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步奔下通往地窖的階梯,忽然聞到一股強烈的血腥味,在那一霎間,他腦中忽然閃過當年自己踏入情風館、聞到血腥氣時那驚悚恐怖的一刻,數十具至親之人的屍體躺在屋中的一幕似乎又出現在眼前。


    他全身冷汗淋漓,大叫一聲,推門進去,登時臉色霎白。


    小舟已近洞口,隻聽鶴唳鶯啼,一隻丹冠雪羽的山鶴,翩然飄落在船頭,一隻黃蔦飛臨白衣少女頭頂,盤旋鳴囀不已,那翠鳥飛射過來,半空中翻了一個斤鬥,霍然飛射迴去,一時之間,仿佛春迴大地,萬物複蘇,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兩道火焰似的目光,掠過她美麗柔媚的嬌靨,一霎時,他那理智的堤防終於崩潰了,不獨是安危得失壓迫他透不過氣來,另一種需要也正充滿了他的腦海,他被狂亂的欲火燃燒得不自克製,悶哼一聲,張臂抱去。


    馬後追來了一匹棗騮,馬上人戴一頂破氈笠兒,身上反穿脫毛光皮板皮襖兒,腰間緊勒著闊板帶,馬屁股上梢個頗為長大的被卷兒,鞍橋邊還掛著好些行囊,這個人蝟縮成一團,低垂脖子好像睡熟的樣子。


    他望向上官擎天衰老的臉龐,見到他眼中殷切的期盼之色,心中忽然生起一股悲哀淒涼之感,知道眼前這老人在世的時日已不多了,或許再三兩個月,或許再一年半載,他便將永歸黃土,自己若不能應允他的請托,他必要遺憾以終。白墨臨轉過頭去,放眼望向遠處的青山綠水,昨日自己稱賞讚歎的山水明媚依舊,看上去卻似乎不大一樣了。。。


    東麵是焦山寺,西麵江邊是碼頭。後街倚上坡向東西伸展,房屋參差錯落,實在不配稱街,每座宅院占地都不同,有大有小貧富懸殊,有些擁有花園大院,有些數家擠在一起門戶相連。


    卻見一個福泰肥胖的中年人坐在一張大書桌後,身穿寶藍湘繡大褂,左手飛快地打著算盤,右手拿著筆記賬。


    他右手拇指戴著一隻燦爛耀眼的金剛鑽,左手指上戴著兩隻翠玉班指,色做碧綠,的是上品;胸前掛著一串百零八顆牙雕佛珠,乃是一百零八羅漢,雕工精細,什是罕見。


    遊目四顧,見山洞之外是一片荷塘,一座石亭矗立岸邊,背後是大片花圃,兩行石欄,夾護一條小徑,遙遙伸展開去,遠處山腳之下,有著長長的石級,那石級依附崖壁,螭蜒而上,台階盡頭,有一座寬廣的洞門。


    笑聲刺耳,宛如梟啼。這時大家才看清這怪婦人年近五十,一身裝束,好像街上縫窮婆樣子,兇眉兇目,滿臉狠戾之氣,左臂已斷,隻剩一條右臂。手上拿著兩尺多長的一支竹管,人們還以為她拿著簫笛之類。


    因此,她抖擻精神,將袖子一捋,把腰間絲帶一緊,向亭內半蹲半跪地屈了一屈,然後轉身一躍上繩,將身仰彎下去,再伸首過膝,雙手合掌,麵向上官紅,麵含微笑,向司徒香香做了個童子拜觀音。觀上府內上下人等一齊鼓掌。


    站在血泊之中,臉色慘白,半邊身染滿鮮血,左肩一道長達半尺的創口,那創口血肉外翻,白中冒紅,想是新創不久,但他對自己的傷勢卻是不加一顧,兀自須發顫動,獨目凝注,緊緊的盯著白墨臨,不知是情緒激蕩,抑或是真正的惱怒不已?


