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陳安其實那個晚上她想了好久。她在想第二天早上她要怎麽跟顏凜說,明明有很多很多的念頭,但是到最後她才發現那些想法好像都不行。


    她第二天起床頂著巨大無比堪比熊貓的黑眼圈,把室友給嚇了一跳。幾個室友看著李陳安,小心翼翼的問:“安安你知道啦?”


    李陳安嗯了一聲,室友們互相對看了一眼,然後四目相覷,一時也不知道要怎麽安慰她,李陳安低聲說道:“我等下出門一趟。”


    她洗漱完了之後就直接出了門。下樓的時候李陳安心裏頭其實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她站在樓下——然後她看見了顏凜。


    他的氣色也不好,他穿了那件她最最喜歡的灰色毛衣,站在樓底下等她。其實看見他的那個瞬間,李陳安差一點就要哭出來了,他穿著特別好看的毛衣,站在那裏,頭發雖然沒有怎麽打理,但是他就是站在那裏就好看的那種人,也不必計較這種細節了。李陳安瞬間差點邁不開步——她不知道該怎麽走向他了。


    她忍住讓自己表現的挺正常的,她圍著的那條大紅色的針織圍巾還是他送給她的禮物,然後她迴送了一條棕色的作為禮物。她站在那裏,傻乎乎的看著顏凜,顏凜一下子就抱住了她,她的整顆心一下子都沉甸甸的,她聽見他在她耳朵邊上小聲說:


    “安安,對不起。”


    ……


    這間咖啡館一點都沒有變。李陳安縮在角落裏頭的沙發裏頭,顏凜給她又端了牛奶,她愣愣的看著杯子,然後她搖了搖頭,李陳安說:“我要咖啡。”


    顏凜默默看著她,然後他說:


    “小孩子喝咖啡不好。”


    “我早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李陳安這句話說完她看著顏凜,顏凜看著她,他似乎是想要伸出手摸摸她的頭頂,但是最終還是沒有。他下樓過了一會兒端了兩杯咖啡上來,他自己的咖啡是純黑的那一種,他小口小口的喝著咖啡,李陳安沒說話,顏凜低著頭,一言不發的沉默,兩個人都在喝咖啡,最終還是顏凜先開的口。


    “安安……”


    “嗯?”李陳安抬起頭看著顏凜,然後說道:“嗯,我聽。”


    顏凜看著李陳安的萬分認真的表情,他沉默了一下。


    然後他說:“其實去美國這件事情我也猶豫過的。”李陳安安靜的看著顏凜,顏凜看了一下李陳安,然後他說:


    “我沒法想象自己有那麽久看不見你。我覺得我自己都要瘋了。”


    李陳安抬起頭,她走到顏凜身邊,然後她第一次摸上了顏凜的臉。她的手指輕輕的摩挲著他的臉,顏凜聽見這個女孩子的聲音,安靜又溫柔:“你不怕我忘記你麽。”


    顏凜看著李陳安,李陳安看著他的臉,真的是仔仔細細,從頭發鬢角,看到眉毛眼睛,看到下巴,看到他的脖子和喉結,李陳安低著頭,淺淺的摸上了他的喉結,她依偎在他的懷裏頭,顏凜聽見她安靜的聲音:


    “其實——我很久之前,就想要這麽看著你了。但是我總覺得覺得,這樣的自己,太癡漢了。”


    “我知道你要去那麽遠的地方,你覺得我會生氣麽。”


    顏凜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輕輕的反手抱住了李陳安:“是難過。我知道你會難過。”


    李陳安靠在他懷裏頭,她的聲音也放得很低沉:“對啊,是難過啊。我知道的話,當然會難過啊。我不知道我要等你多久,我不知道自己要隔多久才能夠見到你一次,我不知道我們的未來會走到什麽方向——”


    李陳安說到這裏其實她已經有點哽咽了,但是她還是一氣嗬成的說了下去:“我當然難過啊。而且除了難過,我還害怕——你那麽久見不到我,萬一你遇到了另外一個,你會喜歡的妹子要怎麽辦。畢竟我這麽蠢,我什麽都不會……”


    李陳安眨了眨眼睛,然後她繼續說了下去:“我難過的時候,你不會在我身邊了,我傷心害怕的時候,你也不能安慰我,哪怕是我想你想得快要瘋掉的時候,你也不會出現在我身邊——我是真的害怕。”


    “微微告訴我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


    她好像是真的要哭了。


    顏凜抱著她的姿態好像抱著他的一整個宇宙一樣,他低下頭,淺淺的去吻她睫毛上頭掛著的淚水。他真的很溫柔,但是他越這樣溫柔,李陳安覺得自己的淚水好像越是止不住一樣,她聽見顏凜說:


    “真的對不起,安安。”


    “隻要我去了,一旦我有空,我就會迴來見你的。”


    “不會有別人的。”


    “除了安安,我誰也不要。”


    李陳安的眼淚被他吻掉了。橘黃色的燈光下頭,他側臉好看的像是畫,李陳安愣愣的看著他的臉,然後她聽見他說:


    “等你二十歲,我想送你一份真正的禮物,安安。”


    ……


    李陳安迴去的時候,她坐在座位上,韓微微小心翼翼的特意跑來寢室找她,看她的神情,然後搗了搗她。


    “沒事吧安安?”


