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白墨臨等一行八人已經都不見蹤影了,司徒香香大驚失色,忽然叫出了聲,她隻見一團霧氣在眼前不停地飄動,忽近忽遠,忽左忽右。


    上官紅頓時大為震驚,趕緊攥緊了白墨臨的錙銖,她縱然算是個老江湖,但是像這樣另類的搏鬥,她還是生平頭一迴看見,隻見她此時此刻一臉的詭異驚容,為之目瞪口呆,司徒香香的,更是被勁風吹得頭發、衣袂狂飄,被勁風吹得立足不穩,連連後退都不知道。


    白墨臨停下了腳步,聞言,也不由地抬眼,向前遠遠的望去,隻見距離自己十丈以外的地方,正好就有一座占地頗大的庭院呈現在大家的目前了。


    院門非常的寬大,兩扇朱漆大門,向內啟開著,院牆甚高,幾有丈餘,大門外石階兩邊,分站八名抱刀黑衣衛隊,神情肅穆,狀至威猛,兩尊靜伏石獅,更為這院門平添一份宏偉,莊嚴氣勢。由外內望,僅能看到一座大廳,其餘則是十幾幢紅瓦屋頂,別的均為高牆所遮隔,卻是難於窺望。


    要知道:江湖格鬥,無論生死,從不報官。生者有命,死者歸天,事完各自一走了之。


    要知道,若在荒郊野外,死屍有人埋便埋了,無人埋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任其風吹雨淋日曬,野狗啃,山貓叼,老鷹啄,最後剩下一堆白骨。


    若在街頭,鬧市,或者說是鄉村人家鬥毆,事情出在誰家屋裏門前,誰家便攤上了,好歹找床席子將其裹埋,誰也不敢驚動官府,為自己惹來麻煩。


    謝誌強也頓時停下腳步,認真聽罷,一陣唏噓,心中更是一陣慘然,覺得眼前這孩子和自己多麽相似,自己雖然不是被人撿去,但自幼全家遭劫,被獨孤世家的叔叔帶進深山撫養,與世隔絕二十年,過著非人非獸生活。迴想自己的所見所聞,甚覺這世間不平之事實在是太多,江湖中你爭我奪,冤怨相報,無休無止,仿佛這世人除了爾虞我詐,刀光劍影,吃喝嫖賭,搶劫偷盜便無事可做。


    一件件閃閃發光的兵器,也正在紛紛向白墨臨與上官紅兩個人的身上不停招唿,卻不知道上官擎天究竟施展了什麽詭異的身法,在人群中穿隙而過,竟無一人被他們給撞到。那虯髯大漢欲叫喊眾人追趕,卻突然覺得一股熱流由自己的千萬個毛孔滲進來,在自己身體內部亂竄,每到一處,便封住了自己的穴道。他欲掙紮,可那股熱流流動的時候,竟然是那麽的沁人心脾的舒服,仿佛少女擁抱著自己,他身上的每塊肌肉都興奮地顫抖,令人不舍得抗拒。雪白的牆壁,驟然變成一片血紅!


    白墨臨的年紀呢,大約是在三十二、三,也可能實在有三十四、五歲,古銅色的肌膚,身體結實,滿頭黑發束起來,用一根黑絲帶齊額勒住,顯得他的額角更寬闊,鼻準也更挺拔了;他的眼睛微呈細長,眼中神韻柔和而善良,尤其是他的嘴,端正適度,總是露著那麽一抹坦誠的,爽朗的親切的笑容來。


    謝誌強與上官擎天兩人的馬,都非常的快,說話間,他們卻是已到了城門,不隻進出的人,比別處多得多,就像是竹筒裏的筷子一樣密集,就連守城站門的值班的士兵也比別處多,而且也比別處的兵威武、精神,當然也比別處的兵更加兇狠。司徒香香想的確實挺好玩,嗬嗬一笑傾城之戀,跟著進城的人慢慢進了城,看看離城門遠了!


