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雅稍微側過臉去,她感覺臉頰有點發熱,隻能暗自祈禱自己沒有臉紅到讓對方看出來,“沒什麽,我不介意,隻是,你要留在這裏嗎,我的意思是,留在總殿任職?還是迴到聖城?”


    “我也不知道,也許這取決於別人。”


    戴雅以為他是說要服從調配,沒想到高階聖職者也不能自由選擇工作地點,“你有時間嗎?我想和你說說我昨夜的經曆,如果你不想聽或者還要忙的話,一定要告訴我。”


    金發男人從善如流地點頭,“說吧,我來見你,總不能喂你吃點東西就走了——雖然這樣也沒關係。”


    戴雅:“……”


    她清了清嗓子,簡略概括了一下前段時間發生的事,以及最後一場噩夢般的逃命曆程,滔天的火海和狂嘯的魔獸,車隊裏那些喪命的傭兵和旅客。


    “……前麵還有孩子,盡管我不認識他們,但是,在甩掉了那個夜魘之後,或者起碼在聽不到聲音的時候,我就想起那些死去的人。”


    少女迷茫地低下頭,撫摸著懷中故事書的書脊,“我知道我根本沒有救人的能力,但我的意思是,我當時從來沒想過去救人,我是不是有點冷酷?”


    “不是。”


    諾蘭十分堅定地說。


    他按住了女孩攥緊的手掌,輕易地掰開緊緊蜷起來的纖細手指,拇指拂過戴雅的掌心,將那幾道血痕無聲無息地治愈了。


    “你看,他們總是教育你去無私奉獻,反複強調應該去盡可能幫助別人,是因為他們知道,這些很難。遵從本性永遠是容易的,像是在危險麵前我們隻能想到自己,我不覺得這就是冷酷。”


    戴雅:“……”


    她眨了眨眼睛,“你真的是聖職者嗎?”


    “相信我,一個合格的聖職者隻會譴責主動傷害,而非見死不救,尤其是你當時還在被追殺。”


    “不,你剛才說的那些話,給我一種……不是這麽簡單的感覺。”


    戴雅不太確定地看著他,“你好像也是那種隱藏著叛逆思想的人。”


    “我是嗎?”金發男人微笑起來,“那又是什麽感覺?”


    少女望進那雙光華璀璨的淺色眼眸,“很複雜,我說不清楚,不過挺好的,它讓我想見你,還想和你繼續聊天。”


    “那應該就夠了吧,”諾蘭啞然失笑,“再說,你本來可以丟下你的精靈同伴自己逃命,但是你沒這麽做,這不已經能說明問題了嗎?”


    “……他是木係法師,如果沒有他,我可能幾步就會在那個森林裏摔得鼻青臉腫。”


    戴雅無語地說,“我知道你在安慰我,但是這不太行。”


    “不,你根本沒想過這麽做,否則你總有辦法的,你是個戰士,不是嗎?”


    諾蘭停頓了一下,“據我所知,哪怕是最常見的那些秘典修煉出的劍氣,也可以輕易在森林中開路。”


    “是的,我能做到,我確實沒想過。”


    戴雅頹然地歎了口氣,“對不起,我不想向你宣泄這些負麵情緒,我隻是有點難受,我完全沒想過拋棄青樾,可能也隻是因為他一直能跟上我,並不需要我刻意等他,你看上去像是那種有高尚品格的人,我怕你會認為我是個混蛋,而且我可能就是這種人,還非要自欺欺人假裝自己不是。”


    “戴雅,”金發男人也輕輕歎息一聲,“我更希望我能與健康快樂的你重逢在這裏,而不是隻能聽到你被虛空生物撕成碎片的消息,因為這個,我完全不介意你當時隻顧著和身邊的同伴逃命——”


    戴雅:“……”


    諾蘭苦惱地凝視著她,漂亮的眼眸中染上了淡淡的愁緒,“我是不是也應該被譴責呢?”


    “不!”


    戴雅稀裏糊塗地說,她受不了這種眼神,因此情況倏然反轉,她立刻變成了那個安慰別人的人。


    “並不是!因為,嗯,你認識我而不是他們,所以潛意識裏你會希望我活著,這就是你剛才所說的那種本能,順從本能是容易的,克服它們則是困難的,我覺得,隻要沒做什麽損人利己的過分的事,那些順從本能而舉動都是不該被指責的!”


