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敵人的仁慈是對自己人的殘忍。

    我是被一個清脆的破碎聲驚醒的,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旁邊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正是郭佩佩和長發女。

    我坐起身,響動驚醒了她們兩個,“你怎麽起來了?”

    “我睡了多久?”我直接問道。她們有點反應不過來:“額,睡了好一會了。”

    我沉默了幾分鍾,待大腦完全緩過勁,忽然又聽到外麵傳來一陣響聲,比剛才的稍微清晰一些。我愣了一下,看向郭佩佩:“你們又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什麽?”看她一頭霧水的樣子,我直接下了床往外走去。

    打開門看到牟鐵柱和那兩個士兵都坐在沙發上,見到我都是一愣,牟鐵柱正想說什麽,我張口打斷了他的話:“你們有沒有聽到外麵的聲音?”他們一臉疑惑地看過來,隨後一個比剛才更為清晰地的聲響在窗外響起。

    我渾身一震,隨即向窗口撲去,站在窗邊的劉仕超‘嘩’一下拉開了窗簾,外麵剛蒙蒙亮,樓下時不時傳來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而從街道對麵不知何時聚集了大量的喪屍,正向這裏聚集過來。

    “靠!哪來的粽子?!”劉仕超扒著窗戶瞪大了眼睛,我連忙轉過身衝了出去,對麵的門幾乎同時打開,小倩站在門口看著我愣了一下。我眉毛一揚,隨即順著樓梯跌跌撞撞衝了下去,剛出樓洞口,就看到整條街幾乎已經被喪屍占滿了,而且正源源不斷地聚集過來,不遠處停著一輛大巴,上麵站著三個青年,正將手中的啤酒瓶一個一個砸在這邊的牆壁上。

    “許良!”我瞪大眼難以置信地看向駕駛座上的女人,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丁卓求!你們都去死吧!”許良惡毒的眼神深深烙進我的腦海,拳頭被我捏緊,恨得直咬牙,如果事先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昨天應該將她碎屍萬段!我一把搶過旁邊眼鏡男手中的工具刀,掂量幾下,隨即刀子如閃電般飛了過去,直直插入一個青年的胸口,他的身體搖晃了幾下,隨即重重地栽落在地。

    “靠!這瘋子!阿良姐快開車!”車頂上的其他兩個青年嚇得縮了縮脖子,趴在車頂上四名朝下麵吼著,車身緩緩啟動,隨後朝喪屍數不多的方向駛去,因為速度比較急,車頂的一個青年沒有站住,身子晃了晃一下子半個身子都探出了車子。

    “救我啊!”他的腳在空中亂瞪著,不遠處的他的同伴膽戰心驚地趴在車身上,聞言扭過頭,

    一腳踢在他臉上:“滾下去吧你!”

    “啊!”那個青年重重摔在地上,不等他站起身便被身後的喪屍抓住,一口咬在肩頭。他發出一陣淒淩的慘叫:“阿良姐救我啊!”車子冒出一陣尾氣,毫無留戀地全速飛馳。

    “啊啊啊!”看著那個青年的身影逐漸被喪屍淹沒,我握著唐刀一刀砍下迎麵走來的喪屍的腦袋,隨後反手刺向另一隻。樓上傳來幾聲零散的槍響,可這依舊不能阻止屍群的推進。我們邊打邊退,不遠處的牟鐵牛按住我的肩膀,臉上都是汗:“卓求,這裏守不住了。”

    “可是我們走不了!”整個樓都被屍群圍住了。

    “你去叫他們,上樓!快點,我堅持不了多久的!”他手掌用力,直接把我推進了樓洞,我也沒有遲疑,扔下一句小心便衝了上去,迎麵看到站在樓梯口不明所以的周玉林等人。“卓求!樓下……”

    “什麽都別說了,往上跑!跑到最上麵!”我一把拉住要進門的長發女,臉色很難看:“沒時間拿東西,快上樓!”

