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踏出電梯,已經換上職業化的笑容,問那個木訥的秘書:“請問易總在嗎?“

    秘書顯然不知道今天早上的會麵:“易總他剛到,我去問一下,請問您是哪位?“

    “br公司的蘇畫。“

    語音未落,裏間的人已經走了出來。

    他站在門口,兩個人靜靜地對視,之間的氣流,卻是波濤洶湧。

    “您好,易總,我來送清單。“蘇畫微笑著開口,擊碎了這一片沉默。

    “進來吧。“易沉楷迅速轉身,不願再去看她疏離的笑容。

    蘇畫遞上清單,坐到易沉楷對麵,眼神下俯四十五度角,看著桌麵,並不看他。

    “給我泡杯茶。“易沉楷突然說。

    蘇畫一愣,抬眼看他,他的眼神卻還是停留在文件上,卻又重複一遍:

    “給我泡杯茶。“

    蘇畫看了看他,最終還是站了起來,去找秘書要杯子和茶葉。

    秘書很慌:“對不起,我剛才忙著……沒顧得上……“

    “是給易總泡的。“蘇畫安撫他。

    秘書卻更加糊塗了:“易總從不喝茶。“

    蘇畫怔住。

    當她把泡好的茶放到他麵前,他忽然抬頭望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茶的水汽,他的眼睛,像是濕的。

    她看見他一小口一小口地抿,似乎那茶有多麽珍貴。

    心裏突然疼起來,她在桌下,使勁用右手捏自己的左手,讓自己平靜。

    易沉楷卻在那一片茶香中,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聲音沙啞地問:“你過得還好麽?“

    “還好。“蘇畫盡力微笑。

    “你知不知道……“剩下的話,他說不下去,他想說:

    你知不知道,我多想你?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苦?

    你知不知道,我心裏多痛?

    假如她已經找到了她要的幸福,他說這些話,還有什麽意義?

    蘇畫右手的指甲,已經將左手掐得通紅。她努力換了個話題:“魏總他們怎麽還沒過來?“

    “哦,我……給他……打個電話。“易沉楷的手,抹了把臉,讓自己鎮定。

    魏庭在電話裏說他和範教授馬上就到,易沉楷和蘇畫都鬆了口氣。他們誰也

    沒把握,再單獨呆下去,還能不能控製好自己的情緒。

    有了易沉楷的催促,魏庭和範林很快就到了。

    根本不需要討論什麽,因為蘇畫剛開口說了第一個設備名稱,易沉楷就說:“整單都交給你做,要最好的型號。“

    隻有範林是訝異的,剩下兩個人心裏都很了然,蘇畫咬了咬下唇,魏庭的眼底有笑意。

    但是範林似乎很快也明白了,意味深長地看了蘇畫一眼。

    蘇畫明白那眼神的意義,卻無可辯駁,倘若說這是潛規則,也並沒有錯,易沉楷給她這張單,的確不是平白無故。

    他們離開的時候,易沉楷並沒有叫住蘇畫,隻是貪戀地望著她的背影,直到消失。

    下了樓,蘇畫看見了等在大廳裏的王瑜屈月和李舒,眼裏一下子就熱了,她請範林先走,自己留了下來。

    她站在大廳中央,她的朋友們卻跑了過來,緊緊抱住了她。

    “蘇畫,你怎麽能說都不跟我們說一聲就走了啊?“王瑜使勁捶她。

    一向堅強的屈月的眼睛也紅了,李舒已經哭了:“我們都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蘇畫忍著不掉淚:“我這不是迴來了嗎?“

    當年走的時候,她真的打算一輩子,永不踏進華易,這裏的過往,傷她太重。

    然而世事難料,今天,她又迴到了這裏。

    她環顧四周,一切都和從前一樣,卻再也迴不到從前。

    在樓梯的拐角,她看見了呆站著的程惜雅,當接觸到她的目光,她立刻假裝向側門走去。

    王瑜也看到了她,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她現在混得很背,李總辭職了,她沒了靠山,再加上離婚……”

    “離婚?為什麽?”蘇畫驚訝地反問。

    “據說是李總要帶她一起走,她老公誤會,後來她就一氣之下真跟李總那個了,再後來,他們就離了。”

    蘇畫歎息。江岷有多愛程惜雅,她最清楚,或許,正是因為太愛,所以心裏才容不得沙子。

    越深的愛,越脆弱,就像她和易沉楷。

    “那她怎麽還留在華易?”蘇畫逼著自己不要停留在感慨裏。

    “她沒地方去唄,李總和張總不是都去了柳氏嗎?後來易總把柳氏搞垮了,而且在圈子裏放了話,誰也不敢聘用那兩個人,根本混不下去,都到外省避難去了,程惜

    雅還能跟著去啊?”屈月快人快語地說了一大通,蘇畫無語,這的確是易沉楷的作風,有仇必報!

