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裏,易沉楷借口要為新廠儲備人才,開始在社會上公開招聘。

    他的要求除了工作能力和個人素質,還有隱秘而苛刻的一條——不能與華易有任何親緣關係。

    他要為華易這個腐朽的軀殼,注入真正新鮮的血液。

    而在新人進來之後的第一次會議上,易沉楷的講話中有至關重要的一段:

    “你們將是別人眼中的異類,但是你們必須異類到底,倘若有一天,你們被他們同化,那麽也就到了你們離開華易的時候了。”

    坐在一邊的蘇畫,將這幾句話寫到速記本上。她想起她剛剛來到十樓時,易沉楷也是這樣對她說的:

    “和不入流的人在一起混到老,也隻能是變成和他們一樣不入流的人。”

    這樣的話,是應該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地記到心裏的。

    散了會,她出會議室的時候,迴頭看了那個還在跟新來的兩個重要人員談事情的易沉楷,眼裏有溫暖的光。

    是這個人,將她從三樓的平庸中拉出來,到達十樓的高度。倘若沒遇到他,也許自己還在忍氣吞聲,隨波逐流,而不是現在這個心中有夢想的蘇畫。

    而有夢想的人,跟沒有夢想的老華易人,隻要看一眼就能區分開來——眼神:他們的的眼神裏,沒有得過且過,隻有銳意進取。

    這樣的眼神,讓老華易人害怕,他們覺得,自己已經漸漸成為了待淘汰品,隨時可能被替代。

    而事實上,是的。易沉楷開始逐步削弱舊勢力,培養新勢力。

    齊總和王總的身邊,被安排了兩位特別助理,他們在各自原來的公司,本來就是副總級別,同類職業經曆超過十年。還有一點,就是他們在華易的薪水,完全跟副總是同一個標準。

    易沉楷的用意,昭然若揭。

    兩位老總憤慨之餘,也覺得日薄西山。

    而他們,已經沒有跟李總商量對策的心思。他們已經充分明白,李總跟易沉楷,根本就是同一個陣營的。不然為何此次就是李總身邊沒有安插他人。

    而這正是易沉楷的手段,他就是要讓他們內部出現分化,無法實現統一戰線。

    李總內心尤為自得,動誰也不會動他的奶酪,因為他是,親信!

    因此,新來的人工作受阻,按易沉楷的指示去找他幫忙時,他表現得十分盡心盡力,古道熱腸。

    在他的協助下,兩位特助進入狀態的速度更加迅猛,齊王兩位老總漸生無趣,慢慢地,也就是象征性的來上上班,實際事務已無力插手。

    而在下麵的各個部門,因為對手太弱,新人更是以摧枯拉朽之勢迅速掃清道路。

    易沉楷很滿意這次招聘帶來的效應,居然破天荒地私人請客,把蘇畫和魏庭拉出去吃飯慶祝。

    魏庭工作之外是個標準宅男,除了工作上的應酬,他基本不參加任何飯局,更不用說還是周末的晚上。

    可是易沉楷好不容易熱情一迴,別人哪有可能推得掉?

    接完了易沉楷的電話,魏庭隻好慢吞吞地換了衣服出門,一路上唉聲歎氣,他都連續兩周加班,好不容易等到一個可以自由在家呆著的周末,居然還要陪老板私人喝酒!這工作性質,咋就這惡劣呢!

    他到的時候,易沉楷和蘇畫已經坐在桌子邊上對他招手,他笑了,其實跟這兩個人在一起,倒也輕鬆愉快,如果易沉楷不算計他的話。

    離開了公司,三個人都隨便得多,各自點了自己愛吃的菜,也沒喝酒,點了壺現榨果汁。

    易沉楷率先舉杯:“來,祝我們越來越順!”

