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七絕宮一戰,江湖上就再沒有影子的消息。他是如何頂替趙無翁混進了群英會?又究竟有什麽目的!


    君拂歌運掌一拍,長劍在掌中翻轉,驀然五指收攏握緊劍柄,劍勢如江水奔騰,飛流萬裏。


    原來這就是真正的長歌劍法。


    童萌第一次見到在原書中被譽為第一劍法的淩厲劍勢,果然如浩然長歌,氣勢恢宏。


    劍影交織成巨大劍網,將影子整個包裹其中。那灰色身影仿若是蒼穹下的一個細小黑點,穹廬籠蓋之下無所遁逃。


    灰影張口噴出一點血沫,被那淩厲劍勢逼得向後滑行,單膝擦在圓台上抹出一條血痕,兩手如鉤指甲刮在地麵,發出尖利的聲響。


    影子堪堪在圓台邊緣穩住身形,抬眸看向君拂歌,緩緩露出一個冰冷的笑。而他手下的動作卻迅疾無比,指甲一伸在懷中掏出兩枚雷火彈,驟然朝岸上砸去。


    “小心!”


    隨著君拂歌一聲高喝,雷火彈“砰”的炸開,蹦散的火花夾著飛石灰煙撲麵而來,離得近的幾人躲閃不及,頓時被炸得血肉模糊。


    童萌也在水月潭邊,被那爆炸的氣流一衝,撲在地上,一時隻覺雙耳嗡鳴作響。


    “小萄!”


    君拂歌心頭焦急,想要飛身躍下圓台,卻驟然覺得周身內力難以凝聚,腳下一軟,用長劍撐地才勉強穩住身形。


    不好,那煙有毒!


    “屏氣凝神!”


    百裏群長喝一聲,同主台上的幾人一道打坐調息,那雷火彈散出的毒煙令內力難以凝聚,可若不盡快逼出毒素,在場之人便隻能任人宰割!


    “嗬,嗬嗬嗬嗬……”影子抹了嘴角血跡走上前來,笑得詭異又森冷,“就你們也配稱什麽群英,召開什麽群英大會?現如今,還不是要向我們總壇俯首稱臣?”


    總壇。


    童萌微微抬眼,他竟也是番邦總壇的人!


    影子一字一句道:“先從誰開始呢……”森冷目光落在君拂歌身上,影子扯了扯嘴角:“長歌劍法果然名不虛傳,若你能有你父親的功力,隻怕不等我出手,今日我已命喪在你劍下。”


    “可惜了……”影子歎道,“你終究隻能傷我,卻殺不了我。”


    君拂歌擰眉,看著影子步步走近,可手上無力,別說運功,便是舉劍都難。


    童萌大急:“哥哥!”


    “他殺不了你,我來!”驀然一道女聲砸下,潭邊有人幾個縱躍飛上圓台,卻是一副婢女打扮。來人指尖一彈往君拂歌嘴裏塞了顆藥,君拂歌一驚,又苦又澀的味道在嘴裏化開,他看著女子背影,喉間一動將藥丸咽下。


    婢女見君拂歌毫不猶豫地吞了藥,勾唇一笑,這才看向影子,將君拂歌攔在身後。


    “原以為你敢叛宮而出還算是有幾分膽氣,沒想到你也不過是番邦總壇的一條狗。”婢女五官平淡,可細細一看,那眼角眉梢又似帶了抹別樣風情,說出的話羞辱意味十足,卻像是在勾引人一般,調子軟軟,音色嬌嬌。


    影子眯了眯眼:“是你。”


    蓮褚衣一把撕下易容,朝影子臉上甩過去:“見到是我,還不磕頭叫聲姑奶奶?”