    此時此刻,白墨臨正是獨坐無聊,不由將她仔細打量起廳中陳設。廳中,雕梁畫棟,由一色的堅硬青石砌造,所用之桌椅,更加均是檀木所造,漆色暗紅,雖然陳設簡單,但卻並不令人覺得單調,加以擺設適當,點塵不染,再配上四壁琳琅字畫,更令人覺得樸實雅靜,置身其中,身心舒適無比,再定睛一瞧,用心良苦地一細看,竟猛然發覺,這些雕梁畫棟竟為鋼鐵鑄成的。


    看著地上的謝誌強的惡心屍身,上官擎天的眼裏布滿了恐怖的紅絲,隻見他慢慢地直起身來,平時,這高大威武,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的長壽老人,竟然因為混蛋謝誌強的死,竟似乎突然蒼老憔悴了許多。


    白墨臨猝不及防地轉過身子,他臉上的皺紋顯得更多、更深,表情悲憤而凝重:“這已是幾大門派中第十一個遭到毒手的,傷口完全一樣,都是死在劍下,一劍穿喉,是一柄很快的劍。“每個人都悲哀而恐懼地看著那一向自負於快劍的謝誌強的死屍,看著他咽喉上的血洞,他的屍身被發現時,他的手裏還緊握著劍,劍尖尚未完全離開劍鞘,臉上布滿驚疑和不信,他至死也不相信有人的劍比他更快,他至死也不相信他也會死在別人劍下。


    這個少年叫謝誌強。


    “哼!謝誌強這人還是太年輕啊,你要知道,若是僅以力量來較量,任由他何時何地,邪魔上官擎天這等宵小之輩,都成不了氣候,奈何不了他。但是,世間之事並非光憑武力能解決的。比如說吧,你在明處而無害人之心,我在暗處時存殺人之念,我想什麽時候打你便可出手,而你卻防不勝防。特別是正派人士行事大都光明磊落,而邪惡之徒則不然,他們詭計多端,手段毒辣,他們善於挖好陷阱等你,你卻不知道將在何時何地中他暗算,更有些人表麵看去一本正經,暗地裏無惡不作。這種偽君子比比皆是,你卻難以一眼看穿他們的真麵貌。就集賢莊的兩個總管而言,你不是兩次救過他們的命麽?”


    我是個孤獨的人。


    我也曾像普通人一樣,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嚴父慈母,還有最疼我的大哥——謝飛狐。


    謝誌強此時此刻,手腕一翻,一招“玄鳥劃沙”揮刀便切,刀鋒過處,勁氣橫生,唿唿有聲。端木翔龍不退反進,手中短劍向上一跳,一招“笑指南天”劃向上官擎天的腕脈。


    說時遲那時快,謝誌強的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剛至途中,陡覺白墨臨的劍氣已迫到腕胎,趕忙撤招換式,一招“劃地為牢”削向上官紅的短劍。


    哪知道,上官紅卻是突然縮手,撤迴短劍,左掌一揮.劃個半弧拍向謝誌強。


    上官擎天的刀招走空,剛想換招,陡見對方拍出一掌,無聲無息,輕若飛絮。


    隻見此時此刻,司徒香香身形一掠,忽然霹靂一聲,大雨驟落,一閃銀光中,白墨臨忽然狠狠一拳擊向凹凸粗糙的鬆木幹,嚴翎想也不想,閃電般伸手握住他鮮血淋漓的手背,收勢不住,她薄而多骨的手掌硬生生撞向一樹尖突結瘤,鮮血慢慢留下,在大雨裏一絡鮮紅漸次化開成一絲絲淡紅滲入清冽的雨水,衝淡,不見,台下眾人更是一片愕然!


    白墨臨當然非常識得其中厲害,急忙倒踩七星,彈出幾指。指風嗤嗤猶如強弩破空,射向謝誌強的掌心勞宮穴。可是指風到了對方掌網內突然消失無聲,宛如泥牛入海。


    十歲那年,命運,不幸地淪為孤兒,那一天,成為了我一生的夢魘,可是,我硬是倔強的沒有哭。從此,大哥便牽著我,相依為命,漂泊天涯。


    餓得前胸貼後背,相互攙扶著,誤打誤撞,竟稀裏糊塗地闖進了一座古廟。


    有時候,司徒香香甚至也會有窩在廚房裏做一個幸福而忙碌的小女人的衝動,她會用她那雙握劍的手,做幾樣精巧的小菜,點一根小小的燭火,穿上她好久未曾穿過的水袖輕袍,重新戴上好久不曾沾有發香的簪子,讓火光暖暖的映著她似曾相識又陌生的臉龐。


