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她山下的家裏,她的母親卻沒有這般寧靜的心境,已經方寸大亂。易沉楷離開戚氏已成定局,本來指望靠女兒挽迴他,女兒居然也一走了之。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戚氏垮掉,所以隻能召來吳慈民,其實她也不信任吳慈民,或者說,以她現在的偏執,這世上她根本誰都不相信。


    但是真正在麵對吳慈民的時候,她仍然是一臉真誠親切:“慈民哪,你跟了宗勝多年,我現在能指靠的,也隻有你了。”


    他連忙擺手:“夫人您別這麽說,我們現在還是要想辦法勸迴易總才是。”


    戚母長歎一口氣:“唉,現在這個狀況,你也不是不知道,沉楷打定主意要和別人結婚,我們家安安呢,又膽小又懦弱,現在幹脆心灰意冷地躲到廟裏去了。眼看戚氏就這麽沒著沒落了,我真覺得對不起宗勝……”說著說著又開始垂淚。


    吳慈民連忙勸慰:“夫人您放心,我一定會盡全力守住戚氏,戚總於我,有救命之恩,我絕不會辜負戚家。“


    當年他還是戚氏的一個普通職員時,妻子患了尿毒症,眼看就不行了,是戚宗勝號召全公司捐款,並且私人出了十萬,為他妻子換了腎,才救迴了一條命,所以從那個時候起,他就發誓這輩子對戚家,一定誓死追隨。


    戚母從他的眼神裏,的確感覺到他的忠心,這才略微舒了口氣,但還是繼續裝可憐,站起來向他鞠躬:“慈民,戚氏就拜托你了,我代替過世的宗勝……感謝你。“


    “夫人千萬別這麽說,我受不起。“吳慈民惶恐地扶住她。


    戚母又擦了擦淚:“平日裏要有什麽難事,也可以跟我說說,雖然我也不懂,但是有些人我也借著宗勝的麵子,幫你勸一勸。“


    吳慈民明白,主母也怕自己大權獨攬,趕緊表態:“公司裏的事,還要先請夫人拿主意,我一個人也難以服眾。“


    見吳慈民這麽明白事理,戚母也大方地給他放了權:“平日裏那些事,你自己處理就好,我自然是信任你的。“


    吳慈民應諾著走了,戚母扶著沙發,看了看丈夫的遺像,語帶哀怨:“你們啊,都丟下我,怎麽就不想想我有多難?“


    沒有人迴答她,偌大的房子裏空蕩蕩的,隻剩下她自己……


    而吳慈民領了命,第二天就召開了戚氏高層會議。


    “現在,易總離職,戚夫人指派我暫時代管公司事務,希望大家能齊心協力,共同維護戚氏的平穩局麵。”他的話一出,下麵一片默然,相互交換眼色。


    會上,吳慈民又安排了一係列接下來的工作,然後征詢大家的意見,沒有人說話。戚氏除他之外的兩大實權人物——楚總和劉總,都是麵色漠然地抽煙,好像與己無關。


    吳慈民環顧全場,知道大家對他出麵管理戚氏不滿,但是他隻有苦笑,現在總不能讓戚氏真的陷入無人牽頭的窘況。即使會招來嫉恨,他也隻能硬扛著。


    “既然大家都不發表意見,那今天的會就先開到這裏,散會。”他先行離去,走出門的時候,他聽見背後響起了小聲議論。


    不用聽清楚,他也知道,他們會議論什麽。


    楚總看見他的背影消失,嗤笑了一聲:“吳總現在倒是從管家爬上了正位了。”