    屈月還在說:“你知道那個土地局的謝局長嗎?據說那次整易總也有他的份,後來莫名其妙就被告了,關到牢裏去了。“

    蘇畫背後的汗毛倒豎,易沉楷這個人……太可怕!那種後台強勁的人,他竟然也照撂不誤!

    “我一會還有事,迴頭和你們聯係。“蘇畫留下自己的名片。

    出門的時候,她又看到了程惜雅,遠遠地望著她。

    蘇畫微微點了個頭,往另一邊走去。

    即使她已經不再計較過去的事,卻也無法再做她的朋友。

    有些東西,一旦逝去,就被風帶走了,再也迴不來。

    那天蘇畫趕迴辦公室去,重新做了訂單,下午給範林送去。

    範林的客氣裏,分明多了一絲不明不白的東西。蘇畫把清單遞給他的時候,他笑了笑:“其實直接交給易總就可以了。“

    可等他掃完清單上的名目,卻有些訝異地看著蘇畫。

    蘇畫微笑:“我那天聽您和魏總談了下平台的要求,覺得其實主要工作都集中在上遊的分子生物學部分,所以這方麵的儀器應該配置高端,但是其他一些輔助的分析設備,我個人認為隻要參數滿足需要,性能品質穩定就好,您說呢?“

    範林深深地看著她:“蘇經理真是個實在人。“

    蘇畫很坦然:“做生意講究的就是個投桃報李,客戶給了我們賺錢的機會,我們不能就想著宰一票算一票,又不是隻來往這一迴。“

    範林也笑了:“你年紀輕,道理倒是想得透徹明白。“

    蘇畫笑了笑,其實這道理十分淺顯,人人都能想得明白,隻是在能夠多賺錢的時候,沒人願意少賺。蘇畫也不願意,隻是她學會了權衡。

    少賺了錢,多賺的卻是人緣,而就長遠而言,人緣遠比錢更值錢。

    範林把清單發給華易的時候,特地強調,這是一張最合理的清單。

    魏庭的眼神中有讚賞,易沉楷卻冷哼一聲,在心裏輕罵:傻瓜,給你錢都不賺。

    儀器配備達成了共識,接下來就是簽合同。魏庭很自然地把這件事全盤推給了易沉楷,自己跑到外地出差去了。

    易沉楷真的是十分追求細節完美,或者通俗點說,吹毛求疵。

    他總是糾

    結於那些細微的問題,比如:

    “這上麵說人為損壞,那人為損壞的範圍怎麽界定呢?這個要加上。“

    “保修一年,那要從運行日開始,假如我們一開始用不上這個儀器,暫時擱置著怎麽算呢?這個要說明。“

    ……等等諸如此類。

    好像他從來沒簽過合同似的。蘇畫無語,這合同的範本可以說通行於儀器行,從沒有人如此“較真“過。

    然而,客戶是上帝,蘇畫隻能忍氣吞聲,一遍遍迴去改,一趟趟送來。

    而每次過來,易沉楷都會讓她給他泡茶,門外的秘書,已經驚異到了極點,易總居然喝茶,他以前從來都隻喝白開水,而且,他居然會讓客戶給他泡茶!

    他是蘇畫走後才來的,人又老實,不敢去跟別人打探各種小道消息,自然也不知道這位泡茶的客戶,和突然變得愛喝茶的老板之間,究竟有什麽過往。

    不過他的這種傻,也正是易沉楷選他做秘書的原因,他要的就是個不會嚼舌根不會鬥心眼的——男秘書!

    除了蘇畫,他不想任何女人跟在他身邊。

    蘇畫卻對這種跟在他身邊的事情煩惱不已,這幾天正是在各大高校搶生意的時候,馬上還有兩個大型招標會,她忙得快要飛起來,偏偏易沉楷還揪著她找茬。

    今天已經是她第四次來了,看著對麵悠閑地喝著茶,恨不得拿著放大鏡在合同上找錯誤的易沉楷,她心如火燎。

    黃老師已經發了兩條短信,催她去見他們小老板。可是這邊看起來還要耗上半天,事實上,她每次來都要耗上半天……

    鈴聲響起,黃老師的電話來了,蘇畫隻好到門外去接:“你怎麽還不過來啊,我們小老板可就今天上午有空,下午就飛北京了。”

    “哎,我馬上就到。”蘇畫答應,進去跟易沉楷請假:“易總……我這會有急事,合同要不您先看下,我明天再過來行嗎?”