    “確實。”


    對方似乎有些恍然,眼底藏著一抹笑意,“那麽我們就都這樣安慰自己吧,好嗎?”


    戴雅:“……”


    她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又說不出來是怎麽迴事。


    少女茫然地點點頭,視線掃過茶幾上的銀質托盤,各色精美的糕點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嫩黃的檸檬蛋卷和白色的椰汁千層糕,紫薯、草莓或者芒果各色牛奶布丁,五彩斑斕的方塊堆在一起,旁邊裝著熱騰騰水果茶的鑲金花紋茶壺和成套的杯子。


    “我見到了那個我想打敗的人。”


    戴雅在吃糕點的間隙裏說道,旁邊的聽眾安靜地看著她,她咽下那一小塊甜食,“先前我還有些不確定,譬如說我們之前是否存在握手言和的可能性,現在,我要準備和他幹架了,盡管我可能暫時打不過他。”


    她這話說得有些沒頭沒尾,但是顯然諾蘭聽懂了,他還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可能’意味著你們還沒有交手對嗎。”


    “他比我高一個階位,還是魔法師。”


    戴雅本來想說空間魔法師,但是按說她不該知道葉辰有這個天賦。


    “我非常討厭他,我不說別的,你看,他明明不喜歡我,而且和另一個女的已經,咳……非常親密了,我知道他是想羞辱我才不肯由我提出解除婚約,但是淩曦,雖然我對她沒什麽好感,她顯然也沒受到足夠的尊重,因為她的男朋友和她建立了關係、卻依然不肯放棄以前的婚約,這是什麽鬼?”


    戴雅仔細想了想,反正她和葉辰的事很容易打聽,她也不怕被人知道了,而且這關係到另一件她想說的事。


    諾蘭沉默了,戴雅覺得他大概是在思索這些亂七八糟的關係。


    給對方留了幾秒鍾的思考時間後,戴雅清清嗓子,“對不起,我曾說你給我的書是定情信物,本來我隻想用這個敷衍我的父親,沒想到這事被那個我很討厭的人知道了,雖然他隻知道是某個大祭司,但我也不會讓他知道你的名字。”


    諾蘭微微一怔,好像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麽一句話。


    也不知道究竟是事情的本身更讓他驚訝,還是戴雅居然願意把這事說出來更奇怪。


    “你覺得你要因為這事向我道歉?”


    他有些詫異地說,“我又不需要付出什麽,假如我能通過這個形式幫助你,我完全不介意。”


    戴雅鬆了口氣,“所以……你沒有未婚妻或者任何會因為這件事感到不高興的人嗎?”


    “我沒有婚約,單身,也根本沒有追求者,”金發男人笑盈盈地看著她,“你就是想知道這個?”


    沒有追求者?這不可能吧。


    戴雅想想另外幾位自己見過的高階聖徒,要麽頭發花白要麽也是嚴肅的中年人模樣,稍微年輕一些的,也沒有這樣出色的外貌。


    相比起來,別說教廷之外的信徒或者貴族,那些美麗的聖職者小姑娘恐怕也會對眼前這樣的人趨之若鶩——


    但她覺得對方也沒必要在這事上撒謊,而且後麵那句話讓戴雅又感到不太對勁。


    “這不是我想知道的,我是想說,我沒有講一大段話就為了引出這個答案……反正我不是那個意思。”


    諾蘭眨了眨眼睛,有些無辜地望著她,明朗的光線穿過剔透發亮的虹膜,讓他的眼神顯得真誠又坦蕩,完全是一副無愧於心的樣子。


    “什麽意思?”


    “……”


    戴雅默默地移開視線,“算了,我隻是想說,如果你真的倒黴遇到那個人,或者他因為這件事向你找茬的話,這種可能性不大,因為他不知道你是誰,但是,如果發生了,不要搭理他,放著我來,也千萬別答應和他決鬥什麽的。”


    眾所周知,爽文男主的決鬥結局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勝利。


    也許前半場被壓著打,後麵可能莫名就逆風翻盤,尤其是在越級挑戰中。


    無論對手是什麽看似不可擊敗的人,隻要男主向他提出了挑戰,就代表著有勝利的希望。


    很多配角被擊敗後精神崩潰/忽然黑化/甚至場上就直接發瘋要偷襲男主然後被打死什麽的,戴雅想到這裏就覺得頭暈目眩。


    諾蘭:“……他不喜歡你,卻還要找我決鬥?為什麽?”


