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雅下意識又想低頭,但是怕被對方誤會自己情緒不佳,所以就揚起臉看著對方,“相比起來,我可能比你平時接觸到的大多數人都年輕一點。”


    諾蘭:“這是真的。”


    不是大多數,是全部。


    而且還不是一點半點的問題。


    戴雅不理他,繼續說:“反正,我希望,如果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說了什麽話,做了什麽事,讓你感到不舒服或者有什麽問題,麻煩你告訴我。”


    諾蘭不置可否地看著她,“你會改掉嗎?”


    “我會自己判斷需不需要改,”戴雅攤開手,“我不是那種會為了別人而努力改變自己的人,但我總不可能一直都是對的,我肯定也會做錯事說錯話,而你,對我來說很珍貴,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


    她迴憶起自己初來這世界,滿懷惡意的家人,幸災樂禍的路人,強行抽劍氣的紅發混蛋,以及腦殘的男主他妹,一切的一切都糟糕到極點。


    “反正,我以前的生活很差,”戴雅含糊不清地一語帶過,“我一度覺得幹脆死掉算了,總比以後生不如死要好……然後我就遇到你,你還願意和我在帝都再見,反正我也說不清怎麽迴事,就好像忽然有了希望一樣。”


    夏日慵懶的午後裏,清風拂過靜悄悄的花園,偶爾有一兩隻麻雀落在石欄上,又在河流般的紫色藤蘿中撲扇著翅膀起飛。


    金發男人安靜地傾聽著,眼神溫柔又暗含著鼓勵,似乎在告訴她不需要退縮。


    戴雅深吸一口氣,“我說這些不是想要給你壓力,隻是,我很重視我們之間的友情——假如我有資格當你的朋友的話。但我又想到我和你身邊的那些閣下們肯定不同,有些擔心會因為我的犯蠢毀掉你的好感,畢竟你習慣了和那些成熟強大的人相處。”


    半晌,對方似乎輕微地歎息一聲,“並不完全是這樣,而且我經常相處那些人……我也沒覺得他們算得上強大。”


    諾蘭停頓了一下。


    ——當然,要看和誰相比了。


    他並沒有說出這句話,“戴雅,你不用擔心,我並不容易被冒犯。”


    ——因為大部分時候我根本不在意。


    “那些禮節和規矩,在我看來都沒什麽意義,我也會討厭某些人,因為他們的思想和行事風格,但你不是其中任何一種,否則我們不會有如今的對話,而在這個基礎上,你可以隨意對待我,假如你真能讓我生氣的話——”


    他饒有興趣地說著,剔透的淺色眼眸中漾起一片笑意,“我其實還有點期待。”


    戴雅:“……”


    戴雅想起他們初見時,這家夥沒有為粗魯傭兵的言行舉止而憤怒,甚至還聖父般好心治愈了那個受傷的傭兵。


    不過,隨意對待什麽的——


    噫。


    作者有話要說:丫丫:他讓我隨♂意對♀待他?


    第34章


    很快,戴雅就及時迴神,因為對方提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其實,我來見你是想告訴你,你被夜魘追殺的那一夜,車隊裏的人並沒有全部死亡,大部分人都是受傷。”


    諾蘭抬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像是在安慰滿臉驚訝的女孩,“畢竟那些魔獸的出現並非獸潮,是因為那隻夜魘。”


    獸潮的起因大多是因為魔獸們的強烈饑餓,少數時候是被高階魔獸所操控,倘若是前者,在他們眼中,人類和人類的食物沒有太大區別,都是能讓他們填飽肚子的存在,那樣的話他們就會吃掉自己遇到的各種活物。


    不過,如果是被夜魘驚嚇而四處奔逃,不是以吃人為目的的襲擊,隊伍裏的死傷自然大大降低。


    戴雅:“!”


    這真是一個相當不錯的消息了。


    雖然她不覺得當時的場景裏自己應該迴頭幫忙,她根本幫不了任何人——尤其現在看來,她把夜魘引走還算是救了那些人,但她也不希望那些人都死在魔獸的嘴裏,畢竟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還有前一秒仍在向父母撒嬌的孩子。


    “夜魘的事雖然有不少聖職者聽聞,但是了解詳情和後續的人不多,我知道你在擔心,所以就來告訴你。”


    其他人也沒有這個閑心來通知她。


    戴雅點頭示意自己明白,她低聲道謝,然後說起自己的來意,“我忘記告訴你,我在祈願塔學習,之前被聖光之塔錄取了,在九十九層完成了神恩三式。對了,祈禱儀式上……我說了很多話,不知道為什麽,當時動靜鬧得很大,我猜可能因為我是聖靈體的緣故?”


