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不可能,我要再數一遍!”


    眼看馬藺在黑夜中圓睜環眼,來勁杠上了,閻行連忙製止了他,陳倉的守軍戒備森嚴,照白天的架勢看起來也頗有幾分精銳之師的樣子。剛剛那一撥巡邏的士卒已經過去有一會了,第二撥可能很快就要來到,靠近敵營太久很容易暴露行蹤,剛剛除了馬、甘二人還有一個閻興在算數,既然已經得到了大概數字,還是先撤退為妙。


    “快,我們走!”


    隨著閻行一聲令下,身著黑衣的眾人紛紛撤退,在黑夜的掩護下,消失在蒼茫的草叢中。


    ···


    數日後,一個瘦削長臂的年輕遊俠和一個膚色黝黑的壯碩漢子蹲在長安城北麵橫門外臨時搭建的難民營的一個偏僻角落裏。


    長臂的那個遊俠嘴裏叼了一根草,瞄了瞄身側東張西望的壯漢一眼,笑了笑,小聲說道:


    “黑炭,你說你服不服輸,那天晚上閻興那小子也數了,明明就是有八十七個!”


    被稱作黑炭的壯漢聞言脖子一梗,環眼圓睜,臉一下黑了下來,咬牙切齒的說道:


    “你別得意,許是你們兩個都數錯了也不一定;”


    長臂遊俠嘿然,活動了一下身子,繼續打趣黑著臉的壯漢。


    “那你說說陳倉守軍大概有多少?”


    “額,”黑著臉的壯漢漲紅了臉,張口想要說話,又一時算不出來,臉色黑紅相間,煞是有趣。


    “嘿,說不出來了吧,軍中五人一帳,五帳之間留一篝火,以此推算,陳倉守軍至少有兩千人左右。”長臂遊俠得意地看了黑臉壯漢一眼,不過也怕惹惱了對方,沒有再繼續打趣他。


    原來長臂遊俠和黑臉壯漢就是甘陵和馬藺,那天晚上冒險查看了陳倉城外駐軍的布防和人數之後,閻行一鼓作氣,下令眾人繼續西進。原本應該先到美陽、槐裏一帶窺探漢軍的情況的,那裏駐紮的是漢軍在右扶風的精銳兵馬,也是閻行他們此次前來的主要目的。隻是為了安全考慮,閻行沒有選擇直接從官道去往美陽、槐裏。


    看這陳倉守將的布置,相信美陽駐軍和槐裏大營的漢軍也不會輕敵懈怠,與其直接一頭撞到漢軍的防線上,還不如先繞過美陽、槐裏,抄小路直驅長安。然後等探清長安漢軍的虛實之後,再調轉馬頭西向槐裏、美陽,漢軍的主意都放在西麵上,從東麵潛進難度會降低不小。


    近年來涼州、三輔兵火連綿,加上最近的隴縣到汧縣一線又有涼州聯軍發動了秋季的攻勢,向東逃亡的難民絡繹不絕。閻行等人幹脆就換了一身打扮,或扮成北地的遊俠,或裝成逃難的民眾,夾雜在難民潮中一路東進。而各地郡縣對這些難民都是畏懼如虎,有的甚至派出人手驅逐出境。


    這些四處流動的難民每到一處就會造成當地的糧價飛漲、盜賊叢生,甚至引發瘟疫,而等到解凍開春後這些難民又會離開或者返迴故地,沒辦法留下來變成當地的編戶,所以各地官府無不厭惡這些隻會給自己轄區帶來不安定的分子。借著難民潮穿郡過縣之勢,閻行等人竟暢通無阻地到達長安城。


    相比起其他地方郡縣,長安京兆尹還是有所作為的。長安城在西、北兩麵都臨時搭建了一些難民營地,派出士卒把守,除非有路傳文書的,否則逃難的人一律不行放入城中。於是閻行等人也隻能再次變裝,化裝成當地的樵夫、獵戶、輕俠,幸好手下輕俠有的曾經也遊俠過三輔長安,在長安也有熟人。於是近些天閻行就將眾人分成幾批,從不同城門進入長安城,一探西都長安城的究竟。


    說起長安城,在漢帝國那絕對是最重要的城池之一,在前漢的時候這裏就作為都城所在,哪怕光武中興以來遷都洛陽,長安城在漢帝國的地位依然是不可動搖的。


    長安城的城垣從漢惠帝元正月開始興建,征發了長安周圍六百裏內男女民役十四萬六千人修了三十天,之後又征調了諸侯王、列侯、公主的徒隸兩萬人,前後五年,共征發了三十萬人次,到惠帝五年九月,長安周迴60裏的城牆才基本完工。


    受匠人營國“方九裏,旁三門。國中九經九緯,經塗九軌。左祖右社,前朝後市,市朝一夫”的思想影響,長安城高三丈五尺,四周各開三座城門,四麵都有渠水或河水環繞。南麵由東向西依次為:覆盎門、安門、西安門;西麵由南向北依次為章門、直門、雍門;北麵由西向東依次為:橫門、洛門、利門;東麵由北向南依次為:宣平門、清明門、霸門。


