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層裏隻有一個長形木匣,沒有上鎖。木匣裏是一幅畫,看得出被保存得很好,紙張雖然略舊但並未泛黃。


    將畫取出,那木匣底下還刻了行詩:


    感君一迴顧,思君朝與暮。


    情詩。


    童萌隱約有些不好的預感,一點點將畫展開。畫上有一棵巨大的桃樹,風起時桃花簌簌,似幻似妖。


    男子一身暗紫長袍,立於繽紛桃花之下,眸若含情唇似帶笑,不經意的一瞥已是風流無儔。


    比起《寶玉賞鑒》裏的寥寥幾筆,這一幅不可不謂之精細,細到每一縷發絲都是精心描繪。


    是安陵辭。


    君小萄的心上人,竟是安陵辭。


    書房的門被驟然推開,童萌驚得鬆手,卷軸一骨碌滾落,剛好停在那雙深黑鹿皮靴旁。


    作者有話要說:  求加個收藏呀~


    明晚九點更新~


    第10章 分鏡十 情根


    童萌看著君拂歌彎腰,撿起了地上的畫軸。


    唿吸仿佛都要靜止了。


    童萌忽然意識到,或許她一開始的力便使錯了方向。


    君小萄愛慕安陵辭,才會在君拂歌為她安排婚事時與他大吵一架。而薑晴定是發現了什麽,才會警告她莫要背叛長歌山莊。


    她一直以為君小萄與君拂歌的關係疏遠,是因為二人性格不合再加上薑晴的從中作梗,卻從沒想過君小萄抗拒君拂歌安排的真正原因。


    君小萄的心思,君拂歌知道嗎?


    即便君拂歌當時不知情,現下看到這幅畫,也該猜到了。


    童萌盯著君拂歌拿著畫卷的手,就在剛剛,那隻手毫不猶豫地擰斷了小娥的脖子,手背上沾染的血色如同落在雪地的梅花。


    “哥哥,我……”


    “君拂歌”忽然抬眸看了她一眼,拎著畫軸便朝她走近。


    童萌僵在原地,看著“君拂歌”一手將畫卷攤開,一手撐上書案,上身半傾俯向她。深邃的五官驟然在眼前放大,童萌能清楚地在那雙深色瞳仁中看到自己略顯無措的神情。


    “哥、哥哥怎麽來了?”


    眼前的人勾了勾唇角:“我不來還真不知道,原來小萄的畫功這般出色。”


    “不過……”修長的手撫過畫上人的眉眼,“君拂歌”眸中一動,“也還差了那麽一點兒。”


    “君拂歌”繞過書案,又鋪了張紙,將狼毫塞進童萌手中,隨即握著童萌的手重新作畫。


    剛落下幾筆,就已看得出他在畫什麽。


    他在畫安陵辭。


    童萌僵著身子,任由身後之人揮毫潑墨,紙上漸漸浮現那人的身影,衣袂翻飛發梢輕揚,最後才是五官。


    原先的那幅畫中,安陵辭不過微微側身,像是漫不經心地瞥來一眼。而如今這幅卻將正臉露出,長眉斜飛入鬢,眼尾微微挑起,似笑非笑。


    沒有一樹春桃,甚至沒有上色,可這般瞧著,竟比那桃色更夭,比春/色更媚,卻又不帶一絲女氣。


    絕代風華。


    童萌微愣,腦中竟忽而蹦出這四個字。


    這樣的人,難怪君小萄會……一見傾心。


    “小萄覺得如何?心動麽?”


    溫熱的氣息噴在耳上,帶出一股子酥麻。童萌一個激靈,待反應過來“君拂歌”說了什麽,仿若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冷得人齒根打顫。


    “哥哥誤會了。”


    童萌稍稍轉過身,略有些緊張地咬了咬唇:“小萄從未對畫上之人生出旁的心思。”


    “哦?”安陵辭微微揚眉,“我還以為妹妹早已對那人……情根深種。”


    “深情無處訴,才以畫寄相思。”


    童萌眼睫微顫,又迴想起方才君拂歌擰人脖子的一幕,強大的求生欲超越一切,甚至沒有發現如今她與君拂歌的距離已然越過了兄妹間的距離,反而沾染了男女之間的攻防曖昧。


    “小萄當時少不更事,才會被那人以皮相所惑。後來知曉他便是江湖上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頭,小萄便更不敢有什麽違背道義的荒唐念頭。”


    “那緣何還留著這幅畫?看起來,是小萄珍愛之物。”


    童萌努力讓自己的神色看起來誠摯又無辜:“這魔頭的樣貌生得好,也不知騙了多少小姑娘,連我也險些被他迷惑。小萄留著這畫,是要日日提醒自己,這世上除了哥哥,越是長得好看的,便越危險。”


    “這麽說,小萄當真對那安陵辭沒動半分心思?”


    童萌點頭:“哥哥若不信,小萄現在便毀了這畫!”


    “君拂歌”的眸色驟然一深,濃鬱墨色看得童萌心下微虛,卻還是硬撐著與之對視。


    不能移開視線,不能讓哥哥發現她有半分撒謊的可能。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君拂歌”一聲輕笑,似是有些惋惜:“哥哥還以為小萄找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卻羞於訴之於口呢。本想幫妹妹一把,但你若真沒那個心思,便也罷了。”


    童萌一愣:“哥哥在說笑麽?那人可是七絕宮宮主,傳聞中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那有什麽?”“君拂歌”勾唇淺笑,“隻要妹妹喜歡,他是何人有什麽幹係?若他膽敢對妹妹不好,哥哥我定然不會放過他。”


    童萌不知道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又在試探她,便隻乖乖巧巧地一笑:“哥哥真好。”


    安陵辭微微眯眼,忽而側過臉,用隻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時常聽小萄說哥哥好,可哥哥怎麽覺得,小萄對哥哥似是十分懼怕?”


