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翟郝的小心思,閻行笑了笑,並沒有出言責備。


    這個翟郝,倒也算是一個實誠人。


    “功勞麽,也就隻能用來抵你置師險地的罪過,至於作主,我看倒是不必了。”


    閻行看著無奈說完自身遭遇的翟郝,口中緩緩說道。


    翟郝聽說功勞隻能夠用來抵過,有因為自己戴罪在前,確實不能夠說什麽,但是關於為他這些西涼兵作主一事,他卻是有話要講,隻是看到這帳中的諸多武人、文吏之後,張張嘴,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看著翟郝一副無奈的樣子,閻行笑了笑,轉頭看向周良,說道:


    “待事史,你來說說為何不必作主了吧!”


    周良會意,隨即應諾起身出列,口中開始說道:


    “守絳邑長範鏞守境無方、多行不法,殘民斂財,又抗拒王師,已經在縣寺之中伏誅,人頭此刻就懸掛在縣寺門前。寺中縣吏或勾結不法、或坐視不告,也相繼認罪,已經押入獄中,另城中不法豪強,亦已服罪下獄,隻等著郡府派人前來決獄拿人。”


    周良一口氣說完這些,落到翟郝的耳中,猶如平地驚雷一樣,他一下子張大嘴巴,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若是如這個黃臉文吏所講,那確實閻行都不用為自己作主了。這縣寺的官吏死的死、下獄的下獄,縣寺為之一空,自己這口氣也泄了大半了。


    隻是,這校尉也未免太膽大了吧。


    這絳邑城中的縣長聽說乃是安邑大姓出身,範氏在河東也頗有勢力,中郎將牛輔駐紮在安邑,都不曾過分得罪過這些大姓。更何況絳邑的範鏞不僅勾結城中豪強,還與河東郡兵連同聲氣,這蕩寇校尉初來乍到,殺人立威也無可厚非,可連守絳邑長範鏞都殺了,這這——


    翟郝雖然覺得解氣,可不知道該出聲稱讚閻行執法如山,還是勸諫說明這其中利害,隻好愣在當場,隻是望向閻行的時候,比進帳前,眼光中多了幾分敬佩和畏懼。


    閻行感受著翟郝既敬且畏的眼光,淡淡一笑。翟郝是個西涼軍中的悍將,但也是一個帶有驕矜之氣、不通人事的粗莽軍漢。借著縣寺範鏞的人頭,能夠讓他心生敬畏,也有利於接下來為己所驅使,這倒也是一個意外之喜。


    於是閻行讓周良入列之後,就開始詢問翟郝有關於河東郡兵的情況。


    翟郝雖然和河東郡兵有構隙,但知道的還是不少的。當下他就將其他兩營河東郡兵的情況一一跟閻行稟報。


    另外的兩營河東郡兵,兵員人數各在千人以上,分別由兩名司馬統領。其中的一名司馬叫範歸,也是安邑範姓的子弟,另外一名司馬叫張朗,同樣是河東安邑人。


    兩人帶兵在汾水沿岸布防,其中的範歸據說用兵頗有謀略,也擊退過白波賊的進攻,而張朗則以武勇稱著於河東郡兵之中,曾突陣斬殺過一員白波小帥。


    這兩個人一個有智謀,一個武勇,一文一武互相配合,再加上和縣寺的範鏞等人互通聲氣,難怪翟郝一個外來的西涼兵司馬,鬥不過他們。


    閻行想著這些事情,如今他已經掌控了縣寺,那原本就歸屬他轄下的三營兵馬,也要加緊控製在自己的手中,翟郝這一營西涼兵主動歸附,略施手段,駕馭他也不成問題。


    但另外兩營兵馬,就需要費些精力去應對了。


    具體如何行事,後麵還需要和戲誌才商議一番。


    聽完河東郡兵的情況後,閻行又轉而詢問襄陵的白波賊寇。


    “既然翟司馬多次擊退過襄陵的白波賊寇,那想必對襄陵的白波賊情也有所了解,不知襄陵的白波賊寇戰力如何?”


    翟郝鎮定下來後,也捋了捋自己的大胡子,想了想,才鄭重答道:


    “襄陵的賊情,剛剛屬下也講過一些,襄陵有萬餘白波賊盤踞,其中有三四千精銳,乃是白波老賊,多是跟隨郭太轉戰各地、或投靠郭太的山澤賊寇,戰力頗盛。剩下的,則多是裹挾來的難民,成軍不久,兵甲不齊,擊之不難”


    說到這裏,翟郝仿佛想到了什麽,又連忙補充說道:


    “屬下常與盤踞在襄陵的賊寇交鋒,自認對敵情甚是熟知,校尉若是有意攻打襄陵,屬下願率所部,請命為前鋒!”


