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三小隻離得遠，因著冷風沒能讓狼群發現，也或許是狼群吃飽了，不屑對三隻小鹿動嘴，不管如何，三小隻的命卻是大，如果不是被自家男人給帶迴來，即便沒能葬身狼肚，怕是也抵擋不住冬日的嚴寒，凍死在林子裏吧。
不管怎樣，三小隻是在宅子裏安了家，隻不過因著空間有限，又怕小鹿們凍到，楚蓉隻能決定委屈一下團團，把後院的暖房給分隔出一個不大的空間給小鹿當做臨時住所，隻等年後暖和些了，把宅子擴建後，再專門給它們建個家。
隻是這樣一來，楚蓉突然覺得規劃好的院子又有點兒小了。好在當初選址建房的時候，周圍都留出來不少的空場，即便再擴出去一圈，建個三進的院子也是可以的。
日子一晃到了臘月初八，早上小陳氏和大林媳婦兩個坐著牛車來到宅子裏，說是要去縣裏采買雜糧，問問楚蓉這邊有沒有需要帶的物什。
山頭見天往宅子這兒送新鮮吃食，楚蓉還有個農場在，時不時拿出些東西來讓黃書海偷摸的放到廚房裏，說實話，還真是不缺啥東西。
雖然不缺，但因著是臘八，山頭作坊的依舊有著大幾十號幫工，是以，便讓小陳氏多買點幹果蜜餞一類的東西，熬粥的時候多放些，別不舍得。
小陳氏笑嗬嗬的應了下來，便和大林媳婦告辭離開。
原本還沒有過年感覺的楚蓉，因為小陳氏兩個來這一趟，突然想起前世的時候聽過的一段歌謠，雖然已經忘了不少，但那句‘過了臘八就是年’她還是記得的。
而一想到這話，楚蓉卻是突然感覺到了過年的氣息，心裏也忍不住跟著升起了幾分喜意，正巧春梅推門進來，便笑著說道，“告訴文娘，咱晌午飯就喝臘八粥，熬黏糊點兒，再去我幹娘那走一趟，把人都叫過來一起喝。”
聽到這話，春梅先是一愣，等瞧見楚蓉滿臉止不住的喜意後，也沒說什麽喝粥不頂飽的話，笑嗬嗬的點頭應下後，便出了堂屋。
既然夫人高興，那就喝粥，大不了再讓文姨弄些幹的，總歸把肚子喂飽就成。
晌午，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的喝了臘八粥，粥熬的粘稠，裏麵放了不少的幹果雜糧，香甜無比。
飯後，送走了劉桂蘭一家子，又打發了三個娃子迴屋後，楚蓉才打算洗漱一番迴屋睡個午覺，然而等她剛洗過臉，還沒上床的時候，剛出屋的春梅又急匆匆的推門進來，直說小陳氏和大林媳婦有事要見她。
第501章 流民
“流民？”堂屋太師椅上，楚蓉詫異的看向一臉凝重的小陳氏和大林媳婦，對於她們兩個帶迴來的消息很是震驚。
文水縣雖說地處嶺南府，但卻是嶺南府的最為靠北的三個縣城之一，另外兩個就是安平縣和豐裕縣了。
而豐裕縣幾乎和嶺北府接壤，距離不過三四十裏，就連相交下來稍微靠南一些的文水縣，距離嶺北府也不過百十裏地，即便是在天寒地凍的臘月，靠人走路也隻不過三五天的時間便能到達。
如今小陳氏帶來的消息便是文水縣縣城裏邊出現了流民，嶺北口音，她們打聽過後才得知嶺北那邊遭了災，因著氣溫驟降，地裏的糧食沒能收上來便凍死了，有的即便搶收了也大多都是癟粒，是以才會有大批量的流民四散逃命，因著距離近，往文水縣方向逃的不在少數。
“是流民，今兒我們到了縣城就瞧見不少的鋪子關了門，街少犄角旮旯裏擠著不少衣衫襤褸的人，聽那討飯的聲音像是嶺北的。”
說到這裏，小陳氏唿了口氣，語氣越發的凝重了幾分道，“咱們去了經常采買幹果雜糧的鋪子，那鋪子也上了門板，隻是在聽到咱們的聲音後，才偷偷開了後門。”
“可不是，那王掌櫃就跟做賊似的，咱好不容易進了後院，王掌櫃就把流民的事兒竹筒倒豆子一般和咱描述了一遍，也就這兩天的事兒，卻是不少糧食鋪子都遭了搶，雖說衙門抓起來了不少，但流民越來越多，竟是抓也行不通，嚇得王掌櫃把鋪子的招牌都摘了。”大林媳婦忍不住插嘴道。
