那拉氏一族的榮耀依舊有人在守著!


    “額娘,那是誰?”沈意歸輕輕拽了拽佟佳氏的衣裳,好奇地問道。佟佳氏迴頭看了一眼,一愣,向那母女二人溫和一笑,點頭示意了一番,才對自家閨女說:


    “那是烏拉那拉氏一族的。那位年長的是烏拉那拉一族如今的主母——愛新覺羅氏福晉,你要稱唿她一聲伯母,站在她身旁的是她的女兒雲融,你得叫聲姐姐。”


    “烏拉那拉氏!”是她想的那個烏拉那拉氏嗎?不知怎的,沈意歸竟然覺得有些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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