    劉總的心情和他一樣酸溜溜的,但是沒有說出口,幹笑了一下,打算離開。


    楚總望著他慢悠悠地開腔:“還是劉總你沉得住氣啊,不過今天吳總說的投資計劃裏,好像沒包括你上次提出的酒店項目啊。“


    劉總頓時身形一僵,眼裏也添了憤恨之色。


    酒店投資項目他本來遊說易沉楷已久,前段時間已經有點鬆動,可是現在遇上保守的吳慈民上台,隻怕要泡湯。


    楚總看著他的神色變化,又曬然一笑:“不過這也是因為我們吳總做事謹慎嘛。“


    “謹慎個屁,他以前搞的盛輝地產,還不是虧得一塌糊塗!“劉總也惱羞成怒。


    楚總的眼神,深沉地閃了閃,他就是要劉總想起這件事。


    劉總這個時候也醒覺過來對方的用意,和楚總對視一眼,雙方心照不宣。


    要說吳慈民在戚氏引起怨恨,從戚宗勝時代就開始了,他這個人勤快細致,再加上救命之恩那一層特殊的關係,所以戚宗勝對他的忠心深信不疑,許多重要隱秘的事,都是私下交給他去執行,包括戚宗勝臨死前,也是單獨將他叫到跟前,讓他去布置媒體和遺囑的事,讓易沉楷被輿論所困,走不出戚家布的網。所以吳慈民才是戚宗勝真正的心腹,這一點,讓在戚氏建立初期立下了汗馬功勞的楚總和劉總嫉恨不已,覺得戚宗勝忽略功臣,隻重用諂媚小人。


    到了易沉楷時代,他本身就銳意進取,雖然也還是會安排吳慈民處理很多繁瑣的內部事務,但是對於富於開拓性的楚總和劉總,也同樣看重,所以在戚氏內部,逐漸形成三足鼎立之勢。


    但是易沉楷一走,戚夫人又開始重用他們的忠實家將,吳慈民的地位驟然淩駕於他們二人之上,這讓他們如何能忍?


    楚劉二人彼此再不和,此時也隻能先聯手,合力砸碎堵住他們路的這塊大石。


    戚氏的天空,烏雲密布,山雨欲來風滿樓。


    當吳慈民再次召開會議,決定下一季的投資計劃時,這場醞釀已久的暴風雨,終於來臨。


    首先是劉總站起來:“吳總,我的酒店項目怎麽不在計劃裏麵呢?”


    吳慈民沉吟了一下:“現在易總剛離開,局勢不穩,不適合投資高風險的計劃。”


    “我那怎麽就是高風險?當初易總也說過那是個不錯的項目,莫非易總一走,就什麽都翻盤了?”劉總語氣咄咄逼人。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說暫緩考慮,做事總要多思慮。“吳慈民反駁。


    劉總冷笑:”多思慮?不知道吳總當年投資盛輝地產之前思慮了多少?還是正因為思慮太多,才會投資失敗?“


    這話裏的含義,耐人尋味。


    坐在對麵的楚總也笑了笑:“我也奇怪,按理說以吳總的謹慎,不至於最後虧得那麽離譜。”


    吳慈民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卻很清楚,他們今天是打算翻舊賬。


    他還是保持鎮定:“當初最決定的是戚總,不是我。”


    楚總怪笑一聲:“嗬,現在把所有事都推到戚總身上了,當年如果不是你力薦,戚總怎麽會投那麽多錢?”


    吳慈民不作聲,這其中的內幕,他不能為外人道。


    劉總見他默然,立刻加重了火力:“別說我們提陳年往事,我們也隻是想提醒吳總,您的投資眼光,也並非百發百中,所以不要武斷地決定別人的項目該不該做。”


    話說到這個份上,今天的會也開不下去了,隻能不了了之。所以什麽決定也沒做,戚氏接下來的工作安排,依然是一片空白。


    迴到辦公室,吳慈民悶悶地抽煙,他早就知道,自己主事,楚劉二人必定不服,但是為了死去的戚總,他隻能背著黑鍋硬撐。


    而那邊鬧事的人卻並不打算就此罷休,在那個晚上,劉總惡人先告狀,把電話打給了易沉楷。


    打電話的時候,易沉楷和蘇畫正在迴家的路上。他看清來電的號碼,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蘇畫,才按下接聽鍵:“什麽事?”