具體的情況，小陳氏和大林媳婦說的也不算太清楚，大致情況就是嶺北靠南的幾個縣災情嚴重，以至於往這邊逃的流民數量不少，當然讓楚蓉最為注意的一點就是文水縣城裏已經出現了流民，不僅如此，還發生了搶糧的事兒。
這下就容不得她不多想了，畢竟難民和流民雖隻有一字之差，但代表的意義卻是大不相同。
雖然流民也算是難民的一種，但既然能夠逃難到百裏之外，那大多都是壯年，老弱婦孺少有。
然而就是壯年這個群體，就存在著大的隱患，就好比搶糧這事兒，雖說打縣城裏搶鋪子被衙役抓了不少，可萬一他們打定主意跑來周邊村子搶奪呢，到那時可沒衙役們供村子使用。
自古流民落草為寇之人有之，真要是餓急了眼，殺人都不帶眼紅的，這樣的一群人，村民們哪裏抵擋得住。
更何況，黃家村不僅距離文水縣近便，還因著她農場裏的糧種原因以至於今年算得上是個豐收年，家家戶戶都有不少的餘糧，真要被流民盯上，對於僅有二三百個壯勞力的黃家村來說，無異於滅頂之災。
越想越覺得這事兒太過嚴峻，楚蓉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揚聲把春梅喚了進來，讓她去裏正那傳個信，就說她有事兒要跟裏正商量，讓人過來一趟。
按理說她是晚輩，合該親自去一趟的，隻是身子不便，還有就是這事兒太重要，就這小陳氏和大林媳婦還沒走，便想著把裏正給找來，好好說道一番。
其實，楚蓉還是多想了，黃鴻升得了春梅的傳話，一刻不耽擱的就跟著一起過來了，得了自家老爺子的真傳，黃鴻升可不會自持輩分，尤其是對楚蓉，他可是高看的很，在他眼裏，楚蓉可是能和他老子笑鬧打趣的，本事又大，注意也多，這會子這麽急的派人來尋他，指不定又有什麽好點子要造福村子，他哪裏敢拿喬。
隻不過這迴黃鴻升可能要失望了，等他見到了楚蓉，好點子沒能得到，卻是得了個嚇死人的消息。
流民……那可是沒吃的就會動手搶，阻攔就可能會殺人的流民啊，怎的都沒接到消息呢，什麽時候的事兒，會不會已經要闖進村子裏了？
一連串的念頭讓黃鴻升臉色越來越白，放在腿上的手也不受控製的收緊，心中不由升起悲哀，老天爺咋就看不得村子好過呢，好不容易家家有了餘糧，就冒出來了流民，可要讓村子怎的活啊。
楚蓉感覺不對，一瞧黃鴻升灰白的臉色登時嚇了一跳，忙不迭的說道，“裏正叔先別急，還是快找各族族長族老的商量一番對策才好。”
第502章 流民之事可真
裏正黃鴻升腳步匆匆的告辭離開，楚蓉也沒有太好的建議，之前她倒是想過自家男人手上有功夫，比之流民肯定是要厲害很多，但一個人的力量終歸有限，總不會真就讓他擋在村口去麵對數十上百的流民吧。
是人都有自私的一麵，而楚蓉恰恰就是個護短的人，即便黃書海真的有那一夫當關的本事，她私心裏也不想讓人去冒險，更何況村子四通八達，也不是一兩個人說守就能守住的，這種抵抗流民的事兒，還得是要全村的人聯合起來才可以。
想到這兒，楚蓉也不在過多的糾結，俗話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會子能提前知道流民的事兒，村裏還能做好準備，總比等流民闖進村子後再抵抗來的好。
“東家，你也別太憂心，或許流民不會往咱們村子來。”小陳氏見楚蓉半天沒開口，以為她在擔憂，忍不住開解了一句。
可這話說的底氣全無，別說去寬慰楚蓉了，就連說這話的小陳氏自己心裏都很是忐忑。
“沒事兒，咱們村裏壯勞力雖說不多，但也絕不算少，而且頓頓飽飯吃著，總會比那些個餓了不知多長時間的流民要厲害，除非倒黴，一下子來個成百上千的流民……”