    影子眼中殺氣陡盛,金屬指甲相互摩擦,登時就朝蓮褚衣抓來。兩道身影戰在一處,幾乎看不清兩人招式。


    眾人目光皆在台上,無人注意人群後方有一跛腳老嫗,一臉溝壑鬢發纏巾,正一瘸一拐地往水潭邊靠近。


    影子眼中微動,忽而錯開腳步,與蓮褚衣擦肩而過,手上尖鉤卻直衝蓮褚衣身後的君拂歌!蓮褚衣麵色一變,立時拍掌而出,不料影子一個迴身,那尖鉤便從蓮褚衣肩頭抓下,一直劃到手腕。


    皮開肉綻大概就是如此,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蓮褚衣的整條胳膊已是鮮血淋漓。這還是她反應快及時抽身,若再晚個半步,這條胳膊便廢了。


    “蓮褚衣!”君拂歌猛地沉了眉眼,看向影子的目光飽含殺氣。


    影子輕嘖了一聲:“都這麽多年了,沒想到你還是對他君拂歌癡心不悔,蓮護法這是要舍命相護呀。”


    蓮褚衣抱著胳膊咬牙道:“我的男人,我自然要舍命相護。”


    君拂歌心頭一顫,深看了蓮褚衣一眼。那人眼中一直是嫵媚多情的,可這一次,君拂歌在那雙眼裏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篤定認真。


    君拂歌垂下眼,拚命調理內息。蓮褚衣給他的藥是有效的,他能感覺到散開的內力一點點凝聚,可怕隻怕,仍舊晚了一步!


    影子冷笑:“那我今日便成全了你們,讓你們到地下去做一對亡命鴛鴦!”


    童萌雙瞳一縮,眼睜睜看著影子雙爪齊出。千鈞一發之際,從空中驟然躥出兩條銀絲,將蓮褚衣和君拂歌往後一帶,同時內力如刀飛出,削斷了影子兩隻手掌。


    還帶著金屬指甲的斷掌飛入潭中,化開兩團血色,影子猛地爆出一聲慘叫,雙膝一彎跪撲在地上,疼得打滾。


    “我七絕宮的人,還輪不到你來成全。”


    來人紫袍鋪展如降世之主,緩緩落到圓台之上。那袍上金紋繡線映著陽光,熠熠生輝。


    安陵辭仿若沒有聽到影子的慘叫,隻漫不經心地搓了搓袖口,眉眼風流:“怎麽,這點痛就受不了了?”


    他一腳輕抬,沒讓那血色汙了靴子,選了截幹淨的胳膊踩了上去,登時叫影子痛得渾身打擺,此時再聽那安陵辭的聲音,就如同從地獄中傳來的一般。


    “敢背叛七絕宮,就沒想過後果麽?”


    影子已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安陵辭本也沒這個興致聽他說什麽。背叛七絕宮的人,下場都是一樣的。隻他如今沒這個耐心將其剝皮拆骨,眉眼一抬往台下眾人看去,一眼便找到了他的好妹妹。


    童萌對上大佬的目光咧嘴一笑,一顆心總算放進了肚子裏。卻見大佬的神色驟然一變,忽然運起一掌朝她拍來。


    童萌站在原地沒動,隻覺喉口驟然一痛,有人從背後掐住了她的脖子,然下一秒,大佬掌風已至,一掌便將那老嫗拍飛了出去。


    童萌迴頭去看,老嫗麵上的偽裝被掌風刮落,一頭金發散下,露出的半張臉眼眸深邃。


    是在船上逃脫的那個金發女子!


    她竟一直喬裝改扮,隱匿在百裏盟中!


    安陵辭轉瞬即至,沉著眸撫上童萌頸側,那裏還有殘留的指印。


    “疼嗎?”


    童萌迴眸,扯了大佬的袖擺淚汪汪道:“疼……”


    安陵辭揚眉:“要不要哥哥唿唿?”


    童萌一怔,連忙捂了脖頸:“那、那倒是不用了。”


    安陵辭笑了笑:“也是,這裏人多,迴頭找個沒人的地方。”


    童萌:……我好像不是這個意思。


    在場眾人大多還未恢複內力,被這一連串的突變弄得有些懵。原以為安陵辭的出現也是不懷好意,七絕宮怕是要趁此一統江湖,卻見那安陵辭收拾了兩人之後,竟隻與一女子耳鬢廝磨,似乎周圍的其他人壓根入不了他的眼。


    這心情,當真好生複雜。


    百裏荇看著站在一起的兩人,心口的銳痛綿綿密密,不禁微微錯開了眼,卻見倒地的金發女指下微動,似有一點冷芒從指縫漏出。


    “小心!”