    易沉楷看見她的臉色真急了,也不再拖延她,站了起來:“我送你去。”

    “啊?不用了。“蘇畫連忙推辭,易沉楷卻已經拿了車鑰匙,走在了前麵。

    這個人的霸道專行,她最清楚,她隻好跟在他後麵下樓。

    車到了f大生科院,蘇畫說了聲謝謝就打算要走,卻被易沉楷在背後叫住:“你要多久?“

    蘇畫愣了愣,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

    “我等你。”

    蘇畫頭大:“您去忙吧,不用……”

    可是看了看易沉楷堅定的眼神,知道說了也沒用,隻好進去了。

    迴頭看見他的車停在那裏,自我安慰的慶幸,還好他開的是輝騰,看著也就像一帕薩特,不顯眼,要是她坐著寶馬奔馳來談生意,呃……

    等她上樓,黃老師他們小老板開會去了,蘇畫在實驗室等了大半個小時,好不容易等來了,又有別的老師找他談事,再等了半個小時。等蘇畫和他談完儀器已經快十二點。

    蘇畫心想易沉楷肯定已經走了,畢竟憑他那個急性子,一個人苦等這麽久,肯定要打電話抱怨,可是她的電話一直悄無聲息。

    等她到了大門口,看見那輛黑色輝騰,還像她離開時那樣,靜靜地停泊在那裏,心裏好像突然被什麽東西撞擊了一下。

    她走過去,發現那個人已經趴在方向盤上快睡著了。她抬起手,輕輕叩了叩車窗。他抬起臉來,滿眼的迷茫,像個孩子。

    蘇畫覺得情緒突然變得好柔軟,聲音也輕了:“走吧。”

    在車上,易沉楷問她:“中午去哪吃飯?”

    那麽自然,就像以前一樣。

    “隨便。”蘇畫笑笑。

    易沉楷帶她來到了火鍋城,蘇畫隨口說了句:“你不是不能吃辣嗎?”

    易沉楷怔了怔,眼眸深了:“陪你。”

    蘇畫內心湧動,卻什麽也沒說,隻是在單子上勾了鴛鴦鍋底。

    吃飯的時候,她涮著她的紅湯鍋,卻也不忘給他的白湯鍋下菜。

    他隻是低著頭,默不做聲地吃她給他涮的菜。

    也不知道是不是辣椒太辣,反正蘇畫吃到一半的時候,眼角沁出淚來……

    吃完飯坐著,易沉楷突然伸手,抹掉了沾在蘇畫臉邊的一顆辣椒子兒,自然而然,卻讓兩個人都呆住。

    易沉楷很尷尬地解釋:“我看見你臉上……有東西……”

    “哦。”蘇畫平靜地迴答,其實耳根已經發燙。

    出門上車,易沉楷又問蘇畫的行蹤:“你接下來去哪?”

    蘇畫深感無奈:"你不忙嗎?“

    “不忙啊,這幾天我都很閑。“

    難怪有空找她的茬!蘇畫腹誹。

    “你去哪?“易沉楷又執著地問。

    蘇畫隻好說她還要去給c大的一個實驗室試機。

    易沉楷立刻盡職盡責地將她快速送達目的地。

    薑工和小陳已經等在那了,蘇畫下了車,特地囑咐易沉楷:“試機要很久,你別等了。“

    “知道了。“易沉楷點點頭,蘇畫放心地走了。

    今天遇上的這個於教授,是個從德國迴來的四十多歲的女人,據說到現在還沒結婚。

    蘇畫本不想把結沒結婚和個人品質聯係起來,但是事實容不得她不做相關推理。

    可能是運輸和搬運過程中碰撞了,滅菌鍋的金屬外殼上凹進去小小的一塊,倘若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可是德國迴來的人,就是細致入微,邏輯出眾,人家不僅看到了這個瑕疵,而且迅速引申拓展,上綱上線:“我一直就覺得你們br很差,以前你們在我們院的聲譽真的是差到極點,就隻賣東西的時候花言巧語,賣完了就手一撒,不管了。“