楚蓉話沒說完趕緊閉了嘴，心裏止不住的呸了幾聲，她可不想當烏鴉嘴，萬一真被她說中了，可不得嘔死啊。
小陳氏見狀，也不在多說什麽，和大林媳婦一起起身告退，山頭不少的事兒還等著她倆呢，既然把消息帶到了，她們也得迴去做活，順便也得安排人巡視一下山頭作坊的，可別讓外人混進來。
小陳氏兩個離開後，因著過了午睡的時間，楚蓉也沒了困意，心裏有了事兒，幹啥都踏不下心來，沒辦法，隻好喚了春梅，讓她去取了本話本子來打發時間。
這一看就是一個多時辰，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楚蓉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抬手揉捏了一下後脖頸子。
春梅聽到響動，抬頭見楚蓉正捏脖子，忙不迭的放下手裏的針線笸籮和縫製一半的小衣衫走到楚蓉身側，接替了按摩的活計。
“前一會兒文姨來問晚上吃啥，不過看夫人看的認真，文姨便說她看著弄，沒驚動夫人。”
楚蓉舒服的半眯著眼睛，聽到這話，隨意的點了點頭。文娘廚藝高超，除了菜品樣式不如她知道的多之外，別的方麵可比她強上不少，做什麽都好吃。
不過一會兒，三個娃子相攜迴來，洗漱一番後，和楚蓉親熱了一番，日常詢問肚裏的娃子。
“丫頭，流民之事可真？”人未到，聲先聞。隻見楚臻一臉凝重的走進來，後邊跟著麵無表情，卻難掩沉重的黃書海。
話是楚臻問的，在進的堂屋後便徑直的走到楚蓉跟前兒，不怒自威的看著她。
楚蓉點頭，扯了扯嘴角道，“不假，是陳姐和大林嫂子兩個親眼所見，縣裏已經有了不少。”
隨後，楚蓉事無巨細的再次重複了一遍，自然也包括流民哄搶之事，“這事兒我已經跟裏正叔說過，想必明兒個村裏就會出個章程。”
得了確定的答複，楚臻的臉色越發凝重，或許是職業使然，他想問題的出發點往往會在病情上邊。
大災大難，又正值冬日，生病之人自不會少，而病情過重病人過多後，不盡快醫治，先不說會死多少無辜之人，就說這可能形成疫病，就是個頭疼的事兒。
想到這裏，楚臻捋了把胡子，朝黃書海道，“老夫要迴縣裏，明兒一早上就套車，海小子你送老夫迴去。”
這話讓楚蓉微微一愣，旋即便明白了楚臻的意思，心裏頗為無奈的同時，也隻能隨他去，畢竟老爺子當了幾十年的大夫，能有這個想法也算正常。
黃書海沉著的點了點頭，寬慰的看了楚蓉一眼，沒有多言。
翌日，一大早黃書海便趕著馬車把楚臻送往縣城，連帶著他的那些個草藥一點兒不落的給帶了過去。
楚蓉坐在堂屋，不過一會兒便聽見村裏想起了集合的鍾聲，急促的一聲響，村裏三族人每家都必須派出一個人去黃氏祠堂，這也是村裏的規定。
“夫人，咱家要去人嗎？”春梅伸著脖子往門外瞧了幾眼，下意識的問道。
楚蓉細一琢磨道，“你去跟你文叔說一聲，讓他跟過去聽聽。”
“噯，我這就去。”春梅應了一聲，隨即轉身出了堂屋。
第503章 保命重要
村裏商討出來的對策很是平常，整個村子十八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的男子二百又三十七人，除去一些病弱和不入流的一些，滿打滿算湊夠了二百人，分成十組，一天十二個時辰輪番巡邏。
其中這二百人近乎一大半都是楚蓉家的幫工，然而特殊時期，自然要以村子的安全為主，是以何文除了帶來消息外，還把裏正和族長族老們商討有關幫工巡邏的事兒告訴了楚蓉。
對此，楚蓉自然不會拒絕，當即就讓春梅跑一趟山頭，把這事兒跟小陳氏說道一下，能放下的活計就先放下，實在離不開人的，就讓之前歇在家裏的婦人們迴來做工，不夠就再雇上些臨時的，總歸得把這段兒給度過去。
