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後,她便拉著子陽離開。


    兩個人腳步聲消失不見,寢室中隻剩下嬴政和蒙恬。


    嬴政說道“既然趙國有李牧追殺,那便先南行進入魏國境內,之後乘船渡黃河,過上黨、河東等郡,然後直入鹹陽!”


    蒙恬連忙勸說道“公子不可啊!兩國如今在開戰,若是在此時進入魏國,稍有不慎便性命不保!”


    “那依你之見如何?”嬴政平靜問道。


    “不如先暫緩歸秦之事,東去齊國躲避幾年,等到戰事平靜後再啟稟陛下迴國。”蒙恬說道。


    這是蒙恬剛才思索出來的對策。


    平王東遷後,紛紛擾擾四百年,各國的王孫公子不小心滯留他國也是常有的事,比如五霸之一的晉文公。


    依照蒙恬的想法,齊國自從田單複國以後,已有幾十年不興戰事,對如今勢力強大的秦國也是畢恭畢敬,以交好為要。


    嬴政此時東奔齊國,必然能受到齊侯的盛情款待,遠好過如今冒死迴國。


    不料嬴政想都沒想,就斷然說道“不可!”


    他狹長漆黑的瞳孔中一片幽深,那蒙恬看不懂的情緒。


    “五月丙午日之前,我必要迴秦。”


    這句話雖然聲音不大,卻充滿了不容更改質疑的鋒銳!


    蒙恬張了張嘴,還想再勸說幾句,讓長公子不要任性,可就在此時,榻上的黑衣少年仿佛早有預料般,向他看來一眼。


    那過於漆黑的瞳孔威嚴冷漠,竟然有種居高臨下睥睨於他的感覺。


    一瞬間,蒙恬竟被這眼神看的心頭一縮,將要脫口而出的話又卡了卡。


    嬴政收迴目光,想了想,又解釋了幾句。


    “蒙驁攻魏、其意在趙,如不過是聲東擊西而已,不出幾日,必然要轉攻趙國城池,此時南下魏國危險不大。”


    “此為軍中機密,長公子又是如何知曉?”蒙恬錯愕道。


    會不會是隨口胡說……


    嬴政避而不答,說道“蒙恬,你去將那位鑄劍師徐夫人叫來。”


    ……


    徐夫人已經進入屋舍中與嬴政密談。


    蒙恬身姿挺拔的站立在木門前看守,一隻手摸著鼻梁,狀似無意的打量著遠方街道上來往行人。


    隻要稍有異常,蒙恬就會立刻做出應對。


    而在另一邊,逆旅簡陋的小院中,一身布衣背負長劍的少女背靠在青青柳樹上,遙望天際浮雲朵朵。


    “明夷?”


    明夷神色毫無變化,依舊維持那個姿勢。


    “……明夷?”子陽看她沒有反應,又唿喚道。


    明夷微微側過一點頭來,“怎麽了?”


    “發生了什麽事?”子陽問道“從我買藥迴來以後,你就心不在焉。”


    明夷心中所煩之事根本無法明說出口,聞言隻是無奈一笑。


    秦始皇有可能重生了?


    這該怎麽說!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魚死網破,效仿荊軻!


    “等離開邊境之後,你有何打算?”明夷問道。


    子陽滿臉不明所以,“什麽打算?”


    “如今四人聚在一起,不過形勢所逼。等離開趙國、沒有李牧威脅之後,你何必冒性命之險送趙政迴秦。”明夷說道。


    “我還沒想好。”子陽問道“明夷,你想去哪裏?”


    明夷愣了愣,眼中顯現出一點茫然來。


    “……我也未曾想好。”明夷緩緩說道。


    但她絕對不想再去找蓋聶了。


    過了片刻,她又說道“也許去找我母氏也說不定。”


    周朝王室之人還在秦國仰人鼻息、苟延殘喘。


    子陽突然意識到自己認識姬明夷許久,卻還不知道她是什麽身份。


    “秦趙魏楚齊燕韓,明夷你是哪國之人?”子陽問道。


    “都不是。”明夷說道。


    “啊?”


    “我曾是周朝王室中人,最後一任周天子,就是我的父親。”明夷垂下眼睫,淡淡地說道。


    子陽一驚,“那我應當稱唿你一聲王姬。”


    “何必,周朝早就滅亡了。”明夷說道“子陽你呢?”