    說到這裏,她還誇張地做了個撒手的姿勢:“這次要不是胡老師介紹,我打死都不會買你們的東西,看吧,我就說不好吧,送來個新的,居然是個壞的!“

    “於老師,這個並不是儀器的品質問題,隻是物流公司運送的時候沒有注意……“

    蘇畫的話被打斷,那位於教授的嗓音,尖利高亢:“不要自己的東西有問題,就隻會把責任推給物流公司。“

    原來就算遇上秀才,理也照樣說不清。

    蘇畫讓步:“這樣吧於老師,我和總部聯係一下,看是給您換台新貨還是給您一些補償。“

    於教授素來刻薄而愛貪小便宜,聽蘇畫這樣說,立刻口氣強硬:“換什麽貨?我等著用呢,等你們換迴來,我的實驗還要不要做了?打個七折,不然我就退掉,不要了。“

    說完一甩手就走了,根本不給蘇畫說話的餘地。

    七折?隻是外殼的一個微小損傷就打七折?她怎麽不幹脆說把這滅菌鍋送給她,來彌補她的精神損失?

    蘇畫氣極反笑。

    一直坐在隔壁的實驗員胡老師,這個時候才跑過來:“小蘇,不好意思,本來我是好心給你介紹生意,沒想到搞成這樣。“

    蘇畫笑著安慰她:“這是哪的話,你放心,我會處理的。“

    裝機本來就折騰了半天,再加上剛才的爭執,蘇畫覺得很疲憊。她慢慢地下了樓,卻一眼看見了易沉楷,靠在輝

    騰旁邊抽煙。

    身後還跟著兩個下屬,蘇畫趕緊支開他們:“你們再去三樓的孫老師實驗室看下離心機,昨天他們打電話給我說轉頭有點問題。“

    薑工和小陳走了,蘇畫走到易沉楷身邊,語氣中已經帶了些嗔怪:“我不是跟你說別等了嗎?“

    易沉楷卻隻是笑笑,按滅了煙:“等得不算久。“

    三年他都等了,何況這幾個小時?

    上了車,蘇畫靠在椅背上,倦意襲來,她半閉著眼,輕輕地揉額。

    “很累?“易沉楷低聲問。

    蘇畫轉過頭,對他笑了笑:“還好,就是今天的客戶有點麻煩。“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他傾訴,可是很容易就說出了口。

    他深深地看著她眉宇間的疲倦,心疼不已。

    “睡會兒,嗯?“聲音溫柔地像在哄她。

    很奇怪,秦棋的溫柔,她總會覺得不適。可是易沉楷的溫柔,她卻一點都感覺不到排斥,隻覺得有種太熟悉的溫暖,包裹住她。

    她閉上眼睛,心如那雨中的碧草,幽幽滑下一滴淚。

    醒來的時候,已在江灘。

    她在車裏,他在水邊。

    她沒有下車,隻是將頭靠在車窗上,遠遠地看著那個背影,被夕陽的光,染成淡金色。

    曾經,你的懷抱,是我的家。

    可是現在,我隻能這樣,隔著夕陽,看你……

    當蘇畫看見易沉楷轉身,她慌忙閉上眼,靠迴椅背。

    他開車門的時候,她睜開眼睛,假裝剛剛醒來:“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易沉楷的笑容裏,似乎有些傷感:“不久。”

    他不敢留在車裏,怕自己會忍不住,想要吻她。

    可是站在江邊抽完半包煙,他卻更想吻她。然而折迴來,她已經醒了,他沒有勇氣在她清醒的時候吻她。

    “晚上……”易沉楷的話還沒說完,蘇畫的手機就已經響了。

    蘇畫看見了屏幕上林暮雪的名字,嘴角彎起微笑。

    而這種親昵的笑,讓易沉楷以為,打電話的人是秦棋,心驀地沉了下去,他轉過頭去,看向車窗另一邊。

    蘇畫一接起電話,就聽見林暮雪說:“我今天迴家早,做好晚飯等你迴來吃。”

    蘇畫的聲音裏帶了笑意:

    “你現在越來越賢惠了啊,都知道做好晚飯等我迴家了。”

    她沒想到,自己的話更加深了易沉楷的誤會,秦棋和蘇畫,已經住在一起了嗎?有關他們的那些親密畫麵,讓易沉楷不敢想下去,心一陣陣劇痛。

    就說了這兩句,林暮雪說鍋裏還在煎魚,急急忙忙掛了。

    蘇畫還沒放下手機,就聽見易沉楷說:“晚上我有個飯局。”