唯一麻煩的也就是釀酒作坊了，幾乎離不開人，好些個程序又需要壯勞力，也就隻能讓那些個長工辛苦一些，上工時間減半，輪番著來。
春梅應聲退出堂屋，隨後楚蓉又詢問了一番，得知了後續安排後，也覺得不錯。黃家村隻要是用了她糧種的人家，基本都有餘糧，而且不少。
而裏正的安排便是讓村民們留下年前的口糧後，把多餘的都找地方藏起來，如果流民不來，那自然是皆大歡喜，若是真的來了，抵擋的住還倒好說，萬一真就來的人多，也別為了口吃食就去拚死拚命的，說到底大家都是莊戶人家，誰都有不如意的時候，真要被流民闖了進來，隻要護好了性命就成，糧食要搶任由他們去。
這話聽起來有些窩囊，可卻不失為一個好辦法，畢竟活著才是最根本的，就變拚死保護了糧食，又有何用呢。
反正糧食沒的也隻是一小部分，用最低的代價來換取平安，還是挺劃算的。
楚蓉抿了抿唇道，“何文，你去作坊那把這事兒跟福叔和大勇哥說一聲，讓他們準備柵欄把去山頭的路給攔截上，這段時間除了幫工外一律不讓進入，就算是取貨的，也麻煩些搬出來再裝車。”
何文點了點頭，“我迴來之前在祠堂瞧見大勇了，他說昨兒晚上山頭就做了防禦，砍刀鐵鎬都準備了不少，保準不會放一個流民上山。”
這話一說，楚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知道的是阻截流民，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敵軍攻城了呢。
“行啊，就按照大勇哥的吩咐來，隻是讓他們注意安全，要實在頂不住的話也別往上衝，盡管逃了就是，別因著那些死物傷了自己。”
何文應聲離開，楚蓉端起茶杯潤了潤喉嚨，忍不住歎了一聲。要說她不擔心山頭和作坊那邊，那是假的，畢竟是自己兩年時間一點一滴的打拚出來的產業，真要毀於一旦，心裏必定不會好過。
對於自身安全，楚蓉倒是沒有太過擔憂，畢竟有著黃書海在，守住自家大門，還是挺容易的。
黃家村這邊忙裏忙外的做著準備事宜，各個村民如臨大敵一般，尋找各處秘密地方來藏糧食。
而文水縣城此時卻是略顯蕭條，除了縣衙縮在的城北，剩下的三城區鋪子有近半歇業，每個賣吃食的鋪子門口幾乎都守著那麽一兩個瑟瑟發抖麵黃肌瘦的流民。
眼眶深陷，眼睛通紅，雙拳緊握，似乎下一刻就要衝進去一般。
蕭府前院的正堂裏，一個四十多歲管事打扮的男子縮著脖子，瑟瑟的站在堂前，低垂著腦袋不敢去看首座上的蕭沉舟。
蕭沉舟麵色陰沉，滿是怒火的眸子死死地盯著男子，“混賬東西，出了事就知道來哭訴，我蕭家養你們這群廢物所為何用。那些個賤民膽敢闖進蕭家鋪子，直接打死就行，這還用得著本少爺教你嗎？”
男子聞言身子一僵，越發瑟瑟不敢言語。
蕭沉舟看的火氣，抄起茶杯就朝著男子擲了過去，隻聽一聲慘嚎伴隨著清脆的瓷片碎裂聲，那管事兒捂著額頭痛苦的蹲在地上，鮮血順著手指緩緩流下。
“舟哥哥，你冷靜點兒，可別為了這等小事氣傷了身子。”慕容鈺兒腳步匆匆的進的正堂，直接走到蕭沉舟跟前兒關心道。
蕭沉舟臉色瞬間柔和下來，聲音也帶著說不出的柔情，“沒事，隻不過是手下人廢物，你怎的過來了，不是說這幾天身子不爽利嗎？”
慕容鈺兒聞言臉色一紅，半是羞澀辦事嗔怪的瞥了蕭沉舟一眼，跺跺腳不說話。
蕭沉舟先是被這一瞥弄了個五迷三道的，等反應過來慕容鈺兒的舉動時，才猛然想起她所謂的不爽利到底是為何，也顧不得什麽作坊鋪子被毀的事兒了，起身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去。
第504章 流民到