    “差不多吧,”諾蘭沉吟片刻,“聖靈體也好,祈禱的迴應也好,歸根結底都是因為光明神喜歡你,也可能當時他恰巧聆聽了你的發言,然後被打動了呢?”


    戴雅麵如土色,“我亂七八糟說了一堆話,我不覺得他有這個耐心聽下去,沒想弄死我就不錯了。”


    諾蘭一時沒有說話,似乎還有點驚訝。


    戴雅說完就後悔了。


    她知道光明神是那個終極大反派,最後出場時目空一切狂妄至極,然而在一般人眼中,尤其是在聖職者們心裏,光明神仁慈善良深愛世人,他也許沒有時間聆聽每一個信徒的宣誓,然而一旦聽了,肯定會耐心聽完——至少人們對此深信不疑。


    “好吧,”對方有些無奈地點頭,好像也不知道該發表怎樣的言論了,“但結果總是好的。”


    “是,”戴雅很感激他就這樣揭過了剛才的問題發言,“我想再見見謝伊閣下,畢竟我是被他推薦去的嘛——”


    謝伊是日後的教皇,雖然說最終結局也不怎麽樣,但現在,隻要還想在教廷混下去,和未來的教皇搞好關係準是沒錯。


    “那個,”小姑娘猶豫了一下,還是扯了扯金發男人的衣袖,“你和謝伊閣下的關係好嗎?”


    “我和總殿的人都不熟。”


    諾蘭說著大實話,盡管他其實和任何一個聖職者都不太熟悉,哪怕是聖城裏的教皇,他們也隻是有過幾次交談而已,“怎麽了?”


    “嗯……”


    戴雅不知道該怎樣善意地提醒對方,謝伊可能是以後的教皇,盡可能和他搞好關係,起碼不要和他成為競爭者。


    不過諾蘭似乎是那種無心權勢的人——這樣的高階聖徒在教廷裏也不在少數,他們之所以能在聖術掌控方麵取得極高的成就,就是因為他們淡泊名利,專注修煉。


    不過,或許他也有那種願望,隻是自己不知道呢?


    “總之,他們推薦了我,在明知道我不需要推薦也能進入聖光之塔的前提下。”


    戴雅一咬牙決定把話說得露骨一些,“說明他就是要給我人情,強買強賣的那種,所以我想謝伊閣下大概有意紅衣大主教的位置,有那麽點勢在必得的意思——而且他是教皇陛下的學生,有更高遠的誌向也說不定。”


    “這樣啊。”


    半晌,諾蘭輕輕地歎息一聲,俯身牽起少女的手,“你好像總是在擔心我,我想告訴你不用考慮這麽多,但是又挺享受這種感覺,情感這種東西真是複雜。”


    戴雅怔怔地看著他。


    指尖依然源源不斷地傳來溫暖的觸感,她能清楚地感受到男人手掌的暖意和力度,充滿了讓人眷戀的安全感。


    想起之前的各種經曆,她的鼻子有點發酸。


    有一瞬間,戴雅真想請他帶自己去聖城,遠離這是非之地,然而淩旭的話又迴響在耳邊,也許隻有將葉辰那個人徹底地——


    “戴雅。”


    少女怔然迴神。


    金發男人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有人認為精神力與靈魂有關,精神力高強的人,都擁有奇妙特殊的靈魂。”


    戴雅有些莫名地看著他:“啊?”


    難道說因為她是異世的靈魂,所以才有這樣的精神力嗎?


    “如果你不會控製的話,別人可能會感受到你的情緒變化,尤其是殺意。”


    諾蘭低頭看著她,燦金的睫毛上流蕩著驕陽,眼神清澈可辨,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厭惡或者忌憚,“怎麽忽然想殺人了?”


