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木書架,幾幅丹青,米色落地紗幔,正午的陽光細細碎碎的從窗的縫隙射進這個與外頭景致格格不入的內室,映出他熟睡的略顯蒼白的臉。 熟睡中的他沉靜如水,肩胛處被厚厚的紗布束了一圈又一圈,仍有隱隱的血跡滲透出來。顯然傷得不輕。


    從外頭進來時,她也向阿晉打聽過事情的原委。可阿晉隻說他早上從宮中出來便受了傷。還令阿晉不得聲張。


    她看著這張曾令自已夢牽縈繞的臉,心內一陣抽痛。慢慢於榻沿坐了下來,手不禁輕輕撫上他緊緊蹙著的眉。他到底夢見了什麽呢?是誰,是誰讓他毫無還手之力?


    沒料到他如此警覺,雪雁的手剛觸到他的眉,他便立時轉醒:“誰?”人已從榻上坐了起來。因坐起時用了力,傷口處又有新鮮血液滲出來。


    雪雁一急:“是我。”他才舒了口氣:“雁兒?你怎麽來了?”


    也不管什麽男女授授不親之說了,她一急,把手按在他肩胛上,輕聲問道:“誰?是誰把你傷成這樣?”說著,淚已不爭氣的往外湧了出來。


    他蒼白的臉綻開一絲嬉笑:“傷的仿佛是我呢,你卻怎麽哭了?”


    她的淚卻越發是止不住了:“誰讓你不懂愛惜自已。


    他伸手拭去她的淚,斂了麵上的嬉笑,沉默的伸出手去把她輕擁入懷。這一輩子,是他虧欠了她的。可他要如何跟她說這事情的真相呢?


    聞著他身上濃濃的金創藥味,雪雁默默的閉上雙眼,就讓我放縱一次吧,她把頭埋在他的懷內,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她知道,他不願提及事情的原委自有他的道理。她也知道 ,終有一天,他會與她道明一切的。


    隻是,命運為何如此弄人呢?


    ****


    貞觀十四年,秋。


    西郊獵場。


    朵兒一身湖蘭騎裝,腳踏棕色牛皮馬靴,一頭青絲全然束於腦後用一玉簪綰住,清爽簡潔,又不失女子的溫婉。生生的把忸捏的太子妃蘇盈姿,和一身女兒裝上陣壓根就是去觀戰的上官婉容比了下去。惟有長樂,作一身男兒打扮,卻也英姿颯然。


    晨起,朱梅為朵兒妝扮時,輕笑道:“公主今日這樣一穿可真是精神,其他人定然讓公主比了下去。”


    朵兒頭也不迴的嗔道:“就你嘴甜,今日是跟父皇去打獵的,又不是去選秀。”隨即又有些黯然:“本宮連馬也騎得不好,怕是要失禮人前呢。”


    朱梅嘻嘻笑道:“公主莫須擔憂,三殿下不是也去麽?殿下一向愛重公主,殿下一定會照看著公主的。”


    她不作聲,心內暗歎,他要照看的隻怕是上官婉容吧?他也隻能照看上官婉容。而她,隻是他眾多皇妹中的一個罷了。且連半點血緣也沒有的。


    他的心思她永遠猜度不來。他似乎從來都隻是那個淡泊一切,不近女色的魏王。上官婉容也算是才貌雙全的美人了,可落在他眼內也是無關痛癢的。他要與李承乾爭天下,也是暗裏,明著任誰也不會相信平日裏隻會沉迷詩詞歌賦 ,不為名利所動的魏王會與太子去爭那個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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