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胭瞅她兩眼,聲音軟軟糯糯:“我說——”


    “沒有結契前,我也這樣呀。”


    “無時無刻依戀著他。”


    “滿心滿眼愛慕著他。”


    “他眉頭一皺,我就傷心欲絕。”


    鄢月:“……”何苦問哉。


    “行吧。”反正都結契了,問這些有什麽用呢。“你既然迴來,人便交給你了。”


    閃身離開。


    房間裏隻剩下新婚二人。


    梨胭沉默爬上床,挨著棠籬閉上眼,緩緩入睡。


    夢裏。


    風聲唿嘯,北風凜冽,簌簌大雪如鵝毛般飄揚旋轉,一片雪花落在她睫毛上。


    那是一雙冰冷而澄澈的眼睛,瞳孔湛藍,清亮透明,像結冰的藍色湖泊;纖長濃密的睫毛在瓷白如玉的臉上落下一小塊陰影,像幽暗森林裏的樹影。


    她速度快得詭異,如鬼似魅,眨眼消失在茫茫雪地裏。


    這條路上,幾天前伏屍千裏,血流成河,目光所及,皆是斑斑血跡。


    一場大雪,將所有掩得毫無痕跡,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但,她不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


    天誅暗部大殿之上,三首領相隔一丈一座,中間宗恣,右謝瞳,左殷三蒼,殿下三十人,豎列三行。


    三首領之上,一巨大屏風從屋頂接到最高級台階,兩邊有半丈空隙,隻能看到內裏兩麵書牆。


    屏風乃玄鐵銀絲製成,輕透有光,上畫暗部標誌,乃一巨大祥雲。


    圖騰之後,隱隱有一人。


    極靜的大殿內,隻能聽到屏風後的人翻書的聲音。


    半晌。


    沉靜溫和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二十人圍一情獸,藍光箭在手,竟讓她逃了。”他聲音帶笑,“有意思得很。”


    大殿三十人,瞬間汗如雨下。


    宗恣垂眼,巋然不動。


    謝瞳和殷三蒼目光不變,然屏息凝神。


    “歸者皆降為三等,重迴後山。”他白手如玉,緩緩翻過一頁,“以一等訓之。”


    謝瞳頷首,“知道了。”暗部以武功能力之高低排序,各府一等者唯十人,序號為一至十,此十人從萬人陣中殺出,乃佼佼者中佼佼者。萬人陣是一等者的初步訓練之一,一百個二等者隻能活一個。


    這些人……


    唉。


    “退下罷。”屏風後的人道,“你們三個也退下。”


    “是。”


    所有人退出大殿,三人對視一眼,分別對壹一,貳一,叁一道:“去找。”


    這隻情獸不找出來,下一波迴後山的就是他們。


    三十三人兵分三路,融入雪夜裏。


    一道白光像一顆流星墜進暗部,也像一片雪花倏爾飄落,她毫不猶豫,沒有一絲怯懦,直直朝大殿躍進——


    黑暗陰沉的鐵牆之中,倏爾射出無數藍光箭——但她的速度太快了,不過發箭那一息,人已掠過箭陣,一掌拍向石門。


    石門應掌而碎,上下左右四方轟隆一聲,巨大石塊朝中砸來,無一絲縫隙。


    她目光一淩,使出渾身力氣,氣浪如海,雙手一排,前方巨石爆破,她穿石而過,身後轟隆一巨響。


    屏風後的人聞聲手一頓,目光黑沉,嘴角微勾——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凝氣抬指,一小股氣流直衝書櫃某處而去,花瓶碎成粉末,書櫃後一圓圓玉石按鈕被按下去。