    他這話說得太過於輕描淡寫,仿佛那是如同喝水吃飯般的日常一樣。


    戴雅卻在後悔自己太過激動了,因此無瑕去仔細思索對方的反應可能意味著什麽,“控製精神力嗎……我最近都在研究基礎聖術,我迴去找幾本關於精神力的書看一看?”


    “可以,不過如果隻是想避免剛才的情況。”


    男人的聲音變得越發低沉緩慢,似乎在引導聽者的思緒,“閉上眼睛,先放鬆下來,然後想象你身邊環繞著一圈牆壁——”


    少女闔上雙目,墨染般濃鬱的睫羽垂落,清麗的臉龐恍若煥光,嬌嫩的唇瓣紋路清晰,天然上翹的弧度仿佛在等待親吻。


    “你在腦海裏構建它。”


    唯一的欣賞者卻毫無遐念,“顏色,花紋,厚度,和你的距離遠近,這些都隨你喜歡,但你要相信它是真實存在的——”


    庭院裏的花叢浮動著馥鬱的芳香,鱗翅斑斕的彩蝶在花間穿梭,垂落著茂盛藤蘿的長廊裏一片寂靜,帶著熱意的暖風自耳畔拂過,遠處巍峨雄偉的神殿沐浴在陽光裏,萬千景象隨著她合眼前的記憶映入精神世界。


    ——它們忽然變得無比清晰真實。


    戴雅幾乎要喊出聲來,因為她並未睜眼,卻能奇跡般“看”到外界的景象,就好像它們主動被投射到自己的腦海中。


    她並沒有尖叫。


    在由一片黑暗逐漸變得繁榮生動的精神世界裏,戴雅幻想出自己的牆壁。


    ——高聳的水晶牆幕徐徐升起,陽光在上翻轉折射,散落出千百道流離幻彩,它該是單向透明的狀態,無法阻隔自己凝望外界,他人卻無法窺伺自己的內心。


    朦朧中,她還能感受到指尖傳遞的溫暖熱意,那個男人依然佇立在旁邊,他們相觸的手指尚未脫離,環形的牆壁自然也在兩人之外。


    或者說將他們共同圈護在方寸之地。


    “你成功了。”


    少女恍恍惚惚地睜眼,“你能看到?”


    金發男人俯首凝望著她,淺淡的眼眸如同閃爍粼粼陽光的碧湖,“大部分時候,精神的力量不能被眼睛捕捉到,但是精神力比較強的人之間,或者說通曉精法的人之間,能彼此感知這種壁障的存在,你可以慢慢學。”


    戴雅失神了刹那,然後才從那雙溺死人的眼睛裏掙脫出來。


    她不知道對方是否“看”到自己的牆,或者說知道她的牆將兩個人都圈在了一起——這應該沒什麽影響,畢竟他剛才說牆的距離遠近無所謂。


    戴雅隱隱約約能體會到這種牆的意義所在,卻又說不出什麽道理,“那我可以感知到你的牆嗎?”


    “我沒有牆。”


    諾蘭輕鬆地說,“你剛剛建立了你的精神世界,以你所見到的景象為基礎,它是可以被改變的,你可以慢慢研究,等你熟悉了使用精神力,我可以把我的精神世界展示給你……如果你想看的話。”


    “如果那不會涉及到什麽隱私,或者讓你不想展示的事,我確實想看。”


    戴雅小聲說,“我要怎麽熟悉使用精神力量?不斷改變精神世界的樣子嗎?”


    這次見麵莫名其妙變成了精法課堂。


    戴雅一直覺得諾蘭是那種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聖徒,一心沉迷修煉聖術的存在,這場談話下來,類似的念頭還更加堅定了——


    比較起最常見的元素魔法,操控冰火風水等力量的魔法,精法幾乎是完全靜態的。


    元素法師們修煉的時候大概還要不斷移動,練習一下戰鬥時的走位,精法就不需要,無論是幹擾對方的思緒、窺探他人的思想,還是進行催眠誘騙等等,隻要能確定目標的位置,哪怕施術者躺著也可以完成。


    高手們甚至可以百米千米之外操控目標。


    戴雅聽得心潮澎湃,深深悔恨自己沒帶本子無法全部記下來,不過她對於防禦和基礎性擾亂攻擊已經大致有數,可惜如果無人配合這些就不太容易練習,獨自修煉隻能悶頭提升感知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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