    安陵辭目色一沉,一把將童萌護在身後。


    然金發女手中的冷芒在聽到那道聲音之後,驟然變換了方向,朝著聲音的源頭飛出。


    隱隱一聲悶哼,令童萌唿吸一滯,從大佬身後探頭看去,一張臉霎時雪白。


    隻見百裏荇倒在地上,兩枚骨釘深深釘入膝頭,血水汩汩而下。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影子驟然竄到劍下,鬼魅一般貼地而行,直攻君拂歌下盤。


    童萌:屬蛇的嗎,趴著打?


    影子:……艸。


    金發女在分鏡六六中就有出現哦,小可愛們發現了嗎?


    第70章 分鏡七十 勾引


    四周明明倉皇緊繃, 卻又仿佛很靜,靜得都能聽到更漏的聲音。


    童萌站在窗前, 看著丫鬟婢子進進出出, 幹淨的水盆端進去,鮮紅的血水端出來。童萌抿著唇, 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在一點點攥緊她的心髒, 每一下心跳都帶著鈍疼。


    有謙謙君子之風,卻行困於輪椅,情困於半生, 百裏荇的人設她一早便知道,哪怕是看著書裏的人物她尚且歎幾聲深情男二, 惹人心疼, 更何況是活生生的人?


    初時與百裏少主不過幾麵之緣, 他便於她有救命之恩,這才讓她下定決心要幫他渡過這一劫。


    可這些日子以來, 他們幾人早已是生死之交, 她卻將這樁事遠遠拋在腦後, 連知道百裏荇身中慢性之毒也不曾多關心過問一句, 哪門子的生死之交做得如她這般敷衍!


    頰上一涼,是安陵辭伸手過來,托起了她的臉,一雙眸深沉如夜,一眼望不到盡頭。


    “哭了?”


    童萌怔了怔,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已落下淚來, 水意滑到唇邊,浸出一抹微鹹。


    “就這麽擔心他,擔心到為他落淚?”


    童萌抹了把臉。她確實擔心少主,那麽好的一個人,若叫他日後再也站不起來……


    童萌咬唇,命運不該對他如此殘忍。


    安陵辭見童萌隻垂了眸默不作聲,胸腔間驟然漫起一股怒意,怒到他想殺人。可這股怒意撐在胸口,蹦出針紮般的疼,卻又半點發泄不得。


    安陵辭鬆開童萌,甩袖便走。然剛邁出兩步,腰間便被兩條手臂緊緊纏住,背上有一股熱意貼上來,不燙卻叫他微微一顫。身後的聲音悶悶的還帶著些哭腔,竟讓他的雙腳如墜千斤。


    “大佬,你不要生氣好不好?”童萌將臉貼在安陵辭背上,她有些難過,不想讓大佬生氣離開。


    “我就是覺得,百裏少主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他就該好好的,依舊做風光無限的百裏盟少主,讓世人都讚他一句君子如玉……而不是後半輩子都坐在輪椅裏,獨自承受那苦果。”


    那樣的結局,真的太苦了。


    安陵辭靜靜聽著童萌訴說,眼眸半垂不知在想些什麽。日光斜移,將兩人的影子一點一點拉長,由些許重疊到漸漸融合,由清晰到模糊,最後徹底與夜色融為一體。


    群英會上出了這般變故,自是不能再繼續進行。在場中人打坐調息,內力恢複七八成後便陸陸續續下了山。而百裏盟因為百裏荇重傷,暫時也沒有心力審問那個金發女子,隻暫且將她關了起來。


    夜色如漆,隻聞極細微的兩聲破空,似是有什麽在月光下輕閃而過,悄無聲息地沒入肌理。守在門口的兩人甚至沒來得及發出半點聲響,身子已然一歪,被來人緩緩放到地上。


    來人輕而易舉地破鎖而入,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金發女子。她仿佛已然氣息奄奄,聽到聲音勉強撐開眼皮,喘息道:“是來救我的,還是來殺我的?”


    來人沒有出聲,金發女子輕笑:“看來,是來殺我的。”


    “你走近點,我有重要消息告訴你,隻求你下手利落些,我這樣苟延殘喘不如給我個痛快。”


    來人頓了腳步,指尖漏出銀針的細銳鋒芒。


    金發女看出這人很是謹慎,是她一貫的風格,扯了扯嘴角呢喃道:“你放心,我已經動彈不得快要說不出話了,讓你走近些是讓你聽得清楚,這事對你們家主子很重要……”


    金發女的聲音的確越來越低,來人猶豫了會兒,終是上前道:“有什麽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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