    “我……我無甚可說。”子陽說著用手撓了撓自己頭發,“小時候依稀記得自己是魯地那邊的人,後來有一年發生瘟疫,家中人將染病的我拋棄,師傅撿到我給我治好病,然後我就跟他一起周遊各國、行醫治病。”


    屋舍中的秘密談話說完,徐夫人推門而出,臉上的輕鬆笑意還沒有消散幹淨。


    明夷一向見微知著,看到他這表情便知二人密談成功,瞬間心頭一鬆。


    “看來您願意幫助我們逃離趙國了。”明夷說道。


    徐夫人腳步一停,用驚奇的目光仔仔細細地將明夷上下打量一圈,忍不住感歎道“小小年紀便能多智至此,一個已是罕見,我今日竟然見到了三個。你、趙政、蒙恬,你們三人若無意外夭折,將來必定名留青史。”


    第35章


    旁邊聽了徐夫人評價的子陽表情複雜,心裏感覺像吃了幾個未成熟的李子一樣,酸味快溢出來了。


    都是同齡人,可為何智商差距如此之大……


    “他們二人自然如此,而我不過是會察言觀色罷了,您太過高估。”明夷習慣性的自貶幾句,然後說道“不知我有何處可報答您?”


    “不必,我要的,秦國長公子已經應允了。”徐夫人說道。


    “他是他,我是我。”明夷說道。


    徐夫人忍不住哈哈一笑。


    “那好,將來你若有機會得知一個機關師下落,記得告知我。”徐夫人說道。


    “是誰?墨家一脈還是魯班一脈。”明夷問道。


    “都不是。”徐夫人一向豪爽不拘小節的臉上罕見出現複雜神色,“他是偃師一脈的傳人,名叫百裏風。”


    天下機關術共分三派,其中墨家和魯班都各有行蹤,隻有偃師一脈籠罩著太多神秘,隻聽聞過其能製造恍若真人的機關人,除此之外再無所知。


    百裏風、百裏風……


    明夷將這個名字咀嚼幾遍記在心中,然後點頭說道“如若知曉,我必然相告。”


    徐夫人離開後,明夷從蒙恬那裏探聽到了嬴政接下來的路線打算,然後果斷決定就按他說的去魏國!


    重生的嬴政,對未來所發生之事的信息判斷,絕對要遠超明夷所知曉的曆史書上那幾句話。


    這種開了掛的決策判斷,可以信任!


    他們的身份經不起認真調查,因此逃跑之事宜快不宜慢。


    徐夫人將他們幾個人做出主人家重病,因此要在逆旅中多住幾日的假象,甚至將驗傳等重要文書都抵押給了客舍老板,然後隔日一大早,就以收購錫礦為名,帶幾人化妝出城。


    司馬尚再來逆旅搜索巡查時,見到的隻有人去樓空的屋舍!


    與此同時,眾人已經坐著車廂大搖大擺離開。


    不提因為上當而暴怒的司馬尚如何大搜全城,郊外狂奔的馬車上,明夷正不動聲色的偷偷打量對麵嬴政是如何一身女裝。


    此時的嬴政與明夷同歲,不過十三而已,就連喉結還沒有發育明顯,加上長得好看,將眉形略作修改、用脂粉塗抹麵部、再換上一身裙裝以後,頗有幾分漂亮的女子模樣。


    唯一的問題就是神色冰冷陰沉的如同六月飛雪。


    嬴政身上的黑氣太過明顯,徐夫人看不過眼的安慰道“這也是無奈之事,女子戶籍除非父親兄長夫家皆亡故,才會單獨立出來,否則全是依附父兄而活,隻有“符”上才提一筆,所以檢查時總會更簡便一些,裝扮成女子方便逃跑。”


    嬴政絲毫不為所動,半點沒有被安慰到的樣子。


    “況且扮成女子的也不止你一個。”徐夫人又說道。


    他左手邊坐的子陽,右手邊坐的蒙恬,也全部都是一身曲裾長裙,頭發梳了高髻。


    嬴政依舊目光冷漠無比,心想他們豈能與朕相比!


    好想把這幾人都腰斬,掩埋此事……


    明夷三五不時的就忍不住偷偷抬頭望一眼。


    受不了她的眼神,在又一次看過來時,嬴政突然抬頭與明夷四目相對,目光冷凝隱含殺氣的說道“你在看何物!”


    看千古一帝的女裝動態……這種話自然不能說出口!


    麵對這種死亡問答題,明夷求生欲極強的溫和說道“看對麵窗外風景,好知曉走到了何處。”


    根本不信明夷話的嬴政“嗬嗬。”


    馬車一路狂奔到魏國境內的鄴城後,這段令(男)人煎熬的短暫同行終於結束了。


    幹了這種和叛國差不多的事情,徐夫人雖然是趙人,但除非是再有奇遇,否則也注定無法再迴到趙國。


    所幸他生性豁達,笑著表示自己做出此事前便早有預料,並無多少不甘。


    “不知徐君接下來想去何國?”蒙恬拱手問道。


    如果徐夫人還沒有決定,蒙恬想邀請他去秦國。


    “我要去吳地,以後有緣再會。”徐夫人擺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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