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是那種老式的窗戶,比較高,韓念看不到外麵,所以從旁邊搬了個小板凳過來,墊著腳丫子往外麵看。


    家裏的院子很大,真的很漂亮,但是跟高新區的建築形成了鮮明對比,老太太歎了口氣:


    “以前大家都騎車上下班,住的地方離單位都不遠,現在的年輕人,聽說上班都要坐幾個小時的地鐵了,以前我們這裏外麵就你太爺爺他們研究所在這裏,住在這裏的人也不多,外麵那棟單元樓就是太爺爺單位的職工宿舍,我們這一帶都沒幾個人會蓋這麽大的房子,但是你太爺爺說,家裏有三個兒子,以後都要娶媳婦,到時候都會生孩子,地方不大一點,哪裏住的下呢。”


    那是她跟老爺子的迴憶,但是事實上兒子們各自成家,都不住在這裏了。


    現在有更多的人,需要住在這裏。


    聽不懂太奶奶說的什麽的小團子墊著腳尖看著外麵,指著那些高樓大廈說:“為什麽外麵都是高樓,為什麽外麵那些人都在跑?”


    於女士歎了一口氣,時代在變,她在堅持下去也沒有太多意義了。


    她老了,可不想成為時代變化的絆腳石。


    “將來這個地方會蓋三個大型社區,將會有上萬戶,幾萬人居住在這裏,許多人會感謝您今天的慷慨。”


    “許多人?”於女士彎了彎唇:“我看就你們最高興吧,念念你跟我說,你想住小樓呢,還是喜歡住高樓呢?”


    韓念眨眨眼,聲音裏麵奶聲奶氣的:“家裏太多蚊子,我不喜歡!”


    於女士都笑了,家裏確實比較古老了,四十年前蓋的房子,後麵多次修葺過,可還是抵擋不住歲月的侵蝕,小孩子們對青倚園其實沒有什麽感情,包括她的三個兒子也都不願意迴來這邊住,她挑挑眉:“我想知道你們的賠償方案。”


    想通了,孩子們那麽多,這一棟房子給誰都不是,還不如換成很多套,到時候每家都有。


    她也沒有什麽好留給孩子們的,隻是希望日後她走了,不要讓這些孩子起爭端。


    江城集團給出來的賠償方案令人很滿意,除了一棟獨棟的小別墅,還有幾套位於高層的商品房,因為是低層換高層,賠償比例比一般拆遷要高一些是1:2,另外還有搬遷進來之前的經濟補償,對於韓家來說將失去這一塊地的永久居住權。


    老太太在簽字之前要求江城集團將拆遷的時間放在半年以後,她需要半年的時間才能平複好心情。


    隻要能簽下來動拆協議,江執也不會強迫韓家在這個時候搬家,合同按照於女士的要求延長了半年的拆遷時間。


    韓念念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她忙著去院子裏麵看她的小馬駒,黑色的矮腳小馬是按照於女士的要求買來的,非常溫順,即便如此韓念這麽小的孩子坐在上麵也很危險。


    不過小孩子圖個新鮮,玩的不亦說乎,從剛開始的要爸爸要的眼淚汪汪,到現在已經不知道爸爸兩個字怎麽寫了。


    今天的天氣不錯,出了點太陽,照在身上暖唿唿的。


    工人抬了個軟椅出來,於女士就坐在軟椅上麵,手上放著暖唿唿的熱水袋,身上蓋了塊毯子,腳上也烤著火,旁邊也生了一堆炭火,她在灰裏麵埋了幾個紅薯,開開心心的坐在屋簷底下看著韓念撒歡。


    韓念太小了,如果再大一點,騎上小馬兒的樣子應該是英姿颯爽的,隻是這一天不知道於女士能不能看到,她很享受的看著小家夥指揮著身邊的大人,在院子裏麵跑來跑去,今天難得是一個天氣好的日子。


    小家夥興衝衝的跑過去要爬上馬兒,但是她實在是太矮了,扶著馬鞍怎麽都蹦躂不上去。


    突然之間,一股很大的力量架在孩子的腰上,韓念就跟一隻大兔子一樣,被舅舅提溜上來,江執的手勁很大,抱起來一個韓念絕對沒有問題。


    其實家裏大部分保姆,抱起來韓念都沒有問題,隻是大家沒有江執這麽大力氣,這麽輕鬆的能把人給抱起來。


    韓念發出來一聲驚唿:“哇,舅舅好厲害呀!”