    看到翟郝著急請戰的樣子,閻行會心地笑了,他沒有拒絕,也沒有明確答複,而是又問了翟郝一些有關襄陵的敵情和地形之後,就讓他先迴營休息,同時下令,派人將犒勞得勝將士們的豬、羊和米穀布帛送到他的營地去。


    翟郝得了犒賞,連忙向閻行道謝,之後就要離開,但剛走到帳門口時,身後突然又響起了閻行渾厚的聲音。


    “翟司馬,酒,能壯人膽,也能亂人心。既掌戎事,這酒,還是酌情少飲為好!”


    翟郝聞言腳步一頓,迴頭正好對上閻行那炯炯的目光,他內心一震,心生凜然,連忙出言應諾,然後才重新抬步,走出了帳外。


    等到翟郝走好,閻行又跟帳中的周良、魏鉉、閻興、馬藺等人吩咐了事情後,也讓他們各自退下,依命行事。


    最後,帳中就隻剩下閻行和戲誌才了。


    戲誌才看著上首的閻行,思忖了一會,才緩緩開聲。


    “校尉,有意圖謀襄陵乎?”


    “是,也不是。”


    閻行的迴答有些奇怪,但戲誌才略一思索,就想清楚了閻行話中的意思。


    閻行現在是急於立功,於是選中了襄陵的白波賊。


    絳邑現下受到了襄陵和臨汾兩個方麵的白波賊的威脅,閻行若想日後用兵,不被兩麵夾擊,就得搶先出兵,先擊破一路。


    按理說,從絳邑出兵,應該選擇攻擊離絳邑更近、對絳邑威脅更大的臨汾城,但閻行這次出兵,轉而打算選擇路程更遠的襄陵,也是有苦衷的。


    臨汾雖近,但沿著汾水布防的兩營河東郡兵,到目前為止,看起來還是敵友不清,用他們為羽翼,渡過汾水去攻打臨汾,閻行在心中放心不下。一旦兵事稍有受挫,汾水急切不可渡,身邊之人心思叵測,這仗不僅難打,而且容易大敗。


    這是閻行趕赴河東的首戰,隻能夠勝,不能輸。


    對外,白波勢大,閻行必須提前出手,先破其一路,既是削弱白波賊的實力,也是振奮己方兵馬的士氣,挽迴之前接連喪城失地的一貫頹勢。


    對內,閻行也需要借著一場大破白波賊的勝利,來鞏固自己在軍中的權威,安定絳邑的人心,從而為接下來掌控剩下的兩營河東郡兵作準備。


    同時,這一場勝仗的捷報,傳迴到安邑,也能夠讓周良在牛輔營中的運作更有順利,而河東郡府就算對自己斬殺範鏞有再多不滿,有了這場首勝的聲望,暫時也不敢對閻行有任何不利的動作了。


    閻行這番謀劃可謂苦心孤詣,雖然有些冒險,但是現下的他,處此情形,卻非行不可。


    戲誌才想明白這其中的關鍵點,相信閻行決策之前,也明白這其中的得失,於是他隨即出聲說道:


    “若校尉欲出兵,屬下願隨軍從征,也好即時彌補缺漏,建言獻策。”


    好的謀士,不是事事都勸告自己謹慎持重、不可冒險,而是在需要在兵行險著的時候,能夠及時出現,為自己舉偏補弊,完善計劃。


    閻行對戲誌才的表現很滿意。他點點頭,開始說道:


    “此次出兵,我意用翟郝所部為前驅,再帶上魏鉉、馬藺、牛虎和一千歩騎、三百蹶張士,共計兩千餘兵馬。嗯,還有楊阿若的遊俠和典韋,我也打算帶上。”


    “然後留下徐晃、曹鳶、孟突監視豪強、加固城防、訓練丁壯,閻興、隗通守住城外軍營,警惕汾水方向的兵馬,鄭多掌控縣寺,黃頗在城外設立棚舍,招撫流民。”


    戲誌才聽了閻行的布置之後,也覺得甚是周密,也沒有疏漏,他也不再多言,就問道:


    “那校尉,發兵之期,可已定下?”


    “此戰重在破賊立威,不在城邑得失。既然是要出其不意,那就宜早不宜遲,大軍修整三日後,就迅速出兵,直驅襄陵!”


    閻行的話語斬釘截鐵,在他心中同樣也是果決篤定。


    此乃首戰,攸關全局,隻能勝,不能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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