    甘陵、馬藺他們當下就在長安北麵的橫門位置不遠等待進入城內的閻行等人出來匯合。


    ···


    閻行帶著閻興和其他兩個人走在長安城的華陽街上,前麵帶路的是手下輕俠當年遊俠長安時認識的另一名本地輕俠。有了收買的地頭蛇帶路和介紹,閻行等人對長安內的建築布置也有了更深的認識。


    長安城內主要建築就是前漢耗費舉國之力修建起來的宮殿群,有長樂宮、未央宮、桂宮、北宮、明光宮等。


    其中長樂宮是在修整秦代行宮興樂宮的基礎上建起來的,是漢王室最早修建並投入使用的宮殿,漢初“鴻台宴飲”、“鍾室殺淮陰”等名人軼事就多發生在這裏。而未央宮則是在名相蕭何的主持下重新選址修建起來的,就在長樂宮的西邊,中間還隔了長安的武庫。


    後來居上的未央宮的正門名端門,因為豎立有銅馬和設有公車司馬,又被稱為金馬門和公車門。未央宮是強漢時期輝煌的見證,根據“前朝後殿”的布局,這裏是漢天子進行殿議、安寢的地方。裏麵原有丞相、九卿等大臣的官署,有石渠閣、天祿閣等儲藏皇家典籍圖書的守藏室,有懸掛著霍光、張安世等賢臣畫像的麒麟閣,可惜這一些在前漢末年曆經大亂之後多有損毀,雖然光武中興以來屢次對長安宮殿進行修繕,但昔日盛世風華已經是漸漸淡去了。


    “這就是中平四年秋的漢長安城,也是昔日強盛輝煌的漢帝國的象征,隨著這蕭瑟的秋風波動起伏,漸行漸遠。”


    閻行望著這座大城,心裏默默念道。


    說實在這一次潛入長安的軍事意義並不大,隨著東遷洛陽,長安城昔日殿衛軍、宮衛軍、城衛軍等精銳雲集的盛況已不複重現,當下的長安城隻有京兆尹直轄的近千兵馬,不僅比不上槐裏、美陽的駐軍,就連陳倉守軍都比不過。若是要說支撐閻行入城的,也隻剩下曾經的強漢情懷了。


    閻行心中有心事,自然不太注意街上的人來人往。突然,身邊閻興伸手一指,有些興奮地說道:


    “看那裏!”


    內心沉吟的閻行聞聲聚斂精神,順著閻興的手指一看,原來是有十幾個長安的惡少年圍住了兩個粗布葛衣的男子,周圍已經有不少人慢慢聚集過去看熱鬧了。


    閻行迴頭看了看後麵其他兩個扈從,隻見他們也露出躍躍欲試的神色。閻行不由嘿然,他們以前都是允吾城裏的輕俠,雖然跟了閻行之後,受軍法約束少了幾分輕狂之氣,但進了長安城這個花花世界內心早就燥熱不已了,眼前的市井爭鬥更是勾起了他們看熱鬧的興趣。


    眼看離出城匯合還有一些時間,閻行索性就帶著他們走近人群外圍看著。那名本地輕俠湊近去人群中,了解了一番情況之後又走了迴來向閻行匯報。


    “那班都是長安城北的惡少年,這兩個外地來的漢子不知為何不小心在街上和他們相撞,就被他們給圍起來了!”


    閻興等人頓時了然,這些惡少年性質的路霸在允吾也是常見,他們往往拉幫結派,橫行霸道,欺壓城中的黔首,有的就專門挑外地來的商賈、行人下手,看來這兩個外地來的是要倒黴了,閻興和另外兩個扈從一臉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五陵年少任俠事,無論是曾經的大漢帝都,還是如今的國朝西都,都少不了惡少年為非作歹、橫行霸道之事。


    閻行靜靜地看著場中的眾人,他身材高大,雖然在外圍卻也將場中看得清清楚楚。被圍住的那兩個漢子,年紀稍大的那一個此刻已經被嚇得臉色慘白,不斷地向諸惡少年作揖賠禮,而惡少年們就像貓戲耗子一樣惡言挑釁,得理不饒人。唯獨那個年紀輕的漢子站在人群中臨危不亂,他身材粗壯,惡少年們似乎也有些忌憚,雙方就在不停地交涉。


    突然圍觀的人群中驚唿一聲,交涉中的惡少年驟然發難,年紀稍大的漢子一下子被一拳打倒,麵部鮮血直流。而年紀輕的漢子則顯然有所準備,他閃身避過背後一名惡少年的偷襲,鐵拳揮出,將偷襲的那名惡少年打翻在地。


    眼看爭吵變成鬥毆,圍觀人群中頓時驚慌四散,遠遠退開到四麵繼續觀看,反而變成閻行等人靠在場中了。


    此時場中的年輕的漢子異常勇猛,他拳打腳踢,力氣過人,惡少年幾乎沒有一個是一合之敵的,雖然人多勢眾,但是還是被年輕漢子又打倒了兩個。而年紀大的男子則膽怯得多,從地上爬起來後雖然也加入戰團,但是畏手畏腳的,反而連累了年輕漢子挨了幾拳。


    場中形勢一下子又變得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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