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憲和張遼同為呂布麾下降將,之前在投降之時,還和侯成對當眾直言不諱的張遼多有埋怨。


    可隨著張遼先後跟隨甘陵、閻行出擊麹義軍、南匈奴、郭汜軍,積功升為中郎將之後,卻又開始對張遼恭敬逢源起來。


    眼下,侯成作為騎將被段煨派往右翼,他則跟隨張遼率領左翼歩騎擊潰了當麵之敵,準備包抄夾擊馬騰所在的中軍。


    所以,當聽到陣中傳來收縮兵力的號角聲後,宋憲看到了勒馬皺眉的張遼,心中一動,當即脫口而出,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在他看來,這是一個很有誘惑力,也很有前途的想法。


    麵前廝殺的馬騰軍是敵人,可身後共同作戰的弘農兵未必就不是敵人。


    張遼若是能夠在殲滅馬騰軍主力的同時,借刀殺人,讓段煨那個弘農老將出現一些閃失,那不僅是在戰場上立下了一份斬將搴旗的大功,在驃騎將軍心中,更是會留下了一個張遼不僅能夠打硬仗、而且能夠托付辦大事的心腹印象。


    說不定,就能夠一躍成為驃騎將軍麾下屈指可數的幹將了。


    雖說親近程度,肯定還比不上與驃騎將軍貧賤之交的甘陵、身為驃騎將軍族弟的閻興、即將成為驃騎將軍妹婿的楊豐,但肯定能夠和驃騎將軍麾下的徐晃、翟郝、曹鳶等一幹宿將並列了。


    到那個時候,他宋憲也就水漲船高,大體也能夠混上一個軍中雜號校尉了。


    宋憲這邊在心中暗自計較著自己的小心思,但張遼聽了宋憲的話,內心咯噔了一下,卻隻猶豫了一會,就已經下定了決心,不再遲疑。


    自己身為武將,中軍有令而不從,一心狗苟蠅營,怕是到頭來,害人利己不成,反倒是要害人害己了。


    張遼身上帶著殺氣,撥馬迴頭瞪了宋憲一眼,立馬嚇得宋憲到了嘴邊的話都咽了迴去,畏懼地低下了頭。


    “軍令如山,身為將校,豈可不遵號令,做好自己的事情,以後這種事情,莫要再提!”


    張遼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輕視的威嚴,低下頭的宋憲隻能怏怏應了一聲。


    張遼也不再在意宋憲,他抬眼望去己方令旗搖動,歩騎喧擾的中軍大陣,斬釘截鐵地揮手下令。


    “收縮兵力,迴援中軍!”


    ···


    暮色沉沉,一場大戰也進入了尾聲。


    麵對段煨收縮陣線、兩翼迴援的壓力,馬超的騎兵在衝陣時遭受的阻力大大增加,先前突破一程,也變得愈發艱難和痛苦。


    一旦這支衝入敵陣的騎兵被對方的歩騎糾纏住,失去了衝鋒突擊的馬速,那全軍覆滅也就是遲早的事情了。


    年紀雖輕,但早已身經百戰的馬超很清楚這一點。


    幸好,自己父親的大軍得了段煨收縮兵力這一個空隙,也已經喘過了一口大氣,能夠重新結陣,維持陣型和段煨大軍拉開一大截距離,緩緩撤退迴營中了。


    自己的拚死一搏,已經收到了最大成效,也該是時候功成身退,而不是一味死戰了。


    馬超仰天長嘯,手中的長矛一揚,指向了另外一個方向,麾下的騎兵齊齊轉向,跟隨著衝鋒在前的馬超,循著軍陣未合圍的缺口,重新殺出敵陣去。


    雖然沿路不斷有麾下騎兵被截殺落馬,但馬超總算是在被收縮的段煨大軍團團圍住之前,奮力殺出了一條血路來,帶著不隻剩下不足六百的騎兵,馬超又重新衝迴到了左翼軍陣中。


    馬岱見到渾身浴血的馬超,帶著人馬帶傷的麾下騎兵,從段煨的軍陣中又殺了迴來,頓時喜形於色,之前形勢危急,他好幾次都以為馬超要折戟,陷在段煨的軍陣之中了。


    現在看到馬超安然歸來,真的太好了!


    馬騰軍此戰雖敗,但因為危急時刻有了馬超率軍的絕地反擊,逼迫段煨收縮兵力向中軍集中,使得軍中主力避免被段煨大軍包抄全殲的厄運,在付出了一些人馬傷亡的代價之後,馬騰軍終於重新列陣,恢複了一些士氣。


    段煨眼見天色已暮,也不敢冒險連夜進攻敵軍營壘,於是在馬騰軍慢慢退卻,撤入營地後,段煨也下令暫且休兵,收聚兵馬退迴自家的營地,準備修整士卒,次日再擇機進逼馬騰軍,勢必要盡快殲滅敵軍主力。


    隻是段煨準備來日再全殲馬騰軍的這個計劃,卻是注定不能實現了。


    當夜,馬騰軍主動燒營撤退,拋下了軍中的輜重,以烈焰阻隔追兵,連夜輕裝撤軍。


    在接下來的日子,馬騰也不打算據守長安城,而是在長安以北的渭橋渡河,一路北向,加速撤往穀口。


    而段煨得知馬騰逃竄後,也不窮追猛打,而是指揮大軍繼續推進,一舉收複了長安城。


    ···


    馮翊郡,高陵。


    段煨收複長安城的捷報傳來,與閻興同在帳中議事的甘陵看到後,卻沒有表現出多大的喜悅。


    他朝一旁的閻興揚了揚手中的軍報,沒帶好氣地說道:


    “這位征西將軍,可是真怕我等搶了他的功勞,若是再等幾日,待我等這路大軍收取池陽、長陵、杜陵等城邑,從渭北包圍了馬騰軍,此番就能夠一戰將馬騰軍消滅在渭水以南了!”


