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玉階之上,蒼龍在野鑲金嵌玉寶座屏風之前,一人正半側著身子和白墨臨說話,紫金冠,碧羅帶,淺紫銀龍王袍,烏發如墨肌膚如玉,雕刻精致的銅麵具遮住了他輪廓優美的半張臉,露出的眉眼,依舊光輝燦爛如天神。


    他不必迴拜,隻微一頷首。仿佛牢牢粘黏的唇,吃力裂開,唇齒裏就似像含著一塊鐵,不可抑製的泛著血腥味,抵著咽喉:“上官大俠。”


    禁不住渾身亂顫,伸手朝著司徒香香的臉頰便是一掌。她手上戴著純銀的玳瑁護甲,那一掌用力極深,便在司徒香香白嫩的麵頰上留下了兩道血痕。


    馬車在微微搖晃,竹簾簌簌作響,那鮮綠的色澤,看來似乎猶有幾分山林的綠意,那是幹淨的,清潔的氣息,生於自然水土,享受日光雨露,然而那樣的幹淨和清潔,自己此生已再不能擁有。


    女子本來勾住白墨臨脖子的手伸了過來,引導著他的雙手伸出去,他的手很燙,緩緩的撫摸、揉搓,綿軟的仿佛兩團雲。女子纖細的手指似是無心的劃著圓圈。他的身體緊繃而亢奮,瘋狂的欲望,連自己都帶了懼怕。


    夜色沉靜,月上中天,風聲徐緩的從林間穿插而過,攪亂得木葉輕鳴,如困於夜色抵死糾纏的呻吟,池塘裏荷葉半卷,偶有水珠從光潔的翠蓋上瀉過,珍珠般滾落池心。


    將心底的委屈按捺到底,露出幾分淺如初蕾的笑意,那笑意薄薄的,好像春神東君的衣袖輕輕一拂,也能將它輕易吹落。


    炕幾上,一盞青晶琉璃燈,流動著柔和的華彩燭光,將他們的影糾結在一處,長長濃濃映出。琉璃燈旁的黃金熏爐中溢出的香霧,縈繞沉積在唿吸裏,越堆越厚,沉沉地壓在胸口,悶得快要窒息了。


    那錦帕紋理疏朗,疏到可以看請橫絲和豎絲,卻又絲毫不損圖案精美,反而因那疏朗而多出幾分朦朧和層次感,那圖案扒在近前不一定看得清楚,上官紅將之遠遠拿在手心,一展。


    站在風口,穿道而過的冷風拂亂了她梳得一絲不亂的精致華髻,幾綹墨色青絲拂上她沒有血色的麵龐,仿若一朵凋零在初秋的冷荷。


    深深的看著她,像看著一場隔著水晶屏障的無緣參與的盛宴,又或是筆筆盛世風流令人徒自向往的古人畫卷。美麗,炫目,令人無限幢憬卻又永遠無法接近。


    暮春四月,綠葉更肥,而紅花殘瘦。窗紗支起,清晰可見廊下庭院中在一架子淡到發白薔薇,像失了血色的唇。原本的杜鵑都萎謝了,唯有一株凝紫的顏色花期尤其長,不動聲色,眼見著春光漸老倒,似不知道如何收場一般。


    魚多了,細細的尾鰭劃過水下,金鱗一縷縷,一片片蔓延開來,卷曲交織,如盛放的花……


    夜色如同幽暗海洋,一望無盡。浮雲散去後,一輪新月愈發明亮起來,滿天繁星更似一穹隨手散開的碎鑽,天上的星月光輝與瓊樓玉苑內的燈光交織相映,仿佛是彼此的倒影。


    燈火一暗,室內陷入黑暗的沉寂,白墨臨卻並沒有立即離開,他立在室中,沉靜不語,月光穿窗而入,如水般款款展開,照見他靜靜俯視上官紅的眼神,清亮、鮮明、星火閃爍,如玉之涼如水之深。


    嬰兒已經被哄住了,自己抓住了撥浪鼓玩著。頭上的虎頭帽子卻哭歪了,倒是一身的彩衣彩鞋還整整齊齊,使勁仰起小腦袋,眨巴著濕漉漉的大眼睛,好奇地聽著自己手裏的鼓聲。


    到了夜間,禦花園水亭之上放起煙花,十二簇團團富貴金花升起於黛青色的夜空,再千絲柔曼的綻開,盛放出深紫金紅翠綠寶藍明黃鴉青諸般豔麗色彩,那些繡球牡丹芍藥臘梅幽蘭迎春菊桃杏李,擠擠簇簇於長天之上怒放,再倒映進玉帶湖上水色流光,千波粼粼七彩流溢,人影花影亂如潮。


    取過一枚烘製好的蓮花香餅放進爐中,又覆上雲母隔片隔開香餅炭火,滴入一兩滴凝露狀的蜂蜜:“如今入春了,時氣幹燥,焚香時滴入蜂蜜,可以清熱潤燥,小主覺得好不好?”


    女人的身體好像一枚蚌,初時緊閉滯澀,而一旦攻入,便漸漸柔軟潤靡,溫濕包裹著欲望,陷落著,好似泥鰍滑行在泥沼中。溫軟的蚌輕輕扭動著腰肢索要著,極力緊裹住他,拚命的緊裹、緊裹、緊裹……讓司徒香香呻吟出聲……


    上官紅的眼光,在他臉上掠了掠,他臉色不太好看,眼下青灰更深了些,但那天兩力相撞他雖在其中,也隻是擦著邊而已,按說傷得還沒她重,怎麽臉色難看得像半個死人,上官紅惡毒的想,八成是縱欲過度咧。


    迴到宮中,卻見暖閣裏供著老大一束綠梅。那淡淡凝玉般的顏色,晶瑩剔透,呈半透明妝,而花心又是潔白的。雖不若紅梅豔美、白梅清素,但清芬馥鬱,尤過尋常梅香。


    殷殷的唇極紅,仿如飽暈了血,同唇一樣顏色的極細煙杆持在手中。畫舫深廣,走到半途,想是頸後烏雲般的發間,玳瑁的釵朵垂下的杏絲流蘇拂動得發癢,就拿了鎏金煙嘴去搔。


    燭光如晝,高鬟照影,杏煙搖曳,頎長的頸後落著朱紅鎏金的細杆,明明是那樣粗鄙的姿態,而她做來時唇際微揚,垂斂的眼梢處一抹紅,顏色極深,仿佛醉色。


    這時房中已被小太監們擦拭得窗明幾淨,花香與未幹的水汽相融,加之殿中炭火潔淨,暖氣幽幽一烘,越發顯得幽雅清新,中人欲醉。


    脫光了上官紅,雪做的肌膚從帛緞裏層一點一點地透了出來,高聳的胸、纖柔的腰肢、修長的雙腿,鮮嫩如剛剝了殼的荔枝,仿佛欲滴出水汁來。


    撫過司徒香香飛揚的眉,長睫覆起的眼,唇線優美的唇,他撫得細致而專心,仿佛想將這睽違很久的容顏,用自己的手指,一一深刻進心底。


    她憑欄而立,寒風帶起衣袖,颯颯的涼意逼入人的心脾。鬥篷頸上一圈上好的貂絨,細細摩挲在肌膚上,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她的心也似被一隻手緊緊的掐捏著,她不得不撫著胸口微微喘息。


    少年打扮的女子,眼眸寶光流動,黑如墨白如玉,易容過的肌膚淡蜜色,透出瑩潤如珍珠般的色澤,小小的一張臉,輪廓也讓人心驚——秀致得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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