    江執:“......”小孩子真夠大驚小怪的。


    家裏麵的保姆本來就有點hold不住這麽小的孩子,有江執在旁邊就輕鬆許多,大家默默的退到旁邊。


    江執也是不放心保姆,自己跟在韓念旁邊守著才放心,這麽小的孩子其實很難看得住,他身上穿著黑色的羽絨服,就站在韓念旁邊,男人的個子非常高大,竟然比坐在馬駒上麵的韓念還要高。


    “我要玩嘛舅舅,這樣走好慢哦一點都不好玩,我想要小馬兒跑起來。”


    “這樣不行的,馬兒跑起來的時候很危險的,你隻能坐在馬背上玩一玩,舅舅幫你牽著馬韁繩。”


    現代人的馬具比古代要先進很多,不過再怎麽先進小孩子還是小孩子,她有冒險精神並不代表她真的能夠冒險,像韓念念這麽大的孩子就是心裏沒點逼數的那種自我感覺良好,其實是隻菜鳥。


    韓念不幹嘛,還想馬兒跑的快一點,江執牽著馬還要護著孩子,有點狼狽。


    老太太看著很開心,能夠在自己家院子裏麵看著孩子騎馬,這樣的日子不會有太長的時間,她非常珍惜跟孩子相處的片刻。


    而且能夠看見房地產奸商跑的狼狽不堪,也是很爽。


    因為韓念的哀求,江執隻能牽著馬兒跑的越來越快,如果換做他在古代做太子的時候,誰敢這樣命令他,肯定看不到今天晚上的月亮,但是誰叫這個人是小念念呢,她隻要撅起小嘴,他就不忍拒絕孩子的要求。


    “念念,你不怕?”


    “我才不怕呢,馬兒跑起來好像能飛起來,舅舅讓馬兒再跑快一點。”


    “念念玩好了過來吃紅薯。”看見江執累的跟條狗一樣的,她就覺得很解氣:“你還要不要吃香腸,太奶奶給你烤香腸吃。”


    韓念用腳夾著小馬駒的肚皮,不過她的腳都夠不到馬鐙,踢起來自然沒有什麽力道,嘴裏嘟嘟囔囔著不滿,看起來笨的不要不要的。


    但也顯得就更加可愛了。


    就連江執的嘴角都不自覺的扯出來一絲絲笑意。


    以前辛辭就很皮,父王母後沒有時間管一個皮孩子,所以江執是那個將辛辭帶大的那個人,雖然說他自己沒有孩子,也不太擅長跟小孩子打交道,但是隻要是代入到了辛辭小時候的那段記憶,江執就覺得跟小時候帶妹妹差不多,但是也太難了吧。


    老實講就算是辛辭也沒有像韓念這個皮猴子這樣,韓念是辛辭的調皮乘以2!


    難得家裏這麽有人氣,老太太也樂嗬樂嗬,甚至覺得江執這樣的奸商看上去都眉清目秀的。


    事實上江執長得確實也是好看,眉眼很清晰,是那種很討老人家喜歡的年輕人,她覺得做人還是不要那麽刻薄,給他整點好吃的也行。


    剛才江執送來的那些土特產裏麵有香腸,老太太不想起身,開始教身邊的保姆怎麽做香腸。


    “把這個香腸用水洗幹淨,咱們家不是有廚房用紙嘛,把紙給打濕了,包起來,然後埋進灰裏麵,你爺爺他們小時候最喜歡吃這樣燒出來的香腸。”


    江執老家也有這種做法,不過是用很粗的草紙包起來,現在不會有這種粗纖維的草紙,拿廚房用紙替代草紙。


    韓念不惦記吃,她就惦記著玩,跟舅舅在一起玩可開心了,她現在就想要跟舅舅在一起玩。


    騎了一會兒嗎,江執直接累成狗,氣喘籲籲的。


    他真的覺得自己老了,如果按穿越的年齡來算,他現在應該有好幾百歲,如果單按生物體的年齡來算,其實他才二十幾,好久不鍛煉的後果就是腹肌胸肌都沒了,還被一個小孩子折騰的夠嗆。


    “過來吃東西,紅薯也烤好了,香腸也烤好了,江執你也過來吃上一點。”這一迴於女士還很大度的帶上了江執。


    這一迴韓念是真的玩累了,不知不覺她都跟舅舅在馬上玩了一個小時,盡管馬鞍上麵墊了厚厚的棉墊子,屁股還是很疼的,玩的時候是沒有感覺,但是江執抱她下來的時候,小家夥的嘴巴都疼歪掉了。


    “怎麽樣?”作為一個騎馬長大的人,江執絕對知道韓念現在的小表情意味著什麽。


    “哼,好玩好好玩。”韓念的嘴巴還是挺硬的,而且剛才在馬兒上麵玩的時候,一點都沒有剛才那種嬌滴滴的氣質了,手也不疼了,也不受傷了,直接往老太太那裏撲也是毫無心理壓力了:“太奶奶!”