    劉總劈裏啪啦地把他投資受阻的事說了一遍,然後添油加醋地說吳慈民現在把他以前決定的事都否決了,他和楚總都很不滿等等。


    易沉楷皺了皺眉,吳慈民是什麽樣的人他很清楚,不至於說在他走之後就翻天,倒是劉總和楚總,一向野心勃勃。現在看來,他走之後,他們已經蠢蠢欲動,把矛頭對準了吳慈民。


    “現在你們最重要的是,齊心協力維護穩定的局麵,其餘的事可以相互商量,慢慢協調著來。”易沉楷畢竟已經離位,不好再插手管戚氏的事,隻能好言規勸。


    劉總本來也就是為了挑撥易沉楷和吳慈民的關係,現在見效果不顯著,也就悻悻然掛了電話。


    “戚家的事嗎?”坐在一旁的蘇畫,輕聲問。


    “嗯。”易沉楷有點尷尬。


    “還好吧?”蘇畫的臉色,看起來很平靜。


    易沉楷稍微放心了點:“交接的時候,內部有點亂,過段時間應該就好了吧。”


    “哦。”蘇畫狀似隨意地應了聲,心裏卻有點沉,她看得出來,他其實還是擔心戚家的。


    車裏又靜下來,易沉楷卻在這種沉默裏有點心慌,強笑著找話題:“晚上想吃什麽?”


    蘇畫笑了笑:“隨便吧。”


    這樣毫無精神的迴答,讓易沉楷又小心翼翼起來:“畫兒,你是不是在生氣?”


    “我哪有啊,你想得太多了。”蘇畫趕緊安慰他,拍了拍他的手背。


    為了證明自己真的心無芥蒂,蘇畫努力開朗地和易沉楷說笑。直到飯店門口,蘇畫先下了車,站在暗影裏等易沉楷的時候,她才放下了已經笑得僵硬的嘴角。


    那一刻,她覺得有點累,其實他們的心裏,都有擔憂,卻又怕影響對方的心情,什麽都不敢說,隻能自己悶著壓抑。


    當著對方,還要保持原來那樣快樂的樣子,就像現在,當她看見易沉楷走過來,她不得不再次掛上開心的笑容迎上去,隻是笑的時候,她的眼神再也不似以前的透明。


    到了晚上,當她一覺醒來,發現易沉楷不在身邊,而是站在窗前抽煙。夜色中的側影,看起來心事重重。


    蘇畫就這麽怔怔地看著他,覺得自己的心裏,好像被煙霧充滿,散不出去,嗆得人想哭。


    她看見易沉楷抽完煙,又長長歎氣,好久才慢慢踱迴床邊,她閉上了眼,淚滴從眼角滑了下來。她假裝翻了個身,背對著易沉楷躺著。


    易沉楷上了床,又歎息了一聲,伸手輕輕環抱住她,將額抵在她背上,似有似無地叫了一聲:“畫兒。”


    蘇畫極力控製自己,才在聽到那聲“畫兒”時,身體沒有輕顫。她就那麽一動不動地躺著,不敢泄露自己早已醒來的秘密。


    易沉楷又貼得離她近了些,可就算這樣,他似乎也還是覺得不夠溫暖,竟然幹脆把她的身體翻轉過來,鑽入了她的懷中,像個迷茫的孩子,縮成一團緊緊地抱住了她。


    她心裏發疼,卻不敢動,直到聽見他的唿吸聲均勻地傳來,才輕輕抬起手,擁住了他。


    他是深愛著她的,所以即使責任感折磨得他不安,他也還是守在她身邊不敢離開半步。那麽,她也該試著在他擔心戚家的時候,理解他,體諒他。


    她輕吻了一下他的額發,為他掖好了被子,抱著他沉沉入睡。他在睡夢中,似乎也感覺到她的溫柔,更緊地依偎著她,嘴角有了孩童般的笑容。


    第二天易沉楷睜開眼,看見的就是蘇畫溫柔的笑臉,心情一下子明朗了許多,他賴在她身邊,享受她的手指在他發間穿梭的美好感覺。鬧鍾已經叫得疲倦了,最後無奈地停了,他卻還沒有起床的意思,蘇畫隻好推他:“要遲到啦,我的易總。”


    他不情不願地爬起來去穿衣服,嘴裏還在嘟囔:“現在想想,當個宅男也蠻不錯的。”