    李陳安搖了搖頭,然後她說:“我能有什麽事,我沒事呀。”


    “誒呀……你不要故作堅強,你要是真的難受,你就哭吧,沒關係的,我說真的。”韓微微一臉同情的看著她,一臉我知道的樣子。


    其實李陳安剛才情緒爆發的時候她確實是掉了一些淚,但是她現在也是真正的一點也不想哭了。她坐在那裏,然後想了想,突然開口問韓微微道:


    “微微,你談戀愛的時候,你覺得甜麽。”


    韓微微立刻翻了個白眼,幾乎是立刻便迴答了李陳安這個問題:“當然是甜啊,不甜的話,我談這個戀愛做什麽……我家老古雖然外表看著宅,其實真跟他說話特別有趣,而且他私底下說實話,對妹子特別溫柔特別好,雖然嘴上有時候跟我逗,但是他其實也不是那種花花肚腸的人,我覺得挺安心挺靠譜的。你是知道我的,我雖然嘴上總是說這說那的,但是我其實一到實際行動我就慫得不行……”


    “所以跟他在一起,很多事情我不懂的話,他都知道。他就是很溫柔挺懂妹子的那種人,跟他外表看上去不太一樣,所以我覺得挺好的。真的,特別甜,你所有的小心思,你哪裏開心哪裏生氣他其實都知道。”


    李陳安默默的聽著,她笑了笑,那笑容其實也並不勉強的。


    “這樣的話,就很好啊。隻要你開心,那麽別的都沒有那麽重要了。”


    “你跟他怎麽說的?你不會就這麽認了慫,連一點點火都沒有發吧?不會是真的吧?”


    韓微微看著李陳安,然後她沉默了一會兒,輕聲的歎氣:


    “安安,我覺得你的性格雖然有的時候什麽都不說,難過也不說出來,但是我覺得,真的,這事兒你哭都是應該的。他這件事情做的就是不對麽。”


    李陳安聽著韓微微的話,她沉默了一下,然後她說:“其實跟他談戀愛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甜。我一點兒也沒後悔過喜歡過他。我當初手機的屏保是他的側臉麽,其實想想看,不知不覺,我也喜歡了他很久。”


    “就算他不喜歡我,我還是——我還是挺喜歡他的。”


    “而且我根本沒法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啊。”


    她其實又想起了她們一起迴高中的那個下午,夕陽落下的瞬間,她看著翻湧著的雲彩,看著夕陽漸漸將一切染成金黃色,想起那個被她放在迴憶裏頭念念不忘的吻,想起他說過的“安安,我也喜歡你”,想起他說過的“我也不想放開你,安安”,她整個心依舊還是甜蜜又煎熬,她想起他安靜的側臉,想起她們一人一隻耳機一起聽歌,想起冬天出門他握住她掌心的手掌,想起……


    我就是太喜歡你了,所以我才不能忍受失去你。


    我就是太喜歡你了,所以我才不能忍受那麽久見不到你啊。


    韓微微看著李陳安,她沉默了。許久她才看著李陳安,然後她說:“可是這樣,安安你會很辛苦很辛苦的啊。”


    “這麽辛苦值得麽?”


    李陳安看著韓微微,她想了想要怎麽跟她說。


    然後她最終決定這樣來說明,她說:“我小時候看電視劇,裏麵有一句話我記得很清楚的。哪有值不值得,隻有願不願意。如果是顏凜,我願意。”


    韓微微看著李陳安,終於忍不住罵道:“李陳安你這個傻逼……這個世界上難道隻有顏凜他一個漢子了麽?對啊他是很好,但是他現在這樣不說一句話就要跑去美國,如果是我,這個人再好我也不接受了!”


    李陳安小聲的說:“我又不是你……”


    韓微微簡直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炸了,她暴跳如雷:“你簡直不識好歹,算了算了我是不管你,你非要當這個無怨無悔的傻逼我能有什麽辦法,但是我告訴你,如果顏凜以後要是在美國勾三搭四,我丫的打飛的,也要趕去美國,站在他們學校門口破口大罵不可,等他一出來,我一刀斬得他斷子絕孫從此不能禍害妹子……”


    李陳安看著氣鼓鼓的韓微微,忍了好久,終於還是沒忍住這一句吐槽:


    “可是微微你上學期英語掛了……你的英語水平真的可以順利去美國找到他學校然後破口大罵麽……”


    韓微微一時語塞,她看著李陳安,然後咬了咬牙,說道:“算你丫丫的狠。到時候我喊我家老古去罵去,他要不罵,我就跟他分手!”


    李陳安噗嗤一下笑了起來:“你不要搞得像是他現在就已經去美國還另結新歡了一樣啊……其實我還是相信他的。”


    “相信個屁,戀愛中的姑娘從來都愚昧,這句歌詞你沒聽過麽,你現在眼睛就跟被502膠水糊住了一樣……”


    韓微微看著李陳安一臉的懵懂,她發現自己說破嘴皮子並沒有什麽用,然後終於還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既然都這個樣子了,還是看他表現吧,他要敢辜負你這個傻逼,老娘隻要還有一口氣,都要幫你找他算這個帳的!”


    李陳安抿嘴笑不說話。


    其實她心裏頭知道的,微微是因為擔心她,所以才這個樣子的。


    她正因為知道的,所以她心裏頭覺得有點對不起微微——但是同時又很暖很暖的,正因為有這樣的閨蜜,所以她才可以放心大膽的往前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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