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來韓國,嬴政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得到韓國的鍛鐵技術,為此連日都在忙碌,將韓國的煉鐵師傅帶迴秦國,引進人才,自然將已經是階下之囚的韓國王室拋在了腦後,滿不在乎的囚禁在牢獄中不做處理。


    “我還以為陛下會放了韓非。”明夷說道。


    要知道上輩子,秦王讀了韓非的書以後,可是感歎要是見韓非一麵,死了也不遺憾!


    正在低頭批閱奏章的嬴政抬頭看了她一眼,惋惜說道“韓非有大才,可惜重韓。”


    明夷神色一動,說道“那陛下此次是不打算用韓非了?”


    “過段時間再用。”嬴政說道。


    距離產生美。


    嬴政上輩子剛剛讀到韓非寫的書時,是當真把這人引成了精神上的知己,可惜實際見麵才發現,這人還是太重視故國,身在秦國,竟然還是有存韓之心。


    僅此一點,再有才華也不能委以重任。


    而且上輩子已經得到過一次韓非,嬴政這次並不如何著急了。


    又努力工作了認真一天,一直到夕陽西下時,嬴政才終於有空閑時間,走出宮殿去眺望層層宮牆外的新鄭。


    無事可做的明夷走到他身邊。


    遠方一陣隱約哭聲傳來,那是韓人在痛苦自己的國家,一邊哭著一邊大罵秦國人,沒過多久那哭聲便戛然而止,應當是被秦國士兵發現拖走了。


    明夷微微憐憫,閉了閉眼睛說道“哭也沒用,韓國四戰之地,就算不是秦國滅了,也有趙國魏國楚國。”


    其實現在這些韓國人的心情,明夷倒是有些感同身受。


    同樣弱小的國家,周圍有一大堆虎狼包圍,同樣被區區秦國的三萬軍隊所滅亡。


    “韓國曆代國君都采用申不害變法以後,自然無法強大。”嬴政點評道。


    “這話怎麽說?”明夷問道。


    如果沒有記錯,申不害的變法還讓韓國短暫的強大了一下。


    “申不害的變法,講究以“術”治國。術者,因任而授官,循名而責實,操殺生之柄,課君臣之能者也,可懂了?”嬴政說道。


    明夷罕見的神色空白。


    “沒懂。”明夷說道。


    她又不是專業治國,也沒人教過,對於墨家法家道家和儒家這些主流派還仔細研究過,但申不害真的不在研究範圍。


    專業治國的嬴政訝異的轉頭看了她一眼,不明白說的這麽清楚了,姬明夷為什麽還沒聽懂。


    “簡而言之,就是讓國君任命官吏時,考察他們是否名符其實,為官是否稱職,言行是否一致,對君主是否忠誠,並根據考察的結果進行賞罰,提拔重用忠誠可靠之臣,貶除狡詐奸滑之人。除此之外,為了讓臣子察覺不到君王的意圖,最好表麵上不露聲色,裝作不聽、不看、不知,但私底下獨視、獨聽,從而“獨斷”。”嬴政仔細的解釋道。


    明夷思考片刻,無語了。


    說白了,這就是在挑選官員時,所有的判斷力全部交付在一個人身上,而不是靠什麽律法或者是指標確定。


    除此之外,君主在大臣麵前還要裝的神秘至極、高深莫測,好讓臣子不敢反抗。


    那個韓昭侯拿著申不害這麽不靠譜的方案,居然還能改革成功,也是厲害了!


    韓國滅亡的不冤!


    明夷歎息,說道“我本來以為法家治國弊端已經夠大了,沒想到一山還有一山高。”


    “你敢誹謗秦國法治!”嬴政微怒道。


    見他發怒,明夷飛快轉身離開,單方麵結束了這場閑聊。


    第75章


    月落星沉,天光微曦。


    幽靜的晨光自木窗內照入玲瓏精致的宮室,不同於秦國宮殿的莊重大氣,韓國的王宮更偏向於精致典雅,到也別有風格。


    就在幾日前,秦王就已經命令畫工將韓國王宮畫下來,以便於在日後鹹陽以北的平原上原樣重修。


    殿門被推開,一列侍女手捧著銅壺毛巾等物品走進來,服飾秦王洗漱和穿上黑色王袍。


    洗漱完畢以後,秦王並沒有像往日一樣接見臣子和處理政務,而是獨自一人坐在榻邊沉思,雙腿隨意向前伸展。


    自從有一次與姬明夷一同吃晚膳時放飛自我過以後,嬴政就再也沒法像以前一樣堅持跪坐了。


    正拿著早飯走進來的趙高遙遙看見秦王低頭後冷漠淡然的側臉,就明了秦王此刻正在思考一些問題,並不需要人打擾。


    趙高立刻向身後走來的宦官婢女做了一個停止退出的動作,然後無聲地立在遠側等待吩咐。


    在推斷秦王心思這點上,沒有人比趙高更出色。


    從那夜姬明夷扔的炸彈中迴過神來,嬴政就開始反反複複在夜中思索她所說的前世之事,試圖從蛛絲馬跡中推斷出更多真相。


    雖然從頭到尾,姬明夷都沒有說出任何一個人名字,但他當初在沙丘時,隨身服侍的宦官和重臣本就寥寥無幾,有能力有膽子有地位做這種矯詔篡位、另立新主之事,又和扶蘇政見不合,非得將他處死的大臣……九成九是李斯和趙高了!