    蘇畫隻能假裝沒聽見。


    易沉楷送她到公司樓下,又不顧場合地索吻,蘇畫被逼著蜻蜓點水地意思了下,趕緊逃下了車。


    這個人,真的是給點洪水就泛濫,給點顏色就開染坊。


    其實此時,秦棋就在後麵,他親眼目睹他們的甜蜜,心中苦澀,特意放慢了腳步,沒有和蘇畫進同一架電梯,免得彼此尷尬。


    蘇畫上午接到總部的電話,說下周要開年終銷售大會,開年度銷售總結會,蘇畫一想到現在慘綠的業績和將要看到的梁曼麗嘲笑的臉,就隻想歎氣。


    最近周院士那邊有設備計劃,她正在接洽。這個周院士,倒不是個畏懼強權的人,因為他自身已經牛到無需畏懼強權,但是正因為他太牛,所以蘇畫連續去了兩趟,別說院士,連二老板都沒見到。她決定今天下午再去碰碰運氣,可是到了她快要出門的時候,林暮雪卻來了。


    前兩天蘇畫那麽焦急地打電話給她,讓她從媒體上幫著尋找戚安安,讓她很擔心,這兩天卻又忙得不可開交,好不容易今天才閑下來,所以特意過來看看蘇畫。


    “現在怎麽樣了?”林暮雪問她。


    蘇畫歎了口氣:“她住到寺裏去了。”


    “啊?想出家啊?”林暮雪脫口而出。


    蘇畫心裏又是一沉。


    林暮雪趕緊安慰她:“不會的不會的,小姑娘家的,一時心血來潮去玩兩天,哪舍得這大好的花花世界啊?”


    蘇畫失笑,林暮雪安慰人的方式總是很特別。


    但是她今天真的沒有時間陪林暮雪太久,隻能很抱歉地笑地拉她的手:“我現在要去談業務,迴頭有時間再陪你好不好?’


    林暮雪不滿地噘嘴:“你什麽時候有時間陪我啊?你現在被易沉楷那個惡霸弄到他那裏去住了,我一天到晚都見不到你,平時我們倆又都那麽忙,在這麽下去,我們半年都見不上一麵了。”


    蘇畫歉疚,下定決心地說:“那要不我改天再去談吧,今天陪你。”


    蘇畫這樣,林暮雪又不好意思了:“算啦,哪能耽誤你工作,你大概要去多久?”


    蘇畫算了一下路程:“嗯,兩個小時左右吧。”


    “那我去秦棋那裏打遊戲等你。”林暮雪大大咧咧地說。


    蘇畫抿嘴笑:“你真會為自己創造機會。”


    林暮雪一點也不害羞:“那又怎麽樣?你又不要,要是我也不要,豈不是白白便宜別人?”


    蘇畫無語。


    兩個人說了拜拜,蘇畫走向電梯,林暮雪推開了對麵公司的門。


    蘇畫在電梯門合上的那一瞬間,忍不住微笑,溫柔的秦棋,遭遇霸道的林暮雪,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故事?


    林暮雪也真夠霸道,一進去就直接問:“你們秦總呢?”


    在座的人見老總的主播女友來了,都睜大了眼睛,觀瞻她的美貌。


    隻有曾蓓蓓不冷不熱地站起來說:“秦總今天不在,你有事找他的話改天再來。”


    林暮雪挑了挑眉,開口挑釁:“我找他沒事啊,我就是想他了,他不在?他不在那我去他辦公室等他。”說完她就直接往秦棋辦公室走。


    曾蓓蓓氣惱地攔住她:“秦總不在,你不能隨便進他辦公室。”


    林暮雪的眼睛眯起來了,一把揮開她的手:“我跟你們秦總是什麽關係你不知道是吧?居然敢攔著我不讓我進辦公室!”


    曾蓓蓓被她的氣勢震得噤了聲,而林暮雪沒就這麽罷休,迴過身來掃視眾人:“你們呢?還有誰不清楚我和秦總的關係的,站出來,我給你們好好解釋解釋!”


    這個時候們被推開,秦棋進來了:“暮雪,你要解釋什麽?”


    他還在樓梯口,就聽見了林暮雪的聲音,生怕她又和別人發生了糾紛。


    林暮雪一見秦棋,立刻來了個惡人先告狀,撲上去就抱住了他的胳膊撒嬌:“我來半天了,她硬是不讓我進你辦公室。”她嘴巴一努,指向曾蓓蓓。


    滿屋的人都冒冷汗,您來了也就不過兩分鍾,哪有半天啊?