    蘇畫一怔,其實她剛才還在猶豫,是不是跟林暮雪說,今晚有事,不迴去吃飯了。

    現在……他說有飯局,那就算了吧。

    “要不我就在這下吧,江邊挺好打車的。”蘇畫對他笑笑,心裏卻有一絲失落。

    “也好。”易沉楷並未多說,他沒有那樣的氣度,可以送她迴和別的男人的家。

    她站在路邊,看他的車混入茫茫車流,如一滴水融進江河,很快便消失了。

    她惘然,走到剛才他站的位置,去看那一江斜陽。

    沒有等到黑暗來臨,她便果斷離開。

    有些溫暖,不貪戀,就不會在失去之後,那樣冷。

    第二天上午,蘇畫沒去華易,而是先去了c大。

    她敲開了於教授辦公室的門,看見裏麵的人,一臉倨傲。

    蘇畫反手關上門,走到於教授桌前,語氣謙恭卻不卑微:“於教授,我給總部打過電話,但是因為損傷很小,所以最多隻能打九五折,很不好意思。”

    於教授的嘴角頓時上挑起來,鬆弛的皮膚露出一條難看的斜紋:“哎,你們公司怎麽這樣的啊?你現在隻看到外部有損傷,誰知道內部是不是也壞了啊?“

    蘇畫鎮定自若:“昨天我們試過機,功能一切正常。“

    “那也不行,買迴來的新東西就是壞的,任誰心裏都會受不了。“於教授理屈了,詞卻不窮。

    蘇畫微微一笑,從隨身的資料包裏,拿出了一個紙袋,放到辦公桌上。

    於教授看見上麵的雅詩蘭黛標識,喉嚨裏那些激昂的措辭,瞬間卡住了。

    蘇畫溫和體貼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給您造成了不愉快,我很不好意思,所以買了點小東西,希望您能接受我的歉意。“

    這個套裝,至少也得兩千吧。自己這次也隻是買了個六七萬塊錢的滅菌鍋,她自己心裏也清楚,那點碰傷對方不可能給她那麽高的折扣,何況就算是打了折,折

    下來的錢也是歸在科研經費裏。把國家的錢變成私人的,總要多道手續,還不如這樣直接收東西來得方便實惠。

    於教授的一腔怒火,就這樣被平息了,可是臉上還要維持莊嚴:“以後你們做事真的是要注意細節,知道嗎?”

    蘇畫點頭稱是,退出她辦公室,關門的時候,瞥見她正將桌上的禮品盒,往抽屜裏放,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喜色。

    果真是行業不分貴賤。蘇畫的眼裏,現出一抹嘲諷。

    解決完了這邊的事,她想起華易的合同,打電話給易沉楷:“易總,我現在過來華易談合同,方便嗎?”

    易沉楷的聲音很公事化:“我現在有事要出去,把合同簽好了放秘書那裏,你自己過來取吧。”

    “好的。”蘇畫答應,卻為他的淡漠,感到有些難受,轉眼她又自嘲,你們本就隻是客戶和銷售的關係,這樣的來往方式,才屬正常。

    去華易取了合同,下樓的時候碰到魏庭,蘇畫奇怪:“你不是出差去了麽?”

    魏庭尷尬地打了個哈哈:“我剛迴來。”

    蘇畫了然,唇邊有淡淡的苦笑:“不必這樣,魏庭,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

    魏庭卻深沉地看著她:“真的過去了麽?”

    如果真的過去了,你怎麽還會有這樣的眼神,這樣的笑容?

    蘇畫不想迎視魏庭那雙似乎能看穿人心的眼睛,說了句“再見”就走了。

    魏庭在她背後,雙手插在褲兜裏,仰頭望著十樓歎息。

    悲歡離合,往往決定在一念之間。往前踏一步,或許就是與愛相守的世外仙境,可惜,人人都害怕是萬劫不複的深淵,所以,寧可閉上眼睛往後退。

    接下來的日子,蘇畫和易沉楷沒有再聯係,他們各自忙碌,忙得不留時間悲傷,不留時間想念。

    人民醫院的離心機到貨了,蘇畫去裝機,因為院長打過招唿,魯承誌自然不敢過於造次,但是也沒給蘇畫好臉色看,還不時找點由頭挑點刺。

    蘇畫也不多說,隻是盡力做好自己的本分。安裝好出來,在一樓大廳裏遇上了秦教授。

    當他知道蘇畫是來試機的,便問她:“怎麽樣?沒人為難你吧?”

    蘇畫忙說沒有。

    秦教授語氣一頓:“我們秦家的人,看誰敢欺負。”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很氣憤,魯承誌的好色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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