    巨石之後,鄢枝一路暢行無阻,不過十息便衝入大殿——


    她毫無停頓,四爪如鉤,瞬間劃破屏風,直直朝屏風後的人抓去。


    晏沉目光一暗,以書擋之,四爪從書麵劃過,書麵一陣火星,猶如鐵板。


    他側身一退,以書擊之,白光一閃,書鑿進壁中,未入部分倏爾燒起來,火光明滅。


    二人空中相搏,俱是狠辣果決的招式,招招致命。


    屏風爆裂,書架崩碎,無數氣浪撞擊,鐵牆震動。


    倒是錯怪那二十暗士了。


    晏沉一掌擊出,氣流排山倒海,鄢枝運氣相震,抿唇一閃,氣浪震肩而過,她哇地吐出一口血,哢嚓、哢嚓、哢嚓——三聲骨頭碎裂的聲音,她身體一偏,跌在地上。


    瞳孔、耳朵、尖爪倏爾迴縮,她退迴人形。


    晏沉目光未變,兩支毛筆轉瞬射出,一股氣流掐著她撞上牆壁,毛筆一下釘入其肩骨,鄢枝被釘在牆上。


    二人四目相對,俱是冰冷平靜的眼神。


    鄢枝肩上血流汩汩,左臂軟軟垂落,鮮血順著指尖流下。


    晏沉一身白衣,纖塵不染,連站的地方都沒有絲毫碎片。


    他看著四周散裂的書,歎一聲:“可惜了。”下一瞬間一紅色匕首狠狠射入她胸口,他道,“這是暗部最新的毒藥,人沾之即死,正打算抓兩隻情獸試試毒性。”他一笑,“你既來了,便試試罷。”


    鄢枝嘔出無數黑色的血。


    “見效真快。”他轉過身,“孤會厚葬你。”


    下一瞬間,兩支毛筆彈出,一白影從後撲來,晏沉迴身,凝氣以對,兩掌相撞,有什麽東西倏爾刺破掌心。


    他一頓。


    鄢枝一笑,美得不可方物。


    她的掌心不知何時紮了一枚藍光箭,晏沉用力越深,藍光箭紮他便越深。


    他手臂一麻。


    鄢枝眼睛一眨不眨,拔出匕首,瞬間紮進他胸口,兩道血流飆出。


    一道是她的,一道是他的。


    兩口黑血噴出。


    一口是她的,一口是他的。


    她轉身掠走,速度凝滯。


    晏沉眼中黑雲壓城,追其而去。


    謝瞳半夜歸來,暗部留守者十人,悉數暴斃。她心下一咯噔,心跳停窒,極速掠進大殿。


    殿內一片狼藉,已如廢墟,屏風後血跡斑斑,她全身冰冷。


    她疾聲道:“快去通知宗恣殷三蒼,秘主危險!”她不敢有片刻停留,順血跡追去。


    絕崖高陡萬丈,人煙罕至,謝瞳追至絕崖頂,兩白衣正決鬥交纏,身上俱傷口無數,白衣已全是紅黑血塊。


    鄢枝遠遠瞧這邊一眼,目光一絕,不再想脫身,狠狠朝晏沉撲去,二人緊纏著跌入絕崖——


    “不要——”


    作者有話要說:  來,一起深唿一口氣——不虐,會和的。


    第三七章 中秋之夜


    梨胭一下醒過來。


    她神色平靜, 呆躺了一會兒。這是第二遍夢。


    棠籬還在昏睡。


    她起身,坐到床邊, 手放上棠籬胸口。


    □□傷口猙獰, 有淡淡血跡洇出來,她輕輕撫摸兩遍, 手一按,粉色的血跡漸漸變紅,血色濃鬱, 潮濕,腥氣。


    棠籬吃痛皺眉。


    她垂下眼,神色難辨。


    半晌。


    棠籬醒來。


    二人四目相對。


    “誰傷的?”


    “謝瞳。”


    她握住他的手,垂下臉,貼著他的手腕, 棠籬看不見她神色。


    “她居然下這麽重的手。”


    涼涼的肌膚滑膩細嫩, 貼上一會兒就和他手腕一個溫度, 棠籬摩挲了兩下,梨胭蹭了蹭。


    兩個人都沒看到對方表情。


    棠籬問:“下一步想做什麽?”


    梨胭道:“不知道。”她聲音如常,微微上揚, 好像很幸福的樣子,“和你成親就夠了。”


    棠籬一頓, “不建院子了嗎?”


    梨胭一頓, 笑著道:“不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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