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


    喬玥眼睫顫了顫,腦海中的場景就像是做夢似的,恍惚的有些不真實,她皺著眉想將這記憶再放大一些的時候,她的眼皮忽然控製不住的耷拉下去,鋪天蓋地的困意襲來,她轉眼就迴到了之前夢見過的小院裏。


    她再次變成旁觀者的姿態。


    夢裏的她穿著那件男人剛剛係好的鬥篷,長長的狐絨一直拖到地上,嚴嚴實實的將她身子裹住,她站在門前,像是看到了什麽,慌慌忙忙的朝門口跑去。


    杏紅的裙擺從鬥篷中露出一角,胭脂繡輕輕一滑,小姑娘身形不穩,猛地撲倒在了雪地上。


    “怎麽這麽笨的,路都走不穩。”


    雪下得比方才密了些,男人停在她麵前,輕輕拍去她肩頭的雪,捧著她的臉問:“害怕了嗎?”


    “……”


    冰冷的白霧彌散,站在遠處的喬玥依然看不清男人的容貌,可她卻看見了男人身上一片又一片的血花。


    點點鮮紅從他腳下鋪開,順著腳印一直蔓延向遠處,血跡斑駁的衣袍被風割裂,透過他衣服上的口子,喬玥隱約能看到他後背猙獰可怖的鞭痕劍傷。


    喬玥的心髒瞬間縮緊了。


    不遠處的小小姑娘哽咽的說不出話,豆大的淚珠落在雪地上,砸出一個個滾圓的雪洞。


    男人抬手將她臉上的淚珠擦去,看著她像小花貓似的糊成一團的臉,忽然笑了笑,彎腰將她抱了起來。


    手臂上的傷口綻開,一個簡單的動作讓他麵色發白,懷中的小姑娘似乎迴過神來,不安的用手推了下他的肩膀,語聲急切道:“你受傷了,快放我下來……”


    小姑娘知道男人身上有傷,故而將力道放的很輕,可男人的腳步還是頓了一下,嫣紅的血絲從嘴角滲出,他垂眸緩了口氣,才道:“是啊,我受傷了,你再亂動,我就抱不動你了。”


    小姑娘當即便乖乖不動了,將頭伏在男人的肩膀上,淡淡的血腥氣彌散,軟糯的嗓音滿是哭泣後的鼻音,“你之前說過你不能出去,是不是……是不是陪我看花燈才這樣的?”


    她語聲懊惱道:“你為什麽不和我說啊,如果知道你會這樣,我……”


    “內疚了?”男人輕緩的嗓音傳來,隱隱帶著些笑意。


    小姑娘當即便咬著唇瓣說不出話了。


    怎麽會不內疚呢。


    她一點兒也不想他受傷。


    她說:“其實我沒那麽貪玩的。”


    男人這次笑出了聲。


    像是知道了他不信,小姑娘看著他身上的血跡,抬起一雙淚眼兒問他:“疼得厲害嗎?”


    男人垂眸對上她水汪汪的杏眼兒,被風揚起的衣擺處滴出一朵又一朵的血花,他嗓音極輕的說:“很疼,你這幾天就不要出去了,嗯?”


    喬玥看到不遠處的小姑娘點了點頭,大雪紛飛中,兩個人離開了她的視線。


    ……


    門外傳來三三兩兩的腳步聲,睡夢中的喬玥猛地睜開了眼,廊外的燈籠搖搖晃晃,隔著薄薄的窗紙,隱約能看到門外匆匆走過的小廝。


    “侯爺迴府了,快打熱水去書房。”


    “動靜小點,當心吵到小夫人。”


    “是是。”


    侯爺迴來了?


    怎麽不迴臥房呢。


    搖曳的燈火將窗紙映成淡淡的紅色,想起夢境裏片片鮮紅的血跡,喬玥來不及思考太多,披了件衣服從床上爬起來,匆匆向門外跑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錯了……沒寫完,明天一定補,這章留評發紅包。


    ——感謝在2020-02-19 23:06:16~2020-02-21 23:24: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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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5章


    銅爐裏的獸金碳燃的正旺, 淡雅柔和的鬆香味兒彌散, 很快就被榻上的血腥氣蓋過了。


    書房內的溫度雖然不比臥房暖和, 可結成冰碴的血被暖流一激, 季長瀾原本麻木不堪的傷口倒是恢複了些許知覺,濕熱的布料與傷口貼在一起,黏黏膩膩的讓他極為不適, 他皺了皺眉, 看向身旁正在用溫水擦拭衣料的小廝阿榮, 淡聲吩咐:“行了,你下去罷。”


    阿榮知道這是侯爺嫌他動作慢了,有些為難的頓住手。


    衍書剛好從屋外趕迴來,見狀忙道:“讓我來吧。”


    “是。”


    阿榮小心掩上房門, 屋內又寂靜下來。


    衍書拿了剪子將季長瀾身上的布料剪開。他身上的傷口先前被玄衣掩著, 倒看不出什麽,這會兒把外衫剪開才發現, 他裏麵的白衣也盡數被血染紅, 除了胸口那一處外傷以外, 身上還有大大小小十幾道傷痕, 剪刀劃過時, 又滲出了不少血跡,連衍書的動作也不由得慢了下來。


    他道:“侯爺這次傷的重,要不……還是請太醫來看看吧。”


    失血過多讓季長瀾頭腦有些昏沉,他閉了閉眸,輕聲說:“現在不急, 明天早朝後再請。”


    他問:“蔣齊斌的屍首處理好了?”