    身中劇毒,醒轉後便急急向京城趕去,路上聽得白墨臨在嚴府被圍、硬闖出來、身上受傷而下落不明,不由得大為擔憂,來到京城後便趕去蘇州鎮藏身的打水胡同四合院探聽情況。


    才一進去,他便感到不對,踏入屋中更是臉色大變:卻見屋內一片淩亂,桌椅傾倒,瓶罐碎裂,處處沾滿了已經發黑的血跡。


    細斟細酌,卻總難識透話中包藏的秘密,她想來想去,不覺便已沉沉入睡。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起了一陣夜風,把木屋的小窗吹得嘎嘎直響。上官紅猛地驚醒過來,感到木屋充滿了陣陣寒意。


    已然站起,緩緩轉過身來,淒迷月色下,隻見他垂胸白髯,根根顫動,那皺紋隱隱的臉上,滿布著淒苦之色。


    令小姐小小年紀,便得跟著你們這些正經八百、嚴肅不堪的老學究學習琴棋書畫,豈不悶煞了她?我跟你說,這些玩意兒的本質,是一個‘雅’字,一個‘趣’字。


    但右臉頰那隱隱的疼痛,讓她恐懼得渾身發抖。顫著手摸到自己臉上,那厚厚的膏藥和繃帶擊碎了她最後的幻想。


    她猛然翻身下床,四下尋找鏡子。不過房中的鏡子都被人收了起來,她在一個麵盆前停了下來,盆裏有大半盆清水,她的麵容清晰地出現在水裏。


    望著水中那個半邊臉包著繃帶的少女楞了片刻,她突然發瘋一般扯下包紮的繃帶、膏藥,終於,她的麵容完全暴露出來。


    這八卦拳也屬道家秘宗,分陰陽二極,合乾、坤、震、裴、坎、離、良、兌八法,每法八路,共計八八六十四路。


    法法相貫,路路相連。變化多端,出手難測。這套拳法,使得慢時,重在行氣;使得快時,重在運力。內家打來,以慢為貴;外行去學,以快為雄。


    兩條纖巧的影子飛掠而來,上官擎天疾速一瞧,隻見兩位一紅一藍裝扮的絕世美人白天而降,美眸圓睜,挑眉帶煞,仿佛十分氣惱。


    心靈上,便產生了一種非常奇特的感情……就那短短的刹那間,使她命運和白墨臨連結在一起了,她也說不出對他該惱,該恨,還是該愛?她一時思潮如湧,不勝傷感之至,竟自暗暗流下兩行清淚。


    你們拿這些玩意兒來試探上山的人,大落俗套,還有什麽雅味可言?你們對這些玩意兒認真執著,一絲不苟,還有什麽樂趣可言?令小姐有如此的師父,就算是塊上好的璞玉,也要被雕琢壞了。


    “咦”的一聲,沙石飛濺,黑麵老人立足不穩,撲伏地上,十指如戟,還深深插進堅韌的泥土之內,這霎時他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正圖撤身,忽覺左掌命脈一麻,接著整個身子被白墨臨帶得站了起來。


    表現得不但文靜大方,而且更有著她那行業中少有的高貴氣質,臉上掛著適度的微笑,吐談之間,令人但覺其親切近人,而無輕佻之感。


    廚下小丫頭初靈送杯盤匙筷來了,上官擎天親自動手做事,把大圓桌上鬼臉青大花瓶拿掉,鋪一張桌氈子,排上十二副食具,桌底下拖出十二張圓凳子。


    謝誌強傲嘯一聲,大喝一聲“起”,那隻獨角忽然離開了蛟龍的額角,蛟龍大吼一聲,用盡生平之力把頭往左一擺,白衣人身體失去了憑籍,頓如脫弦之箭,飛出七八丈遠,跌飛至古鬆枝丫上。


    喇嘛的長相,實在太兇了,連心眉,大環眼,蒜鼻闊唇、廣額寬頤,一臉橫肉,色如淡金,又長著焦黃蝟髯,連眉毛眼珠,都是赭黃色的。


    見上官紅兩眼低垂,雙眉微鎖,在睡夢中仍保持她慣有的端莊和矜持。她那玉琢般的臉上透著紅霞,唇邊掛著淺淺的笑意。她那安詳的睡態顯得分外溫柔,清秀的麵孔在火光的照映下變得更加美麗。


    那三個人,有二個都已年在五十左右,與那相陪的上官紅談得口角生風,忘其所然,另外一位,年紀隻在二十左右,長得眉清目秀,極為英俊,臉麵靦腆,顯得心神不寧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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