    落葉,荒草,苔蘚遍生的石階,朱漆剝落的木門,規模雖不小,卻可惜香火寥落,多年無人過問…


    這兒的主人,是一胖一瘦兩個老和尚。


    另一個枯瘦欣長,穿著一身灰布袈裟。


    原來,上官擎天並非按照劍法一招一式使下去,而是東一招,西一式,大反常規,好似心念所至,想到哪一招便用哪一招,令人防不勝防。有時他一招使出,空門大現,將自己致命的要害,活生生地暴露在對方劍下。可是當他三人長劍刺出後,突然峰迴路轉,隻見他招式一變,那致命的空門,卻隱藏著萬般殺機,好幾次三人手中長劍險些被毒龍劍法削斷。三人再不敢大意妄進,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隻把手中長劍舞起一層層劍浪將他死死地困在當中,想使他疲憊不堪,最終還是脫力而死了……


    這兩個老頭兒,脾氣雖然古怪了些,心腸卻很熱,一開始總是刁難我們,後來實在可憐,收留了我和大哥。


    這些年來,兩個人朝夕相處,朝朝暮暮,上官紅每天每夜都會向白墨臨講述了兩種功夫的口訣。一迴生,二迴熟,五個多時辰下來,他已將口訣記得滾瓜攔熟,上官紅看在眼裏,喜在眉梢。


    半天不到,白墨臨已將兩門功夫演練得熟了。這多虧是鼎鼎大名的白墨臨,若換了他人非三五十載難領會這兩門深奧的功夫。他本就奇根異骨,耳聰目慧,天資過人,是武林難得的一朵奇葩,在獨孤崗,他服食過奇花異草,吃食的是飛禽走獸,最後服食了人間罕見的靈果;二十年洞裏溫泉的浸泡,又得以洗筋伐毛.脫胎換骨。


    猶記得初次入廟,我緊緊抓著大哥的衣角,怯生生地躲在大哥的背後,透出一股黴爛的怪味,環顧四周,隻見角落懸集著密密的蛛網,甚至連梁上裏的灰塵也都散發出黴氣。


    隻有殿堂東麵的一座巍峨的神龕,還算打掃得夠勤,裏麵供著一尊太上老君,垂眉斂目,寶相莊嚴。


    於是,我活下來了,奇跡般的活了下來!


    九年。


    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在這荒廢的破廟裏,生活了整整九年。


    其實,從一開始,我並不是孤兒。


    上官擎天呢,其實並不嚴格對待他們倆個,除了要他們練功、守規矩,不準在外麵打架惹事之外,他們的生活相當自由而逍遙。


    白墨臨呢,調皮,搗蛋,狡猾,貪玩…上官紅呢,幽默,機靈,開朗,任性…有時,他們趕到最近的鎮上吃一碗餛飩麵,買一塊桂花糕,有時他們到後山的樹林子裏玩,他爬到樹上吊一條蠕蠕而動的小青蟲,她一聲慘唿把他從樹上震了下來,有時她趁他不注意,由背後伸手抹他一臉鍋灰,白墨臨迴身追著司徒香香作勢要打。


    謝誌強曾經是那麽地喜歡逗她,逗她哭,逗她笑,逗她生氣。他用那種青青嫩嫩的新葉或草莖輕輕射她,讓她跳起來笑罵他,在他背上不痛不癢地捶幾拳,他吃著瓜果,冷不防一迴手就抹了她一臉汁水淋漓,再好聲好氣地陪著笑臉用手絹替拭乾淨,少不得又是一頓好打————可是那種打,輕輕的疼,濃濃的甜,他還不喜歡這麽樣欺負她,她的手那麽小,打不疼的。


    可是…


    五年前,我唯一的親人——親生大哥李,


    三年前,撫養我長大的雙雙圓寂…


    那種深入骨髓的寂寞,就像是朽木裏的白蟻一樣,已將我的皮囊、精神、靈魂都蛀空了…


    白墨臨停下了腳步,放眼望去,隻見那奇峰秀穀,俏麗多姿,累累怪石,千奇百怪。有的如嫋娜少女,亭亭玉立,靦腆羞澀;有的絕似千年古鬆,虯枝勁幹,傲骨嶙峋;有的就好像是龍鍾老態的老人,弓腰駝背,長須飄飄。危岩突起,遮崖蔽日,更是光怪陸離,不可名狀。


