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拳用上了十成十的力道,沒過幾秒,整個眼眶便青紫一片。


    劇烈的疼痛感伴著被疼痛刺激出來的眼淚飛快流出,嬴政被打中的那隻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好幾秒後才慢慢恢複視力。


    被壓在牆上毆打的少年在劇痛中抬起眼睛看明夷,那雙漆黑的眼睛中森寒陰冷,滿是隱而不發的殺意。


    明夷早已不是沒見過鮮血的小姑娘,在這目光下泰然自若的一隻手掐著他喉嚨,另一隻手從腰間掏出匕首,故意放在嬴政眼睛前比劃。


    隻需再向前一點,便可以戳中他的眼睛。


    少年目光中終於帶上一絲恐懼。


    “沒有冒犯,但天下是強者的天下,那我今日便是打你、挖出你的眼睛……”明夷故意停頓幾秒才冷漠說道“……你又奈我何?”


    “你若敢這麽做,他日我必讓你生不如死、活埋於坑!”少年盯著她一字一頓,近乎發誓的說道。


    明夷即便不挖眼睛,現在少年看起來也很想殺死她。


    “活埋我,就憑你?”明夷刻意看著他破爛衣衫,微微彎眉,輕笑著道“乞兒,爾先去解決自己的溫飽可好,別做夢了!”


    比起身體上的疼痛,他人的輕蔑辱罵更讓嬴政感到屈辱!


    “他日我若萬人之上,必將你活埋……”


    “你這輩子都沒有那麽一天!”明夷輕蔑且注定的說道。


    嬴政不再說話,掩藏在濃密眼?中的目光陰鷙寒冷,盯著對麵少女容貌牢記,將這個誓言牢記心中。


    “明夷放手。”


    明夷聽到聲音,扭頭看見師傅不知何時也來到了小巷裏。


    打了那一拳就已經消氣,拿出匕首本意也隻是想嚇嚇人,可這個少年太過強硬和戾氣重,一句服軟的話也不肯說,刺激的明夷又諷刺他。


    再僵持下去也沒什麽用,明夷聽話的收起匕首鬆了手。


    蓋聶讓魏武精卒放下兩個少年,看他們一前一後走遠離開。


    臨走那一刻,那個叫“阿正”的少年迴頭看了明夷一眼。


    那目光簡直如同擇人而噬的猛獸。


    明夷對他的眼神坦然自若,絲毫不當迴事。


    到是蓋聶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說道“他恐怕已經將你記恨。”


    “那又如何?”明夷微笑道,既然敢揍,就不怕他的報複。


    屈淵屏住唿吸向外走,想要趁師傅不注意先溜迴驛館。


    蓋聶頭也不迴,手中匕首隨意反手一扔,扔到了屈淵麵前,刀鋒深入泥土地數寸,與他的腳尖紋絲縫合。


    “站住。”蓋聶問道“我叫你刻的字呢?”


    沒有,時間全用來打架了……


    屈淵諾諾不敢言,索性心一橫,開口道“我沒有刻字,徹夜練劍便徹夜練劍!”


    “罷了,這個先不提,你為何要與那少年打架?”蓋聶又問道。


    “不為何?”屈淵頭一仰說道。


    “為何要與那少年打架?”蓋聶加重語氣又問了一遍。


    屈淵不說話。


    蓋聶見他臉上毫無後悔之意,頓時更加生氣,伸手迅如閃電的點了他幾處穴位。


    屈淵頓時覺得半個身子都又麻又疼,提不起力氣,腳裸一軟,險些摔倒。


    “你既然有精力和別人打架,那也一定有精力自己走迴驛館去。”蓋聶說道。


    說完後,一行人在前麵走,屈淵一瘸一拐的跟在後麵,引來幾個過路人好奇的看了幾眼,他立刻重新拉起兜帽遮住自己。


    兜帽下,屈淵修長的眉毛習慣性皺起、嘴角緊緊的抿著,一副陰鬱暴躁的表情。


    蓋聶說到做到,毫不心軟的讓他練了一晚上劍。


    初春的風還帶著隱隱寒氣,夜裏在庭院中待上一晚上,還要不停地練劍,即便是成年人也受不了,何況屈淵年歲還不大。


    等到天亮時,他已經又累又餓,氣喘籲籲的坐在石凳上一動不動。


    蓋聶坐在另一邊的石凳上,手指撫著額頭沉思。


    屈淵性格因為生來的缺陷常受人嘲笑而喜怒不定,加之少年人心性,更添加了三分桀驁和毫無耐性,應當盡早好好敲打和磨練。


    但雖然之前已經收過一個徒弟,但姬明夷不需要過多操心,因此蓋聶沒有教導過別人的品性,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樣對屈淵才好。


    從沉思中迴過神來,蓋聶見已經累到不能動彈的屈淵還在庭院裏,揮手吩咐了仆人準備飯食端來。


    蓋聶站起來走到屈淵身邊,少年的神情頓時繃緊。


    蓋聶伸手摸了摸少年柔軟的白發,溫和的說道“劍術一道貴在堅持,如果斷斷續續練劍,那充其量也不過是個不入流的遊俠,昨天我叫你刻刀,是為了鍛煉你持之以恆的耐心和握劍時的觸感。”