管事兒男子知道自己躲過了一劫，鬆了口氣的同時忍不住暗地裏呸了幾聲，就這麽個離不了女人的花花公子，能懂什麽叫生意，還一張嘴的就說打死，當大夏朝的律法是他家定的不成。
不管怎樣，三小隻是在宅子裏安了家，隻不過因著空間有限，又怕小鹿們凍到，楚蓉隻能決定委屈一下團團，把後院的暖房給分隔出一個不大的空間給小鹿當做臨時住所，隻等年後暖和些了，把宅子擴建後，再專門給它們建個家。
隻是這樣一來，楚蓉突然覺得規劃好的院子又有點兒小了。好在當初選址建房的時候，周圍都留出來不少的空場，即便再擴出去一圈，建個三進的院子也是可以的。
日子一晃到了臘月初八，早上小陳氏和大林媳婦兩個坐著牛車來到宅子裏，說是要去縣裏采買雜糧，問問楚蓉這邊有沒有需要帶的物什。
山頭見天往宅子這兒送新鮮吃食，楚蓉還有個農場在，時不時拿出些東西來讓黃書海偷摸的放到廚房裏，說實話，還真是不缺啥東西。
雖然不缺，但因著是臘八，山頭作坊的依舊有著大幾十號幫工，是以，便讓小陳氏多買點幹果蜜餞一類的東西，熬粥的時候多放些，別不舍得。
小陳氏笑嗬嗬的應了下來，便和大林媳婦告辭離開。
原本還沒有過年感覺的楚蓉，因為小陳氏兩個來這一趟，突然想起前世的時候聽過的一段歌謠，雖然已經忘了不少，但那句‘過了臘八就是年’她還是記得的。
而一想到這話，楚蓉卻是突然感覺到了過年的氣息，心裏也忍不住跟著升起了幾分喜意，正巧春梅推門進來，便笑著說道，“告訴文娘，咱晌午飯就喝臘八粥，熬黏糊點兒，再去我幹娘那走一趟，把人都叫過來一起喝。”
聽到這話，春梅先是一愣，等瞧見楚蓉滿臉止不住的喜意後，也沒說什麽喝粥不頂飽的話，笑嗬嗬的點頭應下後，便出了堂屋。
既然夫人高興，那就喝粥，大不了再讓文姨弄些幹的，總歸把肚子喂飽就成。
晌午，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的喝了臘八粥，粥熬的粘稠，裏麵放了不少的幹果雜糧，香甜無比。
飯後，送走了劉桂蘭一家子，又打發了三個娃子迴屋後，楚蓉才打算洗漱一番迴屋睡個午覺，然而等她剛洗過臉，還沒上床的時候，剛出屋的春梅又急匆匆的推門進來，直說小陳氏和大林媳婦有事要見她。
第501章 流民
“流民？”堂屋太師椅上，楚蓉詫異的看向一臉凝重的小陳氏和大林媳婦，對於她們兩個帶迴來的消息很是震驚。
文水縣雖說地處嶺南府，但卻是嶺南府的最為靠北的三個縣城之一，另外兩個就是安平縣和豐裕縣了。
而豐裕縣幾乎和嶺北府接壤，距離不過三四十裏，就連相交下來稍微靠南一些的文水縣，距離嶺北府也不過百十裏地，即便是在天寒地凍的臘月，靠人走路也隻不過三五天的時間便能到達。
如今小陳氏帶來的消息便是文水縣縣城裏邊出現了流民，嶺北口音，她們打聽過後才得知嶺北那邊遭了災，因著氣溫驟降，地裏的糧食沒能收上來便凍死了，有的即便搶收了也大多都是癟粒，是以才會有大批量的流民四散逃命，因著距離近，往文水縣方向逃的不在少數。
“是流民，今兒我們到了縣城就瞧見不少的鋪子關了門，街少犄角旮旯裏擠著不少衣衫襤褸的人，聽那討飯的聲音像是嶺北的。”
說到這裏，小陳氏唿了口氣，語氣越發的凝重了幾分道，“咱們去了經常采買幹果雜糧的鋪子，那鋪子也上了門板，隻是在聽到咱們的聲音後，才偷偷開了後門。”
“可不是，那王掌櫃就跟做賊似的，咱好不容易進了後院，王掌櫃就把流民的事兒竹筒倒豆子一般和咱描述了一遍，也就這兩天的事兒，卻是不少糧食鋪子都遭了搶，雖說衙門抓起來了不少，但流民越來越多，竟是抓也行不通，嚇得王掌櫃把鋪子的招牌都摘了。”大林媳婦忍不住插嘴道。
具體的情況，小陳氏和大林媳婦說的也不算太清楚，大致情況就是嶺北靠南的幾個縣災情嚴重，以至於往這邊逃的流民數量不少，當然讓楚蓉最為注意的一點就是文水縣城裏已經出現了流民，不僅如此，還發生了搶糧的事兒。