    秦棋知道這姑娘不欺負人就不錯了,哪會真被別人欺負,但是他也知道此時要是他敢幫著別人說話,她鐵定會鬧翻天,隻好不作聲。


    林暮雪卻順勢提出更一步的要求:“你跟他們說,以後隨便我什麽時候來,都能進你辦公室。”


    秦棋無奈地看著掛在自己胳膊上的林暮雪,隻想趕快把她弄進裏麵辦公室裏去好消除不良影響,無奈地幹咳了一聲:“嗯……以後林小姐過來,直接請她到我辦公室坐。”


    林暮雪挽著秦棋的胳膊進了裏間,還迴頭給曾蓓蓓飄來個得意的眼神,氣得她想哭。


    坐到秦棋的椅子上,她又要喝茶,還小人之心地嘀咕:“別叫那個小女生泡,她肯定會往我茶裏吐唾沫。”


    秦棋哭笑不得:”我去泡行了吧?“


    林暮雪吐吐舌,貓到他電腦上找遊戲去了。


    秦棋出去泡茶,自然又接受了無數鬼鬼祟祟的窺探目光,他在心裏哀歎一聲:林暮雪算是徹底把他拉上了緋聞的不歸路。


    等他泡完茶迴來,聽見林暮雪抱怨:“你電腦上怎麽沒有我上次玩的那個遊戲啊?那天就叫你給我裝到家裏的電腦上,到現在也沒去給我裝。“


    秦棋沒說話,前段時間易沉楷每天在蘇畫家,他不想上去。後來蘇畫搬走了,他若去了她家,就是孤男寡女,太不方便。


    “到底在哪嘛?“林暮雪急性子地問。


    秦棋歎口氣,拿出筆記本:“這上麵有。“


    “耳機呢?“林暮雪看起來還很自覺。


    秦棋想起上次她戴上耳機之後的“音效“,擺了擺手:”你就這麽玩吧。“


    “吵著你我可不管。“林暮雪撇撇嘴,好像以為她以前還挺安靜。


    秦棋隻能再次醞釀情緒,進入鬧市中讀書的境界。


    玩了一個多小時,林暮雪接到蘇畫的電話,說她有事耽擱,迴不來了。


    “又放我鴿子。“林暮雪氣惱地哼哼,把目標瞄準了秦棋:”秦帥,我晚上跟著你吃飯。“


    “可是……我今晚有應酬。“秦棋為難。


    誰料到林暮雪幹脆地一拍胸口:“那有什麽,我陪你去不就行了?“


    秦棋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無語望蒼天。


    到了他該出門的時候,很猶豫地對她說:“那些人……你又不認識……我怕你去了會無聊。“


    “嗨,我平時應酬多了,誰不都是由不認識到認識,怕什麽啊?“林暮雪很無所謂。


    秦棋隻能硬著頭皮帶她出門,當著曾蓓蓓的麵,她自然又是故意親密地掛在他身上,秦棋除了選擇無視,別無他法。


    到了飯店包廂,有人認出了林暮雪,驚訝地問;”這不是播新聞的……“


    “大家好,我是林暮雪。”她很大方地打招唿。


    眾人又接著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秦棋,想知道他是怎麽把林大主播帶到這裏的。


    “嗯,這是我朋友。”秦棋無奈地介紹。


    “朋友”這個詞,在當地還有另一個意思,就是“女朋友”的簡稱。大家曖昧而了然地笑。


    秦棋尷尬地想解釋什麽,林暮雪卻是嫣然一笑:“我還是第一次見秦棋的朋友,大家多關照。”


    這下算是徹底說不清楚了,秦棋沮喪地擦了把冷汗。


    吃飯的時候,不斷有人找理由給林暮雪敬酒,她倒豪爽,經常是一口見底,秦棋卻擔心她醉了,不停往她碗裏夾菜,囑咐她不要空腹喝酒。她心裏溫暖,抿著嘴偷偷對他笑,他嗔怪地看她一眼,她就又笑靨如花地摟住了他胳膊。


    旁邊一個和秦棋相熟的人打趣他:“你小子藏得挺深啊,前麵我們都以為你沒女朋友,一上來就是個超級大美女。”


    這種時候,秦棋也隻能幹笑兩聲,不好解釋。


    林暮雪越發笑得甜蜜:“以後你們可要多關照我們家秦棋,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們在電視上打廣告哦。”