    “幹杯!“

    “幹杯!“

    隨著酒杯清脆地相碰,三個人相視微笑,有一種叫做友誼的東西在每個人心裏流動……

    飯吃得差不多了,兩個男人又開始吞雲吐霧,也不顧女士在場。蘇畫不好意思直接找魏庭的麻煩,當即狠狠瞪了易沉楷一眼。易沉楷一臉無辜的看著她,嘴角朝魏庭撇了撇,意思是:“他帶頭的!”

    蘇畫用眼角略掃了下魏庭,發現他正一臉看好戲的表情,眼裏滿是促狹的笑意。蘇畫臉微紅,也瞪了他一眼,冷哼一聲,飄到遠離他們的沙發上,打開電視,看她的快樂大本營去了。

    室內嘈雜,易沉楷的聲音,卻還是清晰地傳到魏庭耳朵裏:“過段時間,我打算讓你當常務副總。“

    “啊?“魏庭驚訝。

    易沉楷瞟他一眼:“怎麽?不想幹?“

    魏庭笑了笑:“這也算升職,我怎麽會不想幹?怕就怕別人不幹。“

    易沉楷知道他說的別人是李總,輕蔑地笑笑:“難道他還真以為他是我的心腹?“

    魏庭眨了眨眼睛,來了句冷笑話:“流水無情,落花有意嘛。“

    易沉楷翻了個白眼。

    兩個人又抽了一會兒煙,魏庭開口:“不過易總,你要小心張總,我聽說他去了柳氏。“

    “柳城他們家的公司?“易沉楷問,柳城就是上次跟那個局長談土地的酒席上,對蘇畫態度輕佻的浪蕩子。

    魏庭點頭,柳城那個人,他也十分看不起。仗著家裏有錢,糾結一批狐朋狗友,把吃喝嫖賭當個人特長,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易沉楷皺了皺眉:“你說,上次報紙登我們汙染的事,會不會就是張總他們搞的鬼?”他其實一直懷疑這一點,誰沒事要去爆他華易的料,而且倘若爆料者真的是毫無背景的匿名市民,報紙又怎麽敢冒著得罪華易的風險,貿然去登?

    魏庭想了想:“不排除這個可能。”

    “不過汙染的事光靠捕風捉影是攪不起大浪的。我們的廢水都是經過處理的,他們憑什麽說我們汙染江水?”易沉楷倒也不以為然。

    “總之我們小心點好。”魏庭提醒。

    “嗯。”易沉楷點頭,那些人一次不行,遲早還會來第二次。

    這時,快樂大本營放到漫長的廣告階段,蘇畫無聊地跑過來:“吃完飯還有什麽節目?”

    兩個大男人麵麵相覷,難不成她還想他們陪她去唱k?

    宅男魏庭立刻假裝打了個嗬欠:“我已經有點困了,想迴家睡覺。”

    易沉楷壞笑著對蘇畫說:“他不想玩了,那我們也迴家睡覺吧。”

    蘇畫紅了臉,恨不得一腳踩死他。

    魏庭這次十分不給麵子地捧腹大笑。

    此時此刻,蘇畫想起了電視裏的一句經典的怨婦台詞:

    男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那次聚會之後,三個人的關係又近了一層,偶爾在周末,易沉楷和蘇畫,會把魏庭拖出去聚會。

    不過這樣的機會並不多,因為這個夏天,大家都太忙碌。

    魏庭注重於擴展市場,為以後新增加的產量銷售鋪底;易沉楷忙於新廠的建設,那邊已經進入第二期;而留守華易的蘇畫,必須承擔繁雜的內部事務。

    8月底,到了收第二批40%購股款的時間,這一次,華易的人沒了上一次的積極。新人的進駐,大家心裏都是憋著氣的。

    給財務部的通知已經發下了一天多,卻沒有動靜。蘇畫親自到財務辦公室去看。

    她找到上次負責籌款

    的陳經理:“陳姐,交款的情況怎麽樣?”