    至於那個新任秦王是誰?


    做這種篡位之事,最重要的就是盡快確定大局。


    因此他在沙丘去世以後,李斯和趙高應當不會浪費時間再迴到鹹陽,找出一位公子推上當王位,而是就近選擇!


    可能是胡亥,但李斯還有好幾個女兒嫁給了公子,也有可能是這些公子……


    還是需要再仔細斟酌。


    從思緒中迴過神來,嬴政鬆開了不知何時已經蹙緊的眉頭,向不遠處站立的趙高投去冷冷一瞥。


    見到秦王不滿目光,趙高心頭一驚,飛快思索起這幾日發生的事情,思考究竟是何處引到了陛下不快。


    與此同時,在宮殿的另一端,明夷同樣在思考將來。


    把早已在腦海中滾瓜爛熟的秦始皇本紀又迴憶了兩遍,明夷提取出幾句話——三年,蒙驁攻韓,取十三城,王齮死。十月,將軍蒙驁攻魏氏篸、有詭,歲大饑。四年,拔篸、有詭,三月,軍罷。秦質子歸自趙,趙太子出歸國。十月庚寅,蝗蟲從東方來,蔽天,天下疫,百姓內粟千石,拜爵一級。


    有了秦始皇重生這個大變數在,《史記》上的記載隨時都有可能改變,隻能作為對未來的參考了。


    但即便如此,還是有一些東西不會改變。


    天災人禍,人禍或許可以改變,但地震幹旱之類的天災隻會如約而至。


    歲大饑,天下疫!


    也就是說,拋去那些已經未必會發生的戰役和人質交換,明年和後年,秦國會接連發生兩年饑荒,會有蝗蟲遮天蔽日的從東方來啃食糧食,導致人餓死的同時又間接引發了牽連整個秦國的瘟疫。


    秦王甚至不得不帶頭買官賣爵,規定了百姓奉獻一千石糧食就封賞一級爵位。


    如果秦國是這種情況,庶民百姓間肯定會動亂紛紛,那麽還是按照嬴政的意思,在鹹陽宮中呆著會比較平靜安穩。


    唯一的顧慮就是華陽太後。


    明夷和嬴政的關係,在外人看來,已經是十足十的曖昧不清了。


    服飾的宦官婢女都已經把她當成了還沒有封號的後宮妃嬪來看,因此安排的住處,也總是在秦王周圍。


    沿著韓王宮內的小道拐了一條彎,明夷就走到了嬴政暫時居住的宮殿前。


    向宦官稟報又被引進以後,明夷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低矮床榻前的嬴政,修長的腿正向前伸展。


    “陛下在如何坐,嗯?”明夷揶揄的說道。


    嬴政聽出姬明夷是在調侃當初第一次吃晚膳時,他不肯像她一樣箕坐,嫌棄這樣坐毫無禮儀的事。


    “你也一樣。”嬴政淡淡的說道。


    又不是他一個人這樣坐。


    “豈不聞禮不下庶人,我是普通庶民,不應當過度苛求禮節。”明夷理直氣壯的說道。


    嬴政麵無表情的勾了勾唇角,說道“朕竟不知周朝的王姬也算庶人。”


    “陛下怎麽不自稱為寡人?這樣聽著,許多人會覺得奇怪。”明夷好奇的問道。


    如今的一國諸侯都是自稱為寡人,朕這個稱唿如今人人都能用,七國中有點學問的人都喜歡用,比如當年的屈原在《招魂》裏就提到過,這個稱唿成為皇帝的獨屬,還是在秦王統一六國之後下令的。


    “用了十多年,習慣了,不想改。”嬴政說道。


    至於別人會感到奇怪?


    別人的看法,嬴政從來不在乎!


    嬴政想了想,眉眼間又帶著些許傲慢的說道“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明日朕就下令,讓秦國境內唯有秦王可用“朕”自稱,違者通通問罪為隸臣妾!”


    這事早該幹起來了!


    明夷“……”


    明夷掙紮著問道“不過一個稱唿而已,是否罰的太重了。”


    隸臣妾就是奴隸的意思,在這個時代當奴隸,就是每日每夜的操勞不休,相當於已經預定了一生的悲慘命運。


    嬴政微微不悅,冷淡說道“冒犯君王是死罪,朕已然放寬刑法。”


    “將人罰做嬴政,那陛下還不如直接死刑。”明夷淡淡的說道。


    “那豈不是白白浪費。”嬴政淡然說道。


    人活著還可以做牛做馬,給他的建設大秦帝國添磚加瓦,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明夷“……”


    明夷繼續掙紮著說道“但六國中人還是有許多會自稱為朕,比如說楚國的屈原大夫。”


    六國還有這麽多人你罰不過來,就別禍害自己國家的子民了!


    “隨他們去,等哪日時機合適時,正好以“自稱為“朕”,是冒犯秦王”為由攻打。”嬴政更加淡然的說道。


    雖然說有沒有正當理由都會攻打六國,但師出有名更好!


    明夷“……”


    跟這種暴君沒什麽好說的了,明夷徹底閉口不言。


    很好,從今天起,秦國就又要多一條苛刻律法了!


    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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