    參天古樹淩空突刺,漫山青藤如編似織,幽幽小徑迴旋在山梁上,被齊膝深的青草掩蓋,若不仔細根本找不到路。滿山遍野霞花似錦,彩蝶翩翩飛舞,山溪淙淙,鳥鳴啾啾,讓人仿佛置身於一個深遠、險峻、奧秘、神奇的世界。


    有一天,我突然非常膽大的念頭——下山!然後,我就徹夜未眠。


    此時此刻,正到了時值正午的火候,肚中饑渴,他便在一個客棧的鋪麵裏落了座,吩咐小二趕緊送上吃喝。工夫不大,小二手托酒菜送了上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本來萬裏無雲的晴空突然飛來一團烏雲,天空一下子變得低沉昏暗,狂風大作,沉雷震耳,大雨如注。刹時間,鎮內雞飛狗跳,大人路,小人叫,家家關門閉戶,街道上一下子冷冷清清,不見行人……


    秋風秋雨,連綿不斷。


    第二天早上,我揮了揮手,送走一片雲霞,不知為何,當時的我,既沒有歎息感傷,也沒有留戀不舍……


    有句古話說的非常好: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無恨月長圓。


    是啊!


    多情的人總是有這麽多痛苦,這麽多煩惱,可是你若沒有嚐過真正的痛苦,又怎會懂真正的愉快?


    燈光如豆,房間裏,白墨臨也在喝酒,喝得愈多,就愈忘不了那一張天真無邪嬌俏可愛的小臉,忘不了少年時候無憂無慮的生活,無瑕無垢的真情。如今他們都有太多牽絆,太多煩惱,太多偽裝——那種怕傷害自己也怕傷害別人的偽裝。


    此時此刻,正好有一道瀑布,從百丈高的峭壁頂部飛瀉而下,宛若一道銀色幌帷。上官紅帶著謝誌強穿過水簾,伸手在一塊紋路猶如花崗岩的石塊上按了一下,然後左旋三下,右旋二下,一道石門無聲無息地洞開,一個幽秘深逐的山洞出現在了白墨臨等人的跟前。上官擎天立刻便先進洞,白墨臨立即緊跟其後。


    武林中有許多世家,他們的祖先忍辱負重,劈荊斬棘,開創一番事業,使世代倍受武林尊重。但是也有一些世家子弟不肯在祖先的庇護下苟活一世,他們要用自己的雙手開辟一塊自己的天地。


    隻見此時此刻,司徒香香的膚色凝白如脂,仿佛吹彈得破。此時此刻,更何況她正穿著一襲水綠衣裙,這一襯托,就好似一大團碧翠中間嵌含著一塊玲瓏剔透的白玉,那等的明瑩嬌美,恨不得教人一口吞下肚去才受得。


    白墨臨定睛一瞧,隻見這些人兒,正是兩高兩矮,兩胖兩瘦,胖子中一人五大三粗,滿臉肉疙瘩,橫眉怒目,往地上一站猶如一尊鐵塔,他手中一根水火棍足有兒臂粗細。


    另一個死胖子,好似一團滾動的肉球,渾身上下肉嘟嘟的,白麵無須,一雙小眼,眯成一條縫,仿佛始終帶笑,活象大肚子彌勒佛。兩名瘦子,均骨瘦如柴,有皮無肉,一雙腿還沒那大胖子的一條手臂粗,兩人加在一起怕還沒一個胖子重,高個子象個黑無常,三角眼,吊眼眉,鷹鼻如鉤,犬齒外突,頭發稀稀拉拉,兩手特別長,低垂過膝……


    隻見,這兒有座灰白色的石室,中央有一張圓形的石桌。這是一張很奇怪的石桌,彷佛是黏在地麵上,東西南北各有一支石製的扳手,扳手前各有一盞小燈,大半部埋在桌下,隻露出一個比水晶還透明的罩子。每一盞小燈前麵都有一個方形的按鈕,也不知作什麽用。


    現在,桌上東麵的燈已亮起,發著淡橙色的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南宮情義篇之青梅何奈落竹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宮越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宮越意並收藏南宮情義篇之青梅何奈落竹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