    屈淵趴在石桌上,繃緊的神色一點點和緩下來,低聲開口道“昨天那個人看到我,低頭就小聲說“哪裏來的怪物”,恰巧那是他在給秦人說話,我就上前去找茬,和他辯論打架。”


    哪裏來的怪物……


    屈淵頭頂的手微微一頓,然後傳來的觸感更加輕柔,像是無聲的安慰。


    明夷提著“繁陽之金”走到庭院中,低頭恭敬對蓋聶打了招唿,然後開始每日練劍。


    明夷將劍橫舉在胸前,青銅劍身菱形花紋交錯,花紋間指甲蓋大小的劍身光亮如銅鏡,映出一雙弧度優美的眼睛。


    突然想到了昨天揍的那個少年,淩亂的長發那雙眼睛漆黑如夜色,小小年紀,便帶著深入骨髓的冷意。


    明夷一邊揮出劍法的起手式,一邊自言自語的小聲道“彼其之子,美無度。美無度,殊異乎公路。”


    正坐在石桌前吃栗米飯的屈淵微微疑惑,高聲問道“師姐在說什麽?”


    “我在想我昨日揍的那個少年。”明夷說道。


    她在春風中輕巧的出劍,長劍劃過一片飄然而落的竹葉,將竹葉劈成兩半,一半隨風而落。


    明夷吹落另一半停留在劍身上的葉片,悠然地讚歎道“雖然真是欠打,但長得真好看,對了,師傅可知道他是誰?叫什麽?”


    “趙氏嬴政,秦國留在趙國的一個小質子。”蓋聶淡淡的說道。


    明夷一時間呆立原地,如遭雷劈。


    第19章


    “這不可能!”明夷脫口而出道。


    嬴政不可能還在趙國邯鄲!


    “什麽不可能?”蓋聶問道。


    明夷沒心情在練劍,將手中的“繁陽之金”插入土中,也坐到了石桌開始沉思。


    曆史上對某些人物的記載隻有寥寥數句,但對秦始皇這種千古一帝還是記載清晰的。


    嬴政幼年是應該在趙國邯鄲,但三年前秦莊襄王繼位時,十歲的嬴政就應該和他母親趙姬作為兩國關係和解的象征,而被送迴秦國。


    曆史上,秦莊襄王隻活了三年,之後十三歲的嬴政就作為儲君被立為秦王,仔細算算也就在今年了。


    但現在嬴政怎麽還在趙國當質子?


    質子怎麽繼承王位!


    “父親即是秦王,為何還留他在趙國?”明夷順口問道。


    “這又如何?熊啟是楚國公子,不也在秦國被封為昌平君。”蓋聶問道“有何不妥之處?”


    明夷迴了迴神,問道“……趙政他之前說要怎樣報複我?”


    先秦時期男稱氏女稱姓,秦始皇此刻的正確叫法應當是趙政。


    “活埋。”蓋聶平靜的說道。


    明夷忍不住有氣無力的扶住了額頭,腦海中一句話加紅加亮的不斷盤旋。


    ——十八年……秦王之邯鄲,諸嚐與王生趙時母家有仇怨,皆阬之。


    ——阬之者,翻譯過來便是活埋也。


    ——他日我若萬人之上,必將你活埋……


    少年的聲音言猶在耳,字字句句都透著陰鷙寒冷。


    明夷風中淩亂了片刻後,便收拾心情,開始繼續練劍。


    打都打了,難道還能時光倒流不成?


    離秦始皇三十九歲統一六國還早得很,在此之前一直在其他國家躲一躲便好,如果躲不了,大不了魚死網破,效仿一把荊軻、高漸離,張良刺秦王。


    隻是這一整天,難免還是有點魂不守舍……


    ……


    蓋聶完全不理解姬明夷為什麽會因為一個小小的質子而憂心仲仲。


    父親是秦王又如何?


    一個舞姬和舞姬所生之子,看秦王將他們兩個拋之腦後十多年,便知道趙政在秦王心中的分量了。


    她和性情太過跳脫的屈淵不同,明夷幾乎從不出門閑逛。


    蓋聶認為還是讓明夷出去見見世麵的好,正好要去再找徐夫人,帶上她便是。


    屈淵一聽,也不練劍了,說也要去拜見徐夫人。


    “你又無事,去了添什麽亂!”蓋聶說道。


    “這等天天下有名的鑄劍師,我自然心向往之。”屈淵理直氣壯的說道。


    蓋聶本來拒絕,卻又耐不住屈淵的死纏爛打,最後隻好同意帶上他。


    明夷偷偷問屈淵,“你心悅鑄劍?”


    “不心悅。”屈淵在腦海中遙想了一下,滿臉向往道“但徐夫人這等揚名天下的奇女子,自然要見一麵才不枉此生。”


    ——不知徐夫人是何等容貌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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