    秦棋頭疼,他都成了她們家的了。


    林暮雪的工作,也的確是個資源,所以大家又半真半假地跟她開玩笑,秦棋今晚的事也辦得異常順利。散場的時候,還有人起哄,要秦棋以後再出來吃飯都帶著林主播。


    迴到秦棋的車上,林暮雪笑嘻嘻地自吹自擂:“怎麽樣,有我這麽個女朋友不錯吧?又漂亮又有氣質還有頭腦。”


    秦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誇起自己來還真是不含糊。”


    “我這叫自我肯定,這是情商教育最重要的課程之一,你懂不懂?”林暮雪撇撇嘴。


    秦棋瞟了她半天,最後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林暮雪,你還真不是一般的活寶。”


    林暮雪本來想瞪他,可是轉念一想,活寶也是寶,嘿嘿,他的寶。


    秦棋看著笑得無比詭異的她,無奈地翻白眼,卻也覺得跟她在一起時的心情,很快樂。


    車進了小區,秦棋本來打算和林暮雪揮手拜拜,卻被她扯住:“你去給我裝遊戲。”


    都這麽晚了……秦棋頭疼,隻好敷衍她:“我身上沒帶光盤。“


    “你家裏肯定有吧?去你家拿啊。“林暮雪向來是雷厲風行,當日事當日畢。


    秦棋無奈:‘那……行吧,你等我一會兒。“


    可是他前腳剛動,林暮雪後腳就跟上了,笑嘻嘻地:“我還沒去過你家呢,正好上去看看。”


    老天,要參觀也不必找這個時間吧。秦棋無言,那個人已經開始搖鐵門:“怎麽還不拿門卡?”


    秦棋隻能認命地帶著她上樓。


    林暮雪跟在他身後鬼頭鬼腦地偷笑。


    進了秦棋家門,林暮雪發出驚歎:“單身男人的房子居然這麽幹淨,秦棋你太不正常了!”


    秦棋白了她一眼,進書房去給她找光盤。她把靴子脫了,弄了雙秦棋的拖鞋穿上,開始翻箱倒櫃:“你家怎麽沒杯子啊?我要喝水。”