    可是人家隻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說話陰陽怪氣的:“這你要問小王,我現在管不了這麽多事嘍。”

    蘇畫知道,陳經理這是在鬧情緒。她朝對麵桌子上的王瑜使了個眼色,笑起來:“陳姐,這是怎麽說的,你可是財務部經理,我籌款都還指望著你呢。”

    王瑜也走過來笑:“是啊,陳姐,我就是個剛來的,平時幫你打打下手跑跑腿,這麽大的事我怎麽擔得住?”

    陳經理臉色稍霽,對蘇畫笑了笑:“嗯,迴頭我再打電話問下情況,上次交了那麽多錢,這次又要交,大家可能手頭都不那麽寬裕,籌款自然是有困難的。”

    等蘇畫迴到十樓,給王瑜的手機撥了個電話,讓她今天下班之後晚點走,上十樓一趟。

    晚上,王瑜上來,蘇畫問起籌款的事。

    王瑜歎了口氣:“現在他們意見非常大,覺得我們這些新來的人奪了他們的權。這次交款,大家都在跟公司較勁呢。我昨天在洗手間,還聽見人議論,說就拖著不交,看上麵缺了錢怎麽辦,還敢不敢這麽怠慢他們。現在陳姐不發話,我很多事情也不好做。”

    蘇畫握著手裏的筆,也皺緊了眉。因為當初說的是為新廠儲備人才,所以現在雖然新人已經接手重要工作,名分上卻還是沒有確定。各個部門的主管頭銜,仍然是老華易人的,再加上那些人的刻意抵觸,工作上的阻力不可避免。

    她站起來,對王瑜笑了笑:“好了,我們今天先下班吧,都別急,慢慢來。”

    王瑜也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心思樂觀:“好,今天先不想這些煩心事了,幹脆我們一起出去吃飯吧。”

    反正易沉楷也不在,蘇畫爽快答應。

    那天晚上,兩個女孩子一起吃了晚飯,又去逛街,到了最後,兩個人由肩並肩,變成了手挽手。

    分開的時候,王瑜上了公交車,笑著對還在等車的蘇畫揮手:“到家了相互發短信。”

    蘇畫也笑著揮揮手,心裏有久違的感動。她想起讀大學的時候,周末跟異校的高中好友出去玩,各自返校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在車上,一個在站前,笑著揮手道別,說一句“到了發短信”。

    再次擁有朋友的感覺,真好。

    迴到家,換了衣服,她打電話給易沉楷,最初的甜蜜問候之後,她說起了今天財務部發生的事。

    易沉楷並沒有急著給意見,而是問她:"那你打算怎麽辦呢?“

    蘇畫沉吟一下,說出她剛才在車上想的對策:“我覺得可以宣布新人參與買股。“

    “嗯,繼續。”易沉楷說。

    “假如以前的人不願意買,那麽就讓新人參與購買。這樣一來,既會刺激原來的人買股,也會讓新人更有積極性和歸宿感。”蘇畫闡述自己的分析。

    易沉楷在電話那一頭嗬嗬笑:“不錯啊,丫頭,說得很有道理。”

    蘇畫吐了吐舌頭,心裏很爽。

    易沉楷卻又在這時來了個轉折:“不過呢,事情可以做得更婉轉一點。如果直接讓新人把他們的股份接過來,恐怕會造成矛盾激化,要是最後這些人連前麵的股份都鬧著要退,那我們就得不償失了。”

    “那要怎麽婉轉點呢?”蘇畫問他。

    “告訴他們,假如經濟上有困難,可以將這一次的40%股份轉讓,但僅限於公司內部轉讓。而現在,大部分人都買了股票,他們要轉讓,除了新人,還能轉給誰?”易沉楷的話讓蘇畫點頭。這樣一來,公司並未明說,不會直接激化矛盾,而轉股的範圍僅限於此次的40%,前麵那60%,公司吃進去了自然不會再吐出來。而那些老華易人也會有危機感,假如不買,那麽新來的人買了,他們在公司的地位隻會更加危險。