這下就容不得她不多想了，畢竟難民和流民雖隻有一字之差，但代表的意義卻是大不相同。
雖然流民也算是難民的一種，但既然能夠逃難到百裏之外，那大多都是壯年，老弱婦孺少有。
然而就是壯年這個群體，就存在著大的隱患，就好比搶糧這事兒，雖說打縣城裏搶鋪子被衙役抓了不少，可萬一他們打定主意跑來周邊村子搶奪呢，到那時可沒衙役們供村子使用。
自古流民落草為寇之人有之，真要是餓急了眼，殺人都不帶眼紅的，這樣的一群人，村民們哪裏抵擋得住。
更何況，黃家村不僅距離文水縣近便，還因著她農場裏的糧種原因以至於今年算得上是個豐收年，家家戶戶都有不少的餘糧，真要被流民盯上，對於僅有二三百個壯勞力的黃家村來說，無異於滅頂之災。
越想越覺得這事兒太過嚴峻，楚蓉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揚聲把春梅喚了進來，讓她去裏正那傳個信，就說她有事兒要跟裏正商量，讓人過來一趟。
按理說她是晚輩，合該親自去一趟的，隻是身子不便，還有就是這事兒太重要，就這小陳氏和大林媳婦還沒走，便想著把裏正給找來，好好說道一番。
其實，楚蓉還是多想了，黃鴻升得了春梅的傳話，一刻不耽擱的就跟著一起過來了，得了自家老爺子的真傳，黃鴻升可不會自持輩分，尤其是對楚蓉，他可是高看的很，在他眼裏，楚蓉可是能和他老子笑鬧打趣的，本事又大，注意也多，這會子這麽急的派人來尋他，指不定又有什麽好點子要造福村子，他哪裏敢拿喬。
隻不過這迴黃鴻升可能要失望了，等他見到了楚蓉，好點子沒能得到，卻是得了個嚇死人的消息。
流民……那可是沒吃的就會動手搶，阻攔就可能會殺人的流民啊，怎的都沒接到消息呢，什麽時候的事兒，會不會已經要闖進村子裏了？
一連串的念頭讓黃鴻升臉色越來越白，放在腿上的手也不受控製的收緊，心中不由升起悲哀，老天爺咋就看不得村子好過呢，好不容易家家有了餘糧，就冒出來了流民，可要讓村子怎的活啊。
楚蓉感覺不對，一瞧黃鴻升灰白的臉色登時嚇了一跳，忙不迭的說道，“裏正叔先別急，還是快找各族族長族老的商量一番對策才好。”
第502章 流民之事可真
裏正黃鴻升腳步匆匆的告辭離開，楚蓉也沒有太好的建議，之前她倒是想過自家男人手上有功夫，比之流民肯定是要厲害很多，但一個人的力量終歸有限，總不會真就讓他擋在村口去麵對數十上百的流民吧。
是人都有自私的一麵，而楚蓉恰恰就是個護短的人，即便黃書海真的有那一夫當關的本事，她私心裏也不想讓人去冒險，更何況村子四通八達，也不是一兩個人說守就能守住的，這種抵抗流民的事兒，還得是要全村的人聯合起來才可以。
想到這兒，楚蓉也不在過多的糾結，俗話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會子能提前知道流民的事兒，村裏還能做好準備，總比等流民闖進村子後再抵抗來的好。
“東家，你也別太憂心，或許流民不會往咱們村子來。”小陳氏見楚蓉半天沒開口，以為她在擔憂，忍不住開解了一句。
可這話說的底氣全無，別說去寬慰楚蓉了，就連說這話的小陳氏自己心裏都很是忐忑。
“沒事兒，咱們村裏壯勞力雖說不多，但也絕不算少，而且頓頓飽飯吃著，總會比那些個餓了不知多長時間的流民要厲害，除非倒黴，一下子來個成百上千的流民……”
楚蓉話沒說完趕緊閉了嘴，心裏止不住的呸了幾聲，她可不想當烏鴉嘴，萬一真被她說中了，可不得嘔死啊。
小陳氏見狀，也不在多說什麽，和大林媳婦一起起身告退，山頭不少的事兒還等著她倆呢，既然把消息帶到了，她們也得迴去做活，順便也得安排人巡視一下山頭作坊的，可別讓外人混進來。