    童萌指尖一抖,握著的狼毫在君拂歌所作那幅畫上留下一點墨痕,瞧著已是將整幅畫給毀了。


    童萌匆忙擱下筆,那墨色又沾染指尖,輕輕一撚便暈開一片。


    童萌想縮迴手,卻又被“君拂歌”先一步握住。


    眼看白皙如玉的手指被墨色玷染,“君拂歌”輕嘖了聲,從懷中掏出塊錦帕為童萌擦拭。


    然童萌看到那方帕子,雙瞳驟然一縮。帕上血跡斑駁,雖已幹涸,看著依舊叫人心頭一顫。


    “嘖,忘了這帕子已然髒了。”“君拂歌”似是才看見帕上血漬,“這可怎麽好……”


    童萌勉強一笑,一用力抽迴了手:“待會兒我洗洗就好了,別再髒了哥哥的手。”


    “君拂歌”翻了翻帕子:“妹妹就不好奇,這帕上的血跡是怎麽來的?還是說,小萄已經知曉了?”


    他知道她看見了!


    驟然襲來的恐懼讓童萌唿吸一滯,卻依舊抬眸半是好奇半是害怕地問:“這血跡……”


    “是那個燒火丫頭的。”安陵辭眸中微動,“我殺了她。”


    屋中有一瞬的死寂。


    “哥哥不是嗜殺之人,殺她必有理由。她就是那個背叛山莊之人?還是說,她想行刺哥哥?”童萌拽了君拂歌的袖子,一臉擔憂,“哥哥還好嗎?可有受傷?”


    安陵辭看著童萌,眸色深深,忽而彎唇一笑:“妹妹放心,哥哥無事。”


    童萌頓時鬆了口氣:“□□後還是時常把唐昇和盧飛帶在身邊吧,若再碰上這樣的事,多危險啊。”


    “君拂歌”應好,忽又抬手過來。


    童萌咬了咬牙,沒有躲。


    那手落在她的額發之上,輕輕揉了揉,童萌聽見他的聲音,盡是哥哥對妹妹的溫柔嗬護。


    “小萄不必憂心,再危險,哥哥也會護著你的。”


    君拂歌轉身離開,走時帶走了那幅被墨色沾染的畫作。


    直到書房的門重新闔上,童萌才唿出一口長氣,腳下一軟忍不住癱坐在地。


    君拂歌這時候沒有動她,那麽日後就不會再因此事動她,無論是愛慕安陵辭還是偷看他殺人,這一關都算過了。


    童萌按住胸口,那裏依舊心跳如擂。


    她算是明白了,君拂歌這樣的人,怕是不會因為區區的兄妹關係就對她另眼相待,對她無限容忍。


    若有一天,她無意中觸碰了君拂歌的底線,童萌沒有把握她還能有命活著。


    所以日後,她不但不能露出半分懼意,甚至要比以前更為關心親近這個哥哥。她要讓君拂歌相信,無論他做了什麽,她都會站在他這一邊,絕不會因為任何緣由背叛他。


    安陵辭迴到曲臨江時,那裏已被人清理過,聞不到半點血腥味。


    莊中人皆以為小娥是鬼門奸細,混入山莊中探聽消息,見行跡敗露意圖刺殺才死於他手。


    安陵辭本想借君拂歌的身份一點點摧毀長歌山莊,然經過此事他又改了主意。左右他如今已是君拂歌,正好借長歌山莊掃清障礙,將長歌山莊的勢力為他所用,豈不更好?


    安陵辭將那幅畫放入床板夾層中,那裏還有一本曆書,每七日便在上頭劃一道橫線,而今日正好又是第七日。


    安陵辭閉上眼,窗外月色漸移,透過窗格灑在他身上,仿佛為他鍍上了一層銀光,朦朧似幻。


    再次睜眼,他果然又身在了七絕宮的大殿中,迴到他自己的身體裏。


    七日一輪迴,讓他在君拂歌和安陵辭之間來迴切換。


    更有意思的是,他原本的身體在他離開之後仿佛保持了靜止,無需飲水進食。為避免宮中人起疑,這些時日他一直讓刀客留在殿中。


    蓮花擊於鈴上,刀客方從暗處現身,帶來新的消息。


    早在墜崖之後,安陵辭便取消了暗殺君氏兄妹的密令,改為探查君小萄過往,這一査,倒還真查出一段他與君小萄的糾葛。


    早年間,七絕宮吞並褚沙洲一門,將門主褚青槐與其舊部逼上吾楞寺。褚青槐狗急跳牆,以寺中平民性命相脅,其中就有去寺廟上香的君小萄。


    寺中人的性命安陵辭本不在意,但褚青槐這等小人行徑他更看不上,遂親自出了手。


    這樣說起來,他倒也算是救了君小萄一命。


    可他這個好妹妹說了什麽?不過是匆匆一麵被他樣貌所惑?


    若真是情根深種,又怎會肆意詆毀。


    果然,她根本就不是君小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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