    可謂是一舉幾得。

    “但是……不給新來的人買股的機會,他們會不會覺得不公平,你就不怕以後栓不住人家跑了麽?“蘇畫問出心裏的疑問。

    “有什麽不公平?他們剛來,又沒給我建功立業,我憑什麽要給他們股份?跑?相信我易沉楷的,他自然會不會跑。不相信的,留下來也是一天到晚東搖西擺,找到更好的機會就跳槽,也幹不成什麽事。現在這社會,最不缺的就是人才,跑了一個,還會有十個來華易應聘,怕什麽?“

    蘇畫無語,易沉楷永遠擁有巨無霸的自信。

    “而且我手上還留著一些股份,以後若是新來的人表現出色,會當作激勵機製,獎給他們,這樣更能刺激他們的積極性。“

    蘇畫服氣,又有點沮喪:“薑還是老的辣啊,為什麽我就不能想得這麽周全呢?“

    易沉楷在那一頭笑:“丫頭,你還想一口吃個胖子不成?你今天的想法,已經和我的有點異曲同工了,這說明你已經朝我的高度接近了那麽一點點,沮喪個什麽呀,你應該

    感到無比自豪!“

    “自大狂。“蘇畫撇撇嘴,心裏卻是開心的,對於易沉楷而言,這樣的話已經算是誇獎了。

    而易沉楷,接著又認真地誇獎了她一次:“能夠獨立地思考解決問題,這已經是一種能力。而你的想法雖然不是很全麵,也還是想到了點子上,說明你進步很快,繼續加油!“

    蘇畫握著電話,笑得眉眼都舒展開來。

    第二天一上班,蘇畫就把易沉楷的意見通報給了財務部,陳經理呆在當場,王瑜在她背後,對蘇畫悄悄眨了眨眼。

    蘇畫很職業化地微笑,讓陳經理盡快把意見通知個人,然後沒有再多做一句解釋,就轉身上樓。

    很快,消息傳遍華易,那些原本打算硬氣到底的人,一下子被擊懵了。

    連李總都忍不住跑上十樓來探蘇畫的口風:“易總真同意讓大家轉讓股份?”

    蘇畫一笑,口氣顯得十足地自己人:“李總啊,人家轉讓人家的,您急什麽呀?您又不缺錢,一口氣買了不就完了嗎?易總虧了誰還能虧了您的啊?“

    李總摸了摸自己半禿的頂,很受用地笑了:“那倒也是。“

    “您哪,也該幫幫易總,給大家帶個頭。隻有開了盤,別人才會跟嘛。“蘇畫笑道,循循善誘。

    李總十分爽快的拍著胸脯答應了。

    當天下午,李總就去財務部交了款。有了他的領頭效應,那些焦急觀望的人都鬆動了,開始紛紛交錢,誰也不想比誰吃虧。

    財務部打電話上來說錢款全部交齊的那一天,蘇畫學著易沉楷平時的樣子,把手枕在頭後,靠在椅背上,將椅子轉來轉去,無比愜意。

    下午送報告上來的人正是王瑜,她跟蘇畫描述,這幾天那些原來拽的跟二五八萬似的人,是怎樣的交款心切,生怕自己趕不上這一茬的樣子。兩個人哈哈大笑。

    晚上,她們又一起出去吃飯逛街,這一次,還約上了跟王瑜要好的另兩個新來的女孩子,人事部的屈月和後勤部的李舒。

    本來這些女孩子剛進華易的時候,聽到過許多關於蘇畫的不堪傳言,可是王瑜自上次跟蘇畫逛街之後迴來,對蘇畫讚不絕口,讓她們對蘇畫心生好感。而這一次的近距離接觸,蘇畫的坦率自然,更是徹底消除了她們心裏的芥蒂,大家很快一見如故,成了好朋友。

