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紅冷冷看著他,漫無表情地複述著同樣的句子:“毒液代表七種煉獄之苦。如冰封、火炙、蟻噬、車裂、淩遲……每一種都宛如重生重死,超越了人間的任何一種酷刑,也超越了你的想象。”


    白墨臨驀然抬頭,眼前正橫著一道阻天白壁,上官擎天已雙雙向山腰縱去。緊接著,白墨臨猛提真氣,騰身追上。約盞茶光景?來到一座峰頂。左右均為峭壁,下臨深穀,前有丈許寬闊的一道小澗;澗水業已結冰,安步可渡。


    原來,石獅腳下原是有個石盤子,白墨臨把牆尖頂在盤子中央,隻要誰去動它一動,石獅就非倒下不可。牆尖是個三角形,正麵後麵都無法取力,側麵就是牆外,要想取下石獅,非踏上瓦頂,無能為力;但要踏上瓦牆,三千斤的石獅再加上一個人的重量,那怕不立刻陷成一個大洞,連人帶石獅跌了進去,把坐在看台裏的活佛壓成死佛?上官擎天固知這一場比試必敗,卻不道人家使出這個方法,竟使自己一籌莫展。


    月白色的道袍,因恚怒而波動起來,露出他手上緊緊握著的那一封奏疏。隱約可見奏疏封麵上紅色的“八百裏加急”字樣。老皇帝的指節,因用力而變得發白,但最終,他無力地歎了口氣,整個身軀鬆弛下來,倚在沉香木的輦上。


    他沒想到,暗道的出口,竟然就是五穀輪迴之所的暗處。走不多遠,便見那名被他打昏過去的士兵正暈頭暈腦地爬了起來,見了他,一呆,正要說什麽,白墨臨幹淨利落地又是一劍柄敲在他頭上,讓他再度在睡夢中偷閑去了。


    他們臉上全都現出驚駭之色,遠遠望著顧明遠一步一個腳印,一掌一門鮮血的向謝誌強進逼而至,竟然動都不敢動一下,像是一根根木頭豎立在那裏一樣。


    日色是那樣的輝煌奪目,不容諦視,讓萬物眾生臣服於它的意旨之下;而月的光芒但卻是如此溫存,陪伴於你左右,讓你分享他的一切榮耀。日色是那樣的冷酷威嚴,將萬物虛假的裝飾都壓榨殆盡,盡留下蒼老與衰敗;而月光卻是恰恰相反,讓一切醜陋、平庸都沾染上它的光輝,在它的垂照下變得清麗動人。


    當下他將信柬迅速收好,拭幹眼角淚水,立即趕至師父臥室。果見師父床上放著一隻輕瘦書箱,打開一看,裏麵衣帽、衫褲、鞋襪以及銀兩、日用品,樣樣不缺,心頭一酸,又掉下兩顆淚珠。他匆匆換好行裝,閉妥密室,然後攜著書箱走出洞外。


    無極和尚本是此中能手,更加活佛授與般若大智能,心中但覺一片空明,但見白墨臨一盤膝入定,立時進入意景皆空的境界,仍不禁暗說一句:“不好!”慌忙坐上蒲團,瞑目內視,嘴唇微動,念起真言。


    他扶在門楣上的手猛然用力,石屑便在他蒼白的手指下紛飛:“我本想將你們留下來,見證梵天降臨的輝煌。從此,偉大的永恆之都將重建,鮮花開滿,陽光普照,萬物複蘇,眾生安樂,再沒有人會在黑暗的地底孤獨飲泣,可是……”他猝然住口,眼中的憤怒化為絕望:“你們卻破壞了這一切。”


    恰恰是她那一點點發自內心深處的不忍,恰恰是“如果躺在地上的人是我”的最單純的思考,讓她超脫了最絕頂的高手、最睿智的智者都無法堪破的猶疑,支撐了下去。


    自對方掌上傳來的氣勁,有似長江大河滾滾而來,更似那陣陣海濤,一道比一道洶湧沉猛,劈到第三掌時,他所發出的太清罡氣,竟然好似碰到鐵壁銅牆,不但攻不出去,甚而被反擊迴來。


    燭台疾舞而生的旋風不時撞在一起,在這密閉的營帳中爆出一聲鬱雷,震響在每個人的耳邊。鬱雷滾滾,每個人都宛如身處大海之上,風濤猛惡,天雷滾滾,而他們隻是孤獨的一個人,一葉扁舟,下一刻就可能消失在這無邊無際的大海中,屍骨無存。


    他將謝誌強推在門上,一件件解開他身上無比華麗的冕服:“我以為重建三連城的偉業能在我這一代完成,但是我失敗了。因此,我必須履行我的命運。在生而為人的第十八年的午夜,找來一個無辜的女人,逼她為我誕育下後代,讓我的孩子繼續在無邊無盡的恐懼與絕望中,企盼神跡的出現!”


    原來他所用的是魔教中一種最為狠毒古怪的神功,叫做“天魔解體大法”,這是準備與敵人同歸於盡時才用的,可以把體內所有的精力都凝聚起來,以作雷霆萬鈞之最後一擊。


    他們相信,他們已經得救了,已被她這位無辜少女所救。他們的臉仍然憔悴不堪,病痛與饑餓並沒有完全消散,但卻已透出了幾分滿足,安寧,對上天的感激與對未來的希望。但這一切,都將在蒙古大軍到來之時,破成粉碎。


    他揮舞著破碎的長袖,指向四方:“你願意永遠居住在這斷絕生息的廢城中,承受永遠的孤獨麽?你願意忍受這昏黃的塵雨,與那沒有四季、沒有日夜的天空麽?你願意麵對這一張張失去瞳孔、飽含責問的臉孔麽?你願意夜夜聆聽每一塊磚、每一處石柱發出的哭泣麽?”


    所以,他孤身對決瘋狂屠戮的異族高手,將中原武林從滿天鮮血中解救出來。但他絕不會守在一個十惡不赦的罪犯身邊,給他臨終的寬恕。因為,他的悲憫經過了思考,變得理智而冷靜。也因為,他心中要拯救的,不是個人,而是天下。


    白墨臨用盡全身力氣,才坐了起來。他深吸一口氣,試著凝聚淩亂不堪的氣息,但每一次,勉強提起的氣息剛運行到胸前,就化為一柄尖刀,狠狠地在心脈上一刺,隨著是一陣刺骨的劇痛,仿佛要將他的全身攪碎。


    華裳委地,珠串、綬帶、流蘇、纓絡被一件件扔在其上,她顫抖著從司徒香香散發下取下耳飾:“你體內有我的血。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既然你不願成為最善的我,在不滅的都城中,統治萬民,那麽就在陰森黑暗的石室裏,替我完成這場罪惡的婚禮。”


    白墨臨忍不住淒然輕輕一歎。再迴頭朝高矮兩條身形望去,但見那較高的一人,瘦得像根麻杆,吊眉、垂眼、鷹鼻,長發披肩,黑臉上除了雙目閃閃發光外,沒有一絲血肉。那矮的身高不滿四尺,一身肉又肥又白,嘴巴像個一字,鼻子扁得一無所有,兩眼又小又圓,像兩顆發亮的綠豆,一襲白麻衣,像個孝子,兩個這種生相,當真令人作嘔!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南宮情義篇之青梅何奈落竹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宮越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宮越意並收藏南宮情義篇之青梅何奈落竹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