小陳氏兩個離開後，因著過了午睡的時間，楚蓉也沒了困意，心裏有了事兒，幹啥都踏不下心來，沒辦法，隻好喚了春梅，讓她去取了本話本子來打發時間。
這一看就是一個多時辰，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楚蓉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抬手揉捏了一下後脖頸子。
春梅聽到響動，抬頭見楚蓉正捏脖子，忙不迭的放下手裏的針線笸籮和縫製一半的小衣衫走到楚蓉身側，接替了按摩的活計。
“前一會兒文姨來問晚上吃啥，不過看夫人看的認真，文姨便說她看著弄，沒驚動夫人。”
楚蓉舒服的半眯著眼睛，聽到這話，隨意的點了點頭。文娘廚藝高超，除了菜品樣式不如她知道的多之外，別的方麵可比她強上不少，做什麽都好吃。
不過一會兒，三個娃子相攜迴來，洗漱一番後，和楚蓉親熱了一番，日常詢問肚裏的娃子。
“丫頭，流民之事可真？”人未到，聲先聞。隻見楚臻一臉凝重的走進來，後邊跟著麵無表情，卻難掩沉重的黃書海。
話是楚臻問的，在進的堂屋後便徑直的走到楚蓉跟前兒，不怒自威的看著她。
楚蓉點頭，扯了扯嘴角道，“不假，是陳姐和大林嫂子兩個親眼所見，縣裏已經有了不少。”
隨後，楚蓉事無巨細的再次重複了一遍，自然也包括流民哄搶之事，“這事兒我已經跟裏正叔說過，想必明兒個村裏就會出個章程。”
得了確定的答複，楚臻的臉色越發凝重，或許是職業使然，他想問題的出發點往往會在病情上邊。
大災大難，又正值冬日，生病之人自不會少，而病情過重病人過多後，不盡快醫治，先不說會死多少無辜之人，就說這可能形成疫病，就是個頭疼的事兒。
想到這裏，楚臻捋了把胡子，朝黃書海道，“老夫要迴縣裏，明兒一早上就套車，海小子你送老夫迴去。”
這話讓楚蓉微微一愣，旋即便明白了楚臻的意思，心裏頗為無奈的同時，也隻能隨他去，畢竟老爺子當了幾十年的大夫，能有這個想法也算正常。
黃書海沉著的點了點頭，寬慰的看了楚蓉一眼，沒有多言。
翌日，一大早黃書海便趕著馬車把楚臻送往縣城，連帶著他的那些個草藥一點兒不落的給帶了過去。
楚蓉坐在堂屋，不過一會兒便聽見村裏想起了集合的鍾聲，急促的一聲響，村裏三族人每家都必須派出一個人去黃氏祠堂，這也是村裏的規定。
“夫人，咱家要去人嗎？”春梅伸著脖子往門外瞧了幾眼，下意識的問道。
楚蓉細一琢磨道，“你去跟你文叔說一聲，讓他跟過去聽聽。”
“噯，我這就去。”春梅應了一聲，隨即轉身出了堂屋。
第503章 保命重要
村裏商討出來的對策很是平常，整個村子十八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的男子二百又三十七人，除去一些病弱和不入流的一些，滿打滿算湊夠了二百人，分成十組，一天十二個時辰輪番巡邏。
其中這二百人近乎一大半都是楚蓉家的幫工，然而特殊時期，自然要以村子的安全為主，是以何文除了帶來消息外，還把裏正和族長族老們商討有關幫工巡邏的事兒告訴了楚蓉。
對此，楚蓉自然不會拒絕，當即就讓春梅跑一趟山頭，把這事兒跟小陳氏說道一下，能放下的活計就先放下，實在離不開人的，就讓之前歇在家裏的婦人們迴來做工，不夠就再雇上些臨時的，總歸得把這段兒給度過去。
唯一麻煩的也就是釀酒作坊了，幾乎離不開人，好些個程序又需要壯勞力，也就隻能讓那些個長工辛苦一些，上工時間減半，輪番著來。
春梅應聲退出堂屋，隨後楚蓉又詢問了一番，得知了後續安排後，也覺得不錯。黃家村隻要是用了她糧種的人家，基本都有餘糧，而且不少。