    衍書道:“已經按照您的吩咐讓裴嬰去做了,兵部尚書和沈將軍那也傳去了消息。”


    “嗯。”季長瀾修長指尖撫過腕上佛珠,聽著耳邊“嗒嗒”的碰撞聲,他唇角弧度淺淡到幾乎沒有。


    衍書猶豫了一瞬,麵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毀去蔣齊斌的屍體,蔣齊斌就成了畏罪潛逃,皇上隻需要調查便知,是蔣齊斌早有預謀。


    這些日子蔣齊斌在朝堂上對侯爺的針對,大臣們全都看在眼裏,皇帝若是沒有一個服眾的法子,隻怕難以堵住大臣們的悠悠之口。


    更何況侯爺這次還受了這麽重的傷,隻怕很長一段時間內,皇帝都不好再對侯爺下手了。


    按道理說,靖王這次倒是無意中幫了侯爺一把,而且他似乎是臨時起意,人手安排的並不像往常那般謹慎,這會兒很可能還不知暗衛已經斃命的消息。


    皇帝這次就如砧板上的肥肉一般任人擺布,就算讓他提前知道了消息,也難扳迴一成,事情都在朝對季長瀾有利的方向發展,衍書覺得季長瀾實在沒有必要再拿自己身體開玩笑。


    他沉吟半晌,低聲勸道:“現在已經過了子時,皇上應該早就歇下了,宮裏頭還有霍貴妃照應著,許太醫口風向來緊,不如……”


    季長瀾抬眸淡淡的掃了他一眼,衍書語聲一頓,到嘴邊的話又咽了迴去。


    “你以為我隻是為了對付皇上?”


    浸了血的佛珠聲響極為沉悶,季長瀾側身靠在榻上,蒼白的麵容將唇上的血跡帶出一抹驚心動魄的紅,嗓音微沉暗含戾氣:“不但蔣齊斌要死,國公府的人也一個不留。”


    ……


    深夜寒風凜冽,喬玥裹著紅鬥篷走到門口,恰好就聽見了季長瀾最後一句話。


    幽幽涼涼的嗓音隨著冷風鑽入喬玥耳朵裏,她莫名打了個寒顫,覺得自己好像又聽到了什麽不該聽的秘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每次都這麽巧。


    雖然經過幾個月的相處,她已經不那麽怕季長瀾了,可他與往常不同的狠戾態度,還是讓喬玥從心底生出一股畏懼。


    她甚至能想到季長瀾靠在床榻上漫不經心的樣子。


    不愧是反派。


    斬草除根,做事絲毫不留後路。


    哪怕受了傷也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態。


    喬玥懸著的心放下不少,踩在石階上的右腳頓了頓,正猶豫著不知要不要進去打擾他呢,就聽見房間裏忽然沒了聲音。


    和上次一模一樣。


    季長瀾一抬眸就看到了映在窗紙上的人影。


    似乎是出來的匆忙,她沒有提燈,鬆鬆散散的發髻垂在兩側,身上的鬥篷裹得極緊,圓滾滾的像個小粽子似的,也不知是冷還是怕。


    雖然小姑娘的情緒不那麽明顯,可他依然能瞧出一絲微不可查的怯意。


    像他這樣連養母都遠離的人……


    修長的指尖搭在佛珠上,發出“嗒”的一聲輕響,在落針可聞的屋內格外清晰。


    衍書下意識的向屋外看去。


    映在窗紙上的身形雖然像極了小夫人,可季長瀾忽然改變的麵色卻讓他心裏有些打鼓了。


    侯爺見到小夫人不該是這副神情的,他一時也不能確定門外的人是誰。


    氣氛就這麽僵持住了。


    門外的喬玥心裏止不住的打鼓。


    她知道季長瀾已經發現她了,可他一言不發的樣子,讓喬玥有些摸不準,這是不是不要自己打擾的意思。


    鼻翼間唿出的白霧從眼前彌散,散亂的發絲拂在麵頰上,喬玥忍不住小聲打了個噴嚏。


    季長瀾搭在佛珠上的手一頓,忽然垂下了眸子,輕聲說:“進來。”


    “噢。”


    喬玥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濃重的血腥氣撲麵而來,她腳步不由得一頓,這才朝裏屋看去。


    季長瀾微闔著雙眸倚在床榻上,外衫已經完全被剪開,裏麵素白中衣失去了本來的顏色,大片大片的鮮紅暈染開來,隻一瞬就讓喬玥想起夢境裏的影子。


    那些片段早已模糊不清,稍微一想就讓她覺得頭痛欲裂,可那股悲傷的情緒卻一直蔓延到了夢外。


    好像心髒也被人揪緊了。


    季長瀾聽到響動,微微抬眸看向她,見她目光怔然的樣子,忽然淡淡說了句:“站在那裏做什麽,過來吧。”


    喬玥咬著唇瓣,小步走了過去。


    先前隻聽聲音不覺得季長瀾傷勢有多重,這會兒走近了才發現,他中衣上有很多綻開的口子,有幾道深可見骨,像是被什麽利刃劃過的,在暗淡的燈光下顯得尤為可怖。


    “害怕了?”季長瀾問。


    喬玥搖了搖頭,忽然用手輕輕扯了下他的中衣袖子。


    軟糯的嗓音帶著微不可查的鼻音,很輕很輕的對他說:“你這樣穿著多難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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