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籬是誰?”


    “救我的人。”


    “他是大夫?”


    “大夫是什麽?”


    老鴇一頓。


    女子認真專注瞧著她。


    老鴇笑了笑,看著她道:“姑娘從哪裏來?”


    “不知道。”


    “不知道?”


    “我記不得。”


    哦,原來是失憶。


    老鴇喜不自勝,已經看到無數銀子堆積成山。老天有眼,好人有好報啊!


    “我們這裏,有一種解藥,隻要他是男人,可解萬毒。”


    女子神采迸發,如春雪消融,“他是男人!”


    老鴇笑眯眯:“姑娘運氣真好,解藥有了。”


    “在哪裏?”女子伸出手去,“給我。”


    老鴇抓住她的手,冰肌玉骨,膚滑脂膩,不僅絕色,更有銷魂之骨。連她一個女人都愛不釋手。


    “姑娘莫急。這藥雖有,但藥引難得。你若要救那人,得用你自己做藥引。”


    “藥引是什麽?”


    “使藥發揮作用的東西,若要解毒,非此不可。”


    “以我做藥引,要殺了我嗎?”女子眉頭皺起來,“我不想死。”


    “不不不,不是要你的命,隻是要你做些事。”


    “好。做什麽?”


    女子爽快,倒令老鴇一愣。


    “做什麽?”她又問了一遍,“能不能現在給我?”


    老鴇眼珠一轉,笑道:“不急不急,藥引非一朝一夕做得,需要長年累月才能……”


    “要多久?”女子有些急躁。


    “三個月。”


    女子站起來,“不行,太久了。”她做了一福,“謝謝你,我去找其他解藥。”


    她的福奇奇怪怪,不似尋常,老鴇來不及深究,隻來得及忙忙攔住她,道:“你若有天賦,一個月也能做成藥引。”


    女子還是搖搖頭,“不行,太久。”轉身欲走。


    “站住!”


    女子隨窗一躍,飄飄然消失在夜色裏。


    拿著武器推門而入的龜奴們麵麵相覷:人呢?


    老鴇瞪著窗戶,不敢置信。


    還會武功?


    老鴇迴過神來,悔得近乎昏厥——我的搖錢樹啊!


    女子飛出去,跑過會澤縣大大小小所有街道,可惜,再沒有遇到一人。


    身體力量漸漸虛弱,她變迴白狐,隻能打道迴府。


    白狐躍進內室,內室暖融融。


    棠籬畏寒,內室時刻燒著炭火。


    狐狸在冷風中跑了半個時辰,狐狸毛都吹僵了,它一進入就舒服地抖了抖。


    棠籬雙眼安闔,氣息平順,對狐狸離開一無所知。


    狐狸跳上床,用爪子刨了刨被子,腦袋先拱進去,隨後是身體,最後是尾巴,她在被子裏轉了一個圈,尾巴蓋住爪子,腦袋靠著棠籬,緩緩吐出一口氣,蹭了蹭,安心睡去。


    天一亮,棠籬睡醒。他習慣性摸了摸狐狸,狐狸熱乎乎一團,睡得四仰八叉,癱成一塊狐狸皮。


    棠籬不自覺嘴角含笑,伸手摸了摸它肚子。


    狐狸不愛被摸肚子,每次一摸必醒,醒了還要四爪並用,一下一下推他,若他執意要摸,更是惱得直接上嘴咬。


    預想中的小肉爪沒有放上來,狐狸唿唿大睡,肚皮上的絨毛隨著唿吸起起伏伏。


    棠籬詫異地瞧它一眼,伸手又揉了揉,狐狸懶洋洋抱住他的手,睡得可香。


    棠籬啞然失笑。懶狐狸。


    他輕輕抽出手,下了地。


    他穿好衣物,淨了麵,戴好冠,一轉身,狐狸趴在床邊,睜著藍藍亮亮的眼睛看著他。


    棠籬在書案前坐下,朝它招手,“過來。”


    狐狸在床上滾了滾,隻是倒著腦袋看他。


    行吧。


    棠籬也不強求,點上香,鎮紙碾過宣紙,狼毫蘸墨,又開始畫畫。


    過了一會兒,棠籬掀眼瞧了瞧狐狸,狐狸腦袋吊在床邊,又睡著了。


    狐狸足足睡了一上午,棠籬做午飯的時候它才踩著軟軟的步子跟去了灶房。


    棠籬切肉,它坐在台上,尾巴在空中甩來甩去。


    肉片就在它觸爪可及的地方,狐狸隻是坐著,看著棠籬不甚熟練的切菜。


    棠籬出門抱了一堆柴火,隨後生火燜飯。狐狸目光跟著他轉來轉去。


    等棠籬做好了自己的飯,又把狐狸的放進單獨的碟子裏,一人一狐一桌吃飯。


    棠籬午睡,狐狸跟著打了嗬欠。棠籬摸了摸它,笑道:“今天怎麽這麽愛睡?”


    狐狸嗚一聲。


    一人一狐沉入夢鄉。


    棠籬再次進入有關梨胭的夢裏。


    他一進去梨胭就問他:“你什麽時候死?”


    棠籬被問得一噎。


    梨胭又問:“你什麽時候死?”


    棠籬道:“該死的時候就死了。”


    梨胭有些傷心:“那是什麽時候呢?”她小心翼翼、充滿希望、又充滿膽怯地看他一眼,“我找到解藥啦!”


    棠籬一笑:“這麽快?”


    梨胭點點頭,本是高興的事,卻皺起眉頭,“可是製作藥引至少要一個月。”


    “我還是能活一個月的。”


    “真的?”梨胭的眼睛亮起來。


    “嗯。”


    “可是——”梨胭盯著他胸口看,“更黑了。”


    “沒關係,我等你。”


    “好。”美人一笑。


    轉眄流精,光潤玉顏,暈暈如嬌靨。棠籬別開眼。


    梨胭突然問道:“大夫是什麽?”


    “治病救命的人。”


    “分男女嗎?”


    “醫者仁心,不分男女。”


    梨胭笑起來:“我遇到一個很厲害的女大夫。”


    “女大夫難得。”


    “她很厲害,說是能解所有的毒。”


    “讓你費心了。”


    梨胭搖搖頭,看著他,“你救了我,我也救你,我們互相救。”


    “我沒有救你。”


    “那我也要救你。”


    罷,不過夢而已。


    老鴇怒了一天,樓裏的姑娘們都戚戚哀哀,


    一個道:“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悲哉。”


    一個才哭完,聲音帶顫:“既做了這等下賤之事,又哪兒期待像人對待呢?”


    紅顏薄命,賤如塵埃。


    老鴇在樓下罵道:“賤蹄子們又酸唧唧說什麽呢!一天天盡做白日夢,入了這一行,怎麽,還想著有官大老爺抬你們迴去作妾呐?還想著從良喲?早點兒歇了那些可笑心思!老娘給你們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白花花的銀子流水似的使,你們長點良心,好好孝順我吧!你——”


    “媽媽!”


    老鴇瞪他一眼,氣道:“叫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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