而裏正的安排便是讓村民們留下年前的口糧後，把多餘的都找地方藏起來，如果流民不來，那自然是皆大歡喜，若是真的來了，抵擋的住還倒好說，萬一真就來的人多，也別為了口吃食就去拚死拚命的，說到底大家都是莊戶人家，誰都有不如意的時候，真要被流民闖了進來，隻要護好了性命就成，糧食要搶任由他們去。
這話聽起來有些窩囊，可卻不失為一個好辦法，畢竟活著才是最根本的，就變拚死保護了糧食，又有何用呢。
反正糧食沒的也隻是一小部分，用最低的代價來換取平安，還是挺劃算的。
楚蓉抿了抿唇道，“何文，你去作坊那把這事兒跟福叔和大勇哥說一聲，讓他們準備柵欄把去山頭的路給攔截上，這段時間除了幫工外一律不讓進入，就算是取貨的，也麻煩些搬出來再裝車。”
何文點了點頭，“我迴來之前在祠堂瞧見大勇了，他說昨兒晚上山頭就做了防禦，砍刀鐵鎬都準備了不少，保準不會放一個流民上山。”
這話一說，楚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知道的是阻截流民，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敵軍攻城了呢。
“行啊，就按照大勇哥的吩咐來，隻是讓他們注意安全，要實在頂不住的話也別往上衝，盡管逃了就是，別因著那些死物傷了自己。”
何文應聲離開，楚蓉端起茶杯潤了潤喉嚨，忍不住歎了一聲。要說她不擔心山頭和作坊那邊，那是假的，畢竟是自己兩年時間一點一滴的打拚出來的產業，真要毀於一旦，心裏必定不會好過。
對於自身安全，楚蓉倒是沒有太過擔憂，畢竟有著黃書海在，守住自家大門，還是挺容易的。
黃家村這邊忙裏忙外的做著準備事宜，各個村民如臨大敵一般，尋找各處秘密地方來藏糧食。
而文水縣城此時卻是略顯蕭條，除了縣衙縮在的城北，剩下的三城區鋪子有近半歇業，每個賣吃食的鋪子門口幾乎都守著那麽一兩個瑟瑟發抖麵黃肌瘦的流民。
眼眶深陷，眼睛通紅，雙拳緊握，似乎下一刻就要衝進去一般。
蕭府前院的正堂裏，一個四十多歲管事打扮的男子縮著脖子，瑟瑟的站在堂前，低垂著腦袋不敢去看首座上的蕭沉舟。
蕭沉舟麵色陰沉，滿是怒火的眸子死死地盯著男子，“混賬東西，出了事就知道來哭訴，我蕭家養你們這群廢物所為何用。那些個賤民膽敢闖進蕭家鋪子，直接打死就行，這還用得著本少爺教你嗎？”
男子聞言身子一僵，越發瑟瑟不敢言語。
蕭沉舟看的火氣，抄起茶杯就朝著男子擲了過去，隻聽一聲慘嚎伴隨著清脆的瓷片碎裂聲，那管事兒捂著額頭痛苦的蹲在地上，鮮血順著手指緩緩流下。
“舟哥哥，你冷靜點兒，可別為了這等小事氣傷了身子。”慕容鈺兒腳步匆匆的進的正堂，直接走到蕭沉舟跟前兒關心道。
蕭沉舟臉色瞬間柔和下來，聲音也帶著說不出的柔情，“沒事，隻不過是手下人廢物，你怎的過來了，不是說這幾天身子不爽利嗎？”
慕容鈺兒聞言臉色一紅，半是羞澀辦事嗔怪的瞥了蕭沉舟一眼，跺跺腳不說話。
蕭沉舟先是被這一瞥弄了個五迷三道的，等反應過來慕容鈺兒的舉動時，才猛然想起她所謂的不爽利到底是為何，也顧不得什麽作坊鋪子被毀的事兒了，起身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去。
第504章 流民到
管事兒男子知道自己躲過了一劫，鬆了口氣的同時忍不住暗地裏呸了幾聲，就這麽個離不了女人的花花公子，能懂什麽叫生意，還一張嘴的就說打死，當大夏朝的律法是他家定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