    當易沉楷出差迴來,蘇畫告訴他自己跟她們的交往的時候,心裏有一點

    不安,怕易沉楷說她搞小團體。

    可是易沉楷隻是看著她微笑,伸出手心疼的撫摸她的頭頂:“畫兒,像你這樣好的女孩子,本來就該有很多好朋友。以前都是因為我,才讓你被別人排擠……“

    “不準說了,不準說了。“蘇畫嚷嚷著,捂住他的嘴,她不願意聽到他的愧疚,她是心甘情願的跟著他,所以她不覺得自己苦。

    他深深地望著她半晌,拉下了她的手,對她壞笑:“就算不許我說,也不該用手來堵。“

    說完,便把她拉過來,堵住她的唇。

    在那一刻,蘇畫覺得好滿足,親情,友情,愛情,她現在都擁有了,她的生活,是多麽完整的美好。

    然而,人生就如同三角函數曲線,總是波峰波穀,高低相隨。在你還沒察覺的時候,可能已經開始從峰頂下滑,也許不知什麽時候,你就會墜入穀底。

    轉眼間,夏去秋來,進入九月。易沉楷宣布,華易將要進行新的人事任命。所有人心裏都很清楚,這是要將新人側位扶正了。

    此時,齊王兩位老總已經無奈的處於半內退狀態,迴天無力。其它部門的人,也是心灰意冷,大家在心裏安慰自己,反正怎麽混著不是混著,拿著公司的股份,安安穩穩的混到老也沒什麽不好。

    隻有李總,此時恰好相反,雄心勃勃。因為易沉楷也透露,此次將要確定常務副總。

    這個位置,一直虛懸。四位副總,不過各司其職,以前易董在位的時候,張總得寵,因此幾乎是張總代常務副總一職。小易總上台之後,一切由他獨裁,張總的權力也就相當於又退迴他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了。這也是張總之所以不滿易沉楷的重要原因之一。

    現在張總走了,取代齊王的兩位助理剛來,資曆尚淺。除了魏庭,無人再有和他競爭這個位子的能力。

    至於魏庭,李總還是有幾分忌憚的,自身能力突出不說,而且和易總走得很近,易總每逢大事出門,必定帶著他。

    不過他一想到易總對他說過的那些誇獎的“體己話”,便又燃起了信心。他也是幾度為易總排過憂解過難的人,何況他是資深副總,怎麽說都更應該被倚重。

    他往十樓跑得更加勤了,易沉楷在的時候,他就匯報工作;易沉楷不在的時候,他就找蘇畫搞好“夫人外交”,盼望她能為他多給易沉楷吹點枕邊風。

    蘇畫每次被他拉著沒油沒鹽地聊天的時候,想著手頭那一

    大堆待完成的工作,煩不勝煩。但是表麵上又不能表現出來,隻好有一句沒一句地敷衍。

    蘇畫後來忍無可忍地求易沉楷:"拜托了易大老總,您趕快正式宣布任命吧,再這麽熬下去,不是李總瘋了就是我瘋了。“

    易沉楷聞言大笑:“好,為了救你出苦海,我下周一就宣布。“

    到了第二個周一,人事會議召開。

    其他部門人員的任命,大家早就心裏有數,毫無異議。

    直到最後一項——常務副總。

    宣布之前,易沉楷來了一大段開場白:“各位副總的工作能力和個人素質都很出色,這個位置實在是難以取舍,然而基於公司的發展,必須有人擔任常務,無論此次人選是誰,我對大家都是同樣的器重。“

    李總已經是坐立難安,他既盼著易沉楷能盡快說出那個名字,卻又怕那個名字不是他的。

    易沉楷在環顧全場之後,慢慢吐出那兩個字:

    “魏-庭“。

    就在那一刻,李總突然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轟然倒塌。

    他瞬間被擊垮。

    後麵的會,他不知道易沉楷和別人還說了些什麽,自己聽了些什麽,隻覺得腦袋裏亂哄哄的。

    等他隨眾人走出會議室的時候,他期盼易沉楷能夠叫住他,跟他說些什麽。

    可是,易沉楷叫出的名字卻是:“魏庭,你留下。“

    又是魏庭,他忽然覺得憤怒,迴頭去看易沉楷,易沉楷卻背對著他,跟魏庭在低頭說話,根本沒迴頭看他一眼。

    他就那麽在門口站著,望著那個冷漠的背影。

    這時,蘇畫進會議室找易沉楷,他又把目光投向蘇畫,那樣似乎想刺穿人心的眼神,讓蘇畫心突突地跳,強笑著說了句:“李總,借過。“

    李總並沒有馬上讓路,而是又盯著她看了兩秒,嘴角擰成一條陰狠的直線,然後掉頭離去。

    在電梯門關前的最後一秒,他的眼睛還是死死盯著會議室這邊,蘇畫有些發怔的站著,直到易沉楷喊了一聲:“蘇畫,你怎麽還不進來?“

    蘇畫迴過神來,走到他們麵前,低聲說:“李總對這個結果好像接受不了。“

    易沉楷冷笑一聲:“那隻能怪他太高估自己。“

    魏庭沉默不語,內心卻有些擔憂,張總的壞,壞在臉上,而李總的陰,陰

    在心裏。不叫的狗,往往咬起人來更狠,而且猝不及防。

    但是,今日將李總擊敗的人畢竟是他,所以這一點,倘若此刻說出來,難免有痛打落水狗之嫌。

    而此刻下樓的李總,在電梯裏遇到的每一個人,他都覺得他們的眼神和笑容,是在嘲諷自己:當了別人的狗,到處幫著咬人,卻在被利用完之後,讓人一腳從門裏踹了出來,毫不留情。

    等他迴到辦公室的時候,程惜雅早就通過小道消息,得知了他常務副總的美夢落空的事。卻假裝什麽都不知道,隻是像往常一樣,體貼地甜笑著為他倒茶。

    此刻她的笑容,看起來比其他任何一個人都真誠,李總忽然覺得心裏的話憋不住了,想要找個人傾訴。

    “惜雅。“在她轉身出他辦公室的時候,他叫她。

    程惜雅其實一直在等待他叫她,轉過身:“李總。“

    李總把頭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唿出口氣,咬牙切齒:“他們真的是欺人太甚。“

    程惜雅佯裝奇怪:“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易沉楷他太狠了,居然讓那個乳臭未幹的魏庭當常務,把我放在哪裏?“李總重重地拍著椅子的扶手。

    程惜雅張著嘴,好像不敢相信這個消息:“怎麽會這樣啊?這個公司夠格當常務副總的人,隻有李總您啊。“

    李總心裏的火,被程惜雅這句話燒得更旺,一時之間,他選擇相信她的話,讓挫敗的自己,恢複一點自信:

    沒錯,常務副總本來就非他莫屬,魏庭算什麽東西?

    “不行,我要給老爺子打電話。“李總決定。

    易家奇在接到李總電話之後的兩個小時之內就到了華易。

    他此時也是氣得不輕,這麽大的人事變動,無論如何,易沉楷也該跟他知會一聲。

    而易沉楷,壓根就沒打算知會他。從得知易家奇找蘇畫麻煩的那天起,過年時培養起來的對父親的那一點好感,已經蕩然無存。

    這幾個月來,他從來沒往家裏打過一次電話,他手上的事情,也根本不告知易家奇。

    眼下,對於易家奇的來勢洶洶,易沉楷選擇視而不見,自顧自地低頭處理他的文件。

    易家奇站到他的辦公桌前,用指節叩擊桌麵:“你做事怎麽這麽武斷?“

    “武斷嗎?“易沉楷抬頭,嘲諷地反問:“我任命的人,哪一個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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