    難怪說女人是水做的,這人無論在哪裏,第一件事就是要喝水。秦棋腹誹,出來給她找紙杯。


    “茶葉呢?我不喝白水。”她的要求還挺高,秦棋隻好又去給她泡茶。


    可這樣她也還是不滿足,竟然還要吃水果,秦棋平時忙,也沒有吃水果的習慣,家裏沒準備。林暮雪不滿地嘟嘟囔囔。


    秦棋想起來上次有個朋友從外地迴來,帶了小核桃,去給她找了出來。她歡喜地接過來,開始像鬆鼠一樣啃堅果。


    秦棋好笑,繼續去給她找軟件。


    等他找完出來,發現她弄了個盤子,居然已經裝了小半盤核桃仁了,看見他出來,仰著臉對他笑:“我給你剝的。“


    這種小核桃,出了名的難剝,她卻將一顆顆剝得這麽完整的仁給他留著,讓他心裏湧起一些溫暖。他笑了笑:“你吃吧。“


    她沒察覺到他的異樣,不以為意地繼續去對付她的核桃:“你先吃唄,還有這麽多。“


    秦棋坐下來,吃了一個核桃仁,看著這個有時囂張有時可愛的女孩子,不由得微笑。


    林暮雪這次眼尖地發現了,立刻湊過來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漂亮?“


    秦棋揉額:“你就不能含蓄點?“


    林暮雪白眼一翻:“含蓄什麽?我本來就漂亮,不然你幹嘛偷看我?“


    秦棋無奈:“好好好,你最漂亮。“


    林暮雪這才滿意了,遞給他一個大核桃仁:“看你這麽會說話,獎給你的。“


    秦棋好笑地吃了:“這會你不急著裝遊戲了?“


    林暮雪警惕地看他一眼:“你想趕我走?“


    “你還真的是小人之心得厲害。“秦棋撇嘴。


    林暮雪幹笑兩聲:“嘿嘿,沒辦法,我平時老得罪人,很多人看我不順眼,防人防習慣了。“


    原來你還知道自己老得罪人!秦棋在心裏說,卻不敢說出口。


    林暮雪在這裏,自在得就像在自己家,她樂悠悠地邊吃核桃邊看電視劇,根本就把裝遊戲的事忘到了九霄雲外。


    時鍾啊,已經緩慢地轉過了一個半圈,她還渾然不覺。


    秦棋怕自己提醒她又會被她指責是趕她走,也隻能由她賴著,自己去書房處理工作。


    直到林暮雪收拾完整袋核桃,才伸了個懶腰,瞟了眼時間,跑去書房找秦棋。


    男人認真工作的時候,總有種特殊的魅力。林暮雪站在門口,看著秦棋的側影,感慨世間還有這麽好看的男人。


    當秦棋察覺到她的目光,轉頭看她,她居然在那一刹那慌亂地紅了臉,像迴到了羞澀的少女時代。


    但是她畢竟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熟女林暮雪,很快鎮定下來,問他:“事情做完了沒?我們走啊。“


    她在暗影裏站著,所以秦棋並沒有發現她剛才的異樣,微笑著站起來:“好。“


    兩個人一前一後,林暮雪破天荒地沒有嘰嘰呱呱,出奇地安靜。


    秦棋有點奇怪:“你怎麽了?“


    “呃,有點累。“林暮雪掩飾地說。


    秦棋停下腳步:“那要不改天我再去給你裝,你早點休息。“


    “不,不……“林暮雪慌忙打斷他,感覺自己有點失態,趕緊彌補:”我後麵一段時間很忙呢。“


    “哦。“秦棋不疑有他。他不知道,林暮雪此時正在心裏祈禱:上天啊,讓我和他多呆一會兒。


    到林暮雪家門口的時候,秦棋的眼神不自覺地看了一眼蘇畫家的房門,林暮雪發現了,微微地苦笑了一下。


    進了房間,林暮雪指著臥室:“我筆記本在床邊的櫃子上。”


    秦棋有點尷尬,深夜進單身女子的臥房?


    可是林暮雪已經開始催:“快點啊,再拖還睡不睡覺啊?”


    秦棋歎氣,同誌,你難道不覺得自己這話說得很曖昧嗎?


    他隻能硬著頭皮進了她香豔的閨房,瞟見她丟在被子上的內衣,他隻能告訴自己:“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林暮雪隨後進來,也看見了床上的玫紅色蕾絲內衣,尖叫一聲,手忙腳亂地抓過來,跑到了浴室。


    秦棋忍不住一陣悶笑。


    林暮雪看著鏡子裏麵紅耳赤的自己,過了一會兒又自嘲地吐了吐舌,這也算是色誘的一種吧,哈!


    好不容易她才磨蹭著出來,秦棋已經快弄完了:“等會你按個‘確定‘就可以了,那我……”


    林暮雪直到他肯定是想說“那我先走了”,馬上接住他的話:“我電腦最近有點問題,你一會等遊戲裝完幫我看看。”


    秦棋猶豫了兩秒才答應:“那好吧。”


    “你等著啊,我去切水果。”林暮雪開心地丟下一句,就跑進廚房去了。


    看來還得等很久,秦棋走到陽台上去抽煙。當他的眼神投向隔壁的陽台,淡淡的傷感,慢慢籠罩了他。他想起以前,自己每天早上都站在對麵,凝視這裏,等待那個身影出現。隻有看見她,才覺得新的一天,真正開始了。


    可是後來,他漸漸不敢看,不想她有負擔,再後來,在這個陽台上,出現了另一個男人的身影。


    他的心裏,有針刺般的痛,一下一下……


    “秦棋。”有人在輕輕叫他的名字,他慌亂地迴過頭,眼底的難過,來不及收斂。


    林暮雪站在玻璃門裏,看著這個哀傷的男人,剛才她從廚房出來,看見陽台上他的背影,寂寥得讓人心疼。她幾乎快控製不住自己,從背後抱住他。


    可是她知道,她現在還不能那麽做,因為他的心裏,滿滿地,都是別人的影子。


    她隻能暫時站在原地守候。但是她知道,抱住他的那一天,不會太遠,因為就算他會拒絕,她也會忍不住。


    她不是個容易動心的人,但是一旦動心,就義無反顧,哪怕明知道會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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