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宗重重歎了口氣:“這是皇後娘娘的旨意,誰能拂逆?生死各安天命,殿下不要太難過了!”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她嘴角浮起一枚冷笑:“人命竟是如此的輕賤!”


    朵兒一旁扶著,她的手在朵兒的手腕上掐出一道血痕,她身子因激憤而顫抖著,臉色變得死灰。5楊政道目光一直不離其左右。良久,她平伏下來,壓著悲痛問道:“密旨牽涉了多少人?”


    李道宗沉聲迴道:“連王府帶出來的侍衛婢女,一共二十三人。”


    “二十三人。”她喃喃念著:“二十三人,她們……她們都被安了什麽罪名?”


    李道宗擔憂的看著她道:“侍主不周。”


    “侍主不周?”她冷笑一聲,再問:“她們是如何被處決的?”


    “殿下就別問了,好麽?”李道宗歎氣:“前麵就是柏海行宮了,老臣把輦隊交給吐蕃的國君後,就得返迴長安複命,殿下可要好生珍重自個的身子啊!”


    她閉了閉雙目,執拗道:“王爺,你告訴本宮,她們走時,可有痛苦?她們可有留下什麽話?”


    “皇後娘娘賜了宮中的‘鶴頂紅’,她們去得很快,沒什麽痛苦。5事發突然,她們也來不及留下話來。”李道宗又歎了口氣:“你打小就這個脾性,凡事都要追根問底才肯罷休,你可知道,你這樣可是苦了自已!”


    她聞言身子一軟,向朵兒靠去:“朵兒,我好累!扶我迴營!”


    日頭慢慢向西落去,映著浮雲,如凝在天邊的一抹鮮血……


    **


    **


    夜色空茫,寒月如鉤。


    雪域高原的寒冬要比長安漫長得多。算算日子,已是貞觀十六年三月初了。若是在長安,這已是乍暖還寒的初春的夜晚,隻須披一件薄薄的外罩衣便足以禦寒。晨起時,又是一個鶯鳥鳴翠的和暖春日。花紅柳俏,輕風拂麵,愜意而明媚的陽光沐在身上,令人昏昏欲眠去。


    雪雁置身一片蒼茫,指尖輕撫過枯樹枝上結著的鋸齒獠牙般的冰條子,心內竟不可抑製的想念長安,想念親人。那失去唯一愛女的老母親,此刻是否輾側難眠,淚濕軟枕?乳娘,你的在天之靈,一定在看著你一手奶大的雁兒吧?是,雁兒不哭。雁兒知道,你的死是讓雁兒更好地活著。是,雁兒一定會好好活,雁兒不會輕易辜負了自已。


    “姐姐,咱出來也有半時辰了,此地寒氣太重,咱還是迴帳內吧。晚了,王爺又要罰人了。”是的,帳內貼心的侍女已所餘無幾了!雪雁收迴心神,點點頭:“走吧!”


    兩人正欲離去,一條黑影堵了她們的去路,仿若從天而降的魂靈。兩人腳步不由得一頓:“誰?”


    來人轉身,輕聲道:“雁兒,是我。”


    雪雁定神一看,竟是一身夜行衣的楊政道。正欲開口,身側的朵兒輕道:“姐姐,我先行一步,王爺巡了來,也好擔著。”


    她輕輕頷首,看著朵兒的身影消失在夜色的盡頭。楊政道上前一步,喚道:“雁兒。”


    聽得楊政道低柔的喚聲,心內縱然百味交集,可白日的氣仍結心上:“楊大人這麽晚不歇著,來找本宮所為何事?”


    楊政道一愣:“雁兒還在為白日的事生氣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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