    戴雅沉浸在恐怖的幻想中,在她看來,葉辰那個人沒有做不出的事。


    “因為他是腦殘。”


    畢竟很多類似的後宮文男主腦子都不太正常。


    她忽然想起原著裏那個慘死的男配,那人就是“戴雅”的追求者,因為她而和男主決鬥。


    在幹架之前,葉辰似乎還說過,如果對方不來找他,他也會主動找上門去,畢竟那人“竟然敢覬覦他的東西”。


    是的,盡管這發生在他戰勝“戴雅”並扔了休書的戰鬥之後。


    戴雅想到這裏頓時又是一陣反胃。


    “千萬不要理他,”她的臉色無比嚴肅,“如果他找你麻煩,當他不存在,他是個腦殘,也別和他吵架——算了你看上去也不像是會和人吵架的樣子,總之都讓我來解決,好嗎!”


    “我確實不太擅長吵架。”


    諾蘭似乎被她的神情逗笑了,“不過,真的有這麽嚴重嗎?”


    戴雅繼續嚴肅:“有,所以你快點答應我。”


    “我發誓,”金發男人舉起右手,他一直在忍笑,仿佛依然覺得這事很有趣,“嗯……如果有人向我挑釁,我保持沉默,一切都交給你,如果你不在,我就不理他。”


    戴雅滿意地點點頭,拽著他鑲著金線刺繡的衣袖,將他的手拉了下來,“不用這麽鄭重,你懂就行。”


    她吃空了手邊的甜點盤子,時至此刻,連夜奔逃而大幅消耗的劍氣也恢複了許多。


    “一個祭祀釋放的淨化術,驅散了我體內夜魘留下的詛咒烙印,二樓會議室裏那些人說這是我的體質問題,這是什麽體質?”


    ……


    “光之力完美親和,那是聖靈體!”


    神殿二層東側的會議室裏,幾位高階聖職者吵成一片,屋頂都要被掀翻了,幸好有靜音屏障的存在,門外路過的牧師們才沒聽到裏麵恐怖的聲音。


    “這種結論最好經過驗證。”


    “你傻嗎,一個祭祀釋放的淨化術在她身上就能驅走夜魘的烙印,那是能獨自開啟裂縫的夜魘,絕不是什麽幼崽!”


    “聖靈體和超高等精神力,”一個大神官慢慢悠悠地說:“如果她願意的話,我很樂意當她的導師——她本來就是到帝都上學的,不是嗎?”


    “鬼扯,她該成為聖騎士才對,”對麵一個軍團長踹飛了椅子,“她的劍氣也不錯——”


    “不久前你還提議留著她體內的詛咒烙印,以此來做誘餌吸引那個夜魘。”


    一個大祭司涼涼地說,“你的態度變化太快了吧,閣下。”


    “那頭夜魘至今下落不明,”軍團長皺起眉,“如果那樣能找到的話,做什麽都值得,更何況有我們在,她還能有什麽危險?”


    “閣下們,這些都不是重點。”


    林晟出聲打斷了他們,“整整一夜她都帶著那個詛咒烙印直到進入帝都,這期間夜魘一直在追她,按理說,我們現在應該能收到消息,前往西部森林的守護騎士團中隊應該已經與它正麵遭遇,或者說有更多的事故出現,不過,這至今都沒有發生,仿佛那個夜魘銷聲匿跡了。”


    夜魘以精神攻擊見長,在速度方麵並非是致命的,而且視力也不太好——


    假如能抗住那種恐怖的歌聲,又和一個木精靈法師在一起,在森林中暫時甩開夜魘不是特別困難,哪怕是中低階戰士也能做到。


    不過,也隻是暫時而已。


    夜魘會如影隨形地追在被烙印的目標身後,它們本來就是魅魔們豢養的獵犬,隻要有著詛咒的存在,哪怕目標逃得再遠,也能有所感知。


    然而印記消失之後,它們就失去了目標。


    “它本該尋找新的目標,或是繼續吞噬周邊的生物,今早之前,它一直追著那個小姑娘,按說,在這個時間,它應該也離開森林,進入城鎮範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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