    於女士忙給韓念剝紅薯,蜜薯烤出來帶著汁,那就是紅薯本身流出來的油,江執從穿越過來以後就沒有吃過烤紅薯這種街頭小吃,目瞪口呆的看著麵前的烤紅薯。


    “太奶奶先吃。”韓念要塞給於女士。


    “小丫頭真是古靈精怪的,江先生要不要試試烤紅薯?”於女士用火鉗子夾了一個給江執。


    剛烤好的紅薯燙的厲害,快要碰到江執的手的時候,於女士縮了縮,江執沒有接到眉頭就一皺,感覺老太太是在都小孩子玩一樣,她解釋道:“剛從碳灰裏麵扒拉出來的很燙的。”


    江執的臉色就沒有那麽難看了,不然被一個老太太給戲弄了,有傷他新國太子的威嚴:“謝謝韓夫人。”


    於女士對這個韓夫人比較滿意,眉毛一挑,仔細端詳起來這個年輕人來,她跟江家打了很多年的交道,自然知道江家換掌權人的事情,隻是跟這位小江先生打交道比較少,倒是很少這麽近距離的看過這個年輕人。


    江執跟辛辭兩兄妹都生的是極美的五官,像他們的娘。


    小夥子鼻梁特別挺,皮膚很白皙,頭發也很茂密,不知道他跟他的妹妹像不像,韓念的母親,到底又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其實老太太聽說過韓熾的事情以後,也好奇這個曾經的孫媳婦是何方神聖,對於她來說,年紀都這麽大了,她不指望能夠發財、揚名,隻希望一家人能夠開開心心的在一起。


    韓熾感情生活的不順利,也會影響到韓念。


    老太太看的江執都不自然了。


    “舅舅,這個好吃,你嚐一口。”韓念用火鉗扒拉出來香香的東西,不用說是香腸,而且還是江執剛才帶來的,她自己啃了一口,下麵是肥肉,就讓舅舅“嚐嚐”。


    這幸好是韓念,江執忍住沒有一巴掌唿過去,如果是個外甥,他肯定一巴掌打過去了。


    不過在外甥女期待的眼神下,江執忍住了自己要暴起的衝動,咬了一口,其實肥肉的油被烤出來了,味道真的還不錯,他點點頭:“嗯,確實好吃。”


    他想拿過來自己吃了好多,誰知道韓念看見香腸上麵的肥肉被舅舅咬掉了,開開心心的拿迴去吃,點點頭繼續吃香腸上麵的瘦肉:“真的好吃哎,瘦肉就是好吃。”


    小孩子沒有幹淨不幹淨這個概念,韓念這麽小的孩子尤其,他們還會從地上撿吃的呢。


    看著沾著他口水的烤腸。


    江執:“.......”他不知道他不清楚還可以這樣操作。


    老太太突然發問:“韓念的媽媽是你姐姐還是妹妹?”


    江執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韓念更是懵逼,嘴裏還塞著一根香腸呢,眼睛就巴巴的看著江執。


    全部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江執身上,他拿著紅薯的手就頓了頓:“老太太。”


    老人的目光變得淩厲起來:“我知道你們江家也是大戶人家,你們家的姑娘生了孩子,就可以不管嗎,這些年韓念都不知道媽媽是誰,既然這樣你幹嘛要迴來找她,如果你想要迴來找韓念,就必須把她的媽媽帶過來給我看看,這是我提出來的最後的一個條件。”


    江執:“但是合同您都簽了。”


    於女士抬起下巴:“合同我可以撕掉的,你也沒有我簽字的副本,對吧。”


    大家都是老狐狸了,誰怕誰呢。


    正在吃烤紅薯的那位,恐怕不知道自己會被老太太擺一道,合同還在人家客廳裏麵放著呢。


    江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情還可以這樣玩,老太太您這麽狡猾簡直是犯規啊!


    於女士臉上掛起來一絲絲的笑意:“你說還是不說,都隨你......”


    老奸巨猾的樣子,跟剛才那個窩在躺椅上麵孱弱的老太太,拿著烤番薯給江執吃的那個慈祥的老太太完全不一樣。


    老人家的手背皺巴巴的,寫滿了滄桑,當然也寫滿了這些年的故事。


    江執就算是心機深沉,也沒有想到老人家會給他使絆子啊。


    這會兒炭火燒的賊旺,映照在三個人的臉上,韓念坐在椅子上麵本來晃悠著小腳丫子吃的歡樂著呢,這會兒也不吃了,充滿著期待的,直勾勾的看著舅舅。


    兩個女人的戲也不少了。


    韓念驚的香腸都要掉地上了,她也很想知道媽媽到底是誰呢!


    ————————


    得知了奶奶把女兒給拐走了,韓熾也是哭笑不得的,準備給辛辭做的大餐也剛做到了一半,牛肉剛焯水,材料還丟在鍋裏燉著呢,辛辭在旁邊圍觀韓熾這個大廚。


    “不好意思,本來打算給你做個清湯牛腩的,這也是我唯一一道,比較擅長的菜了,不對應該還有一個,是烤土豆,等以後有機會了再給你做,本來打算在你麵前秀一把的。”


    “烤土豆?”辛辭重複了這三個字,似乎有些熟悉。


    韓熾:“以前有個人很喜歡吃烤土豆,韓念也喜歡。”


    辛辭“哦”了一聲,有些心不在焉的看著灶台上麵燉著的牛肉:“小孩子好像都喜歡吃土豆。”


    韓熾的嘴角抽了抽。


    就會兩道菜,因為念念不吃燉的糜爛的牛腩肉,所以韓熾也沒得發揮,不過那個烤土豆她是很喜歡,百吃不膩。


    似乎小孩子都拒絕不了土豆跟番茄這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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