    閻興聞言,起身將甘陵的軍報拿到手中,看了幾眼之後也出聲笑道:


    “畢竟是當初的董營老將啊,這份到手的功勞能夠搶到手,就是不能分潤給其他友軍啊。”


    “我可不指望他這員董營老將能夠將收複長安城的功勞與我等分潤,隻要他能夠將馬騰軍殲滅在渭水南岸,我就算寸功未立又能如何,可他終究是沒有留下馬騰啊!”


    甘陵挑了挑眉,冷笑說道。


    閻興又看了幾眼軍報,才接聲勸說道:


    “不過說到底,馬騰軍中多騎,又避戰撤退,段征西麾下騎兵不多,因此隻能擊敗,卻無法殲滅,屬於情理之中。而軍情如火,戰機易逝,大將統兵在外,不能坐等友軍,也在常理之類。段征西讓出了弘農郡,可還指望著這份大功勞,來鞏固自身的地位,你也莫要埋怨了!”


    甘陵聞言,冷然一笑,也起身轉向掛在帳壁上的地圖,指著上麵的山川城邑說道:


    “算了,此事你我心知就好,他段征西身份特殊,也不要多提。擊敗了馬騰,收複了長安,這關中算是抵定了大半,眼下就隻剩下一些邊邊角角,需要我等出兵了。”


    閻興也移步湊了過來,盯著地圖的山川城邑說道:


    “據斥候來報,馬騰奔向穀口,怕是要走蕭關道,經安定,逃迴武威了。而這武關方向,據段征西的軍報上說,劉表兵馬也是不堪,竟然讓一個無名小卒王忠給打敗了,眼下正和從藍田起兵,轉向商洛之間的梁興部交戰,這兩股人馬被段征西的大軍撲滅,也是遲早的事情了。”


    說到這裏,閻興停頓了一下,指向了位於長安以西,汧渝之間的區域,微微皺眉說道:


    “當下關中已經大半落入我等囊中,唯一棘手的,就是扶風郡這一角了。軍報上說,金城韓遂的前鋒人馬,已經進駐了汧渝之間。金城雖是動作遲了些,可時下乃是秋高馬肥之際,韓遂率漢羌胡各部大軍前來,依舊是一個爭奪關中的勁敵啊!”


    金城韓遂的大名,幾乎是甘陵、閻興這些人年少之時就聽聞的。


    但此時,甘陵聽了閻興的話後,卻冷哼了一聲。


    曾幾何時,這也是一個需要他仰望不已的大人物,但如今河東勢大,橫掃關中,甘陵身為一路大軍的主將,提前搶占地利,完全能夠與他分庭抗禮,也不用懼怕金城韓遂半分了。


    強敵的到來,激起了甘陵身上強烈的鬥誌,他轉動眼光,看著閻興笑道:


    “韓遂聯軍看似勢大,但涼地掣肘亦多,韓家以涼州胡漢大軍,屢屢東犯三輔,卻連敗於皇甫嵩、李傕之手,不是沒有緣由的。當年陳倉之戰後,我等就看清了這一點,眼下關中大半落入手中,又何須擔憂,聚兵堅壁清野而守,待其氣衰退兵之際,再行出擊,必能一舉敗敵!”


    閻興見到甘陵勝券在握的樣子,也笑了起來,隻是笑過之後,又有點擔憂。


    “世事難料,當年在陳倉被韓家裹挾而戰,兵敗如山倒的時候,又豈能夠想到我等還有今日。隻是關中久經兵戈,原本就殘破,大軍西征,全靠河東糧草供應,之前大軍與馬騰軍久持,已經使得河南、河內兩地陷入了危境,雖說時下關東危局已經解除,可是再與韓遂久持對峙,隻怕大軍的糧草撐不起啊!”


    被閻興這麽一說,甘陵想起之前關東剛剛發生的事情,也皺起了眉頭,他們這些領兵在外的將領,大可隻顧著向河東的嚴授催促索要糧草輜重、兵甲器械,然後等待最有利的戰機,出兵破敵。


    可身為驃騎將軍的閻行、總攬西征大軍後勤諸事的嚴授,卻不能夠隻考慮這些。


    甘陵想了想,擺擺手,略顯無奈地說道:


    “罷了,我等時下談論這些也無用。段征西已經派遣張文遠率軍進駐槐裏,庇衛長安城的西邊,是戰是守,還是等驃騎將軍趕到關中,再行定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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