    長發女渾身一震,隨後吐了吐舌頭跟著郭佩佩他們跑了上去,李世東,也就是東哥忽然從對麵走出,皺眉看向我:“喪屍衝進樓了。”

    “快走,不能等了!”樓下果然傳來了不屬於人類的嘶吼聲。

    李世東深深看了我一眼:“你們先上去,我去叫其他人。”我張了張嘴,咬牙向樓下衝去,剛下到一樓就看到了在那裏苦苦支撐的牟鐵柱。“小心!”狹小的樓梯裏擠著無數猙獰的喪屍,牟鐵柱已經到了強弩之弓,一個不留神被前麵撲來的喪屍咬住了肩膀,而那兩個開槍的士兵則紛紛拔出砍刀衝向屍群。

    “不!!!”我瘋了般的衝了過去,卻被牟鐵柱身後的眼鏡男用力一推:“你他媽給我滾!”我往後一摔,隨即看到牟鐵柱張開雙臂用力頂住前麵不斷撕咬他的身體的喪屍,“丁卓求!照顧好我弟弟!”

    “快走啊!”眼鏡男身上滿是血跡,他伸過一隻滿是傷痕的胳膊拉起我,往樓梯上推去:“跑啊,快跑啊,丁卓求!”我看到牟鐵柱被屍群衝開,淹沒在無數張饑餓的臉龐下。我將唇咬出了血,默不作聲向樓上奔去。

    二樓和三樓的幸存者已經全部退走,胸口有種火燒的感覺,我三步並作兩步,一口氣衝到六樓,在六樓的天花板上又一次看到了一方白花花的天空,和好幾隻遞過來的手。

    周玉林揪住我的領子:“林澤南呢?!我問你他到哪裏去了!”

    “玉林,你冷靜點!”郭佩佩和劉仕超他們一同拉住周玉林的胳膊,我整了整領口,冷著臉向李世東走去,後者看到我臉色立馬變得凝重起來,不能他說話,我一把拽住了他的領子:“他們那幫人怎麽來的?”

    “咳咳!”他的臉漲紅,旁邊的青年警察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小倩則猛然拔出槍對準我的腦袋:“放下東哥!”

    “你不是管事兒的嘛?!你就放任他們在這裏胡作非為?!為什麽不殺掉?!”

    “你以為我們能管得住?!他們有槍!這裏所有幸存者都是人質!我們能怎麽做?”

    “現在呢?!你們滿意了?!他們差點害死我們!”我一拳打了過去,隨即感到後背一陣劇痛,剛扭過頭就看到一根木棍狠狠打了過來,我偏過頭躲過,怒吼道:“郭佩佩!你瘋了?!”

    看她那麽小的身板,一拳都不夠,她找死嗎?!

    “我看是你瘋了。”她看起來非常生氣,眼中幾乎冒火:“作為你的學姐和前輩,我有資格管你的行為!”

    “我又不是你們學校的!”

    “你比我小!!!”

    “……”

    我忽然蹲在地上捂住了臉,哭也哭不出來,原來是這種感覺,原來我已經麻木到不會悲傷了嗎?

    “現在,我們怎麽辦?”劉仕超走過來中肯地提意見:“我沒沒拿食物,最多在這裏撐三天,如果……”

    “放火。”我放下手,緩緩站起身,一臉疲憊:“東哥,對不起。”

    “可以理解,你們都別愣在這,四周找點東西生火,等救援隊。”

    “等不到怎麽辦。”長發女小聲嘀咕,陳賽賽翻了個白眼:“等死唄!”

    幸好屋頂還有房屋裝修剩下的木材,足夠生起一堆火了。我看向那個小小的出口,下麵是一張張饑渴的臉,我忽然有種扔一團火下去的想法,不過想了想還是否決了,到時候恐怕把整個樓都燒起來,等不到救援隊我們就要被烤死了。

    “那個……丁卓求。”周玉林紅著眼睛,在我旁邊擺弄著一些腐朽的木頭塊:“他有沒有留下什麽話?”我沉默了半晌,道:“他讓我快跑。”

    “……”

    “你的朋友也沒有上來。”

    “嗯。”

    “你……為什麽你不悲傷?”我放下手邊的東西,頓了頓:“你怎麽知道我不悲傷?”

    “……”

    “我悲傷過,結果就是害死更多的人。”我轉過身走開:“總有一天你會懂的。”

    我能夠察覺到他茫然的目光,可是他絕對不會知道,我究竟經曆過什麽,失去過多少。一次、兩次……我已經不懂得什麽是悲傷了,我隻知道該如何活下去,跟我的夥伴們碰麵。

    “是救援隊!是救援隊啊!”長發女興奮的聲音傳來,我抬起頭,果然在不遠處看到了一個小黑點緩緩出現,隨後迅速朝這個方向飛來。

    “哦耶!”

    “真的是救援隊!”

    “我們有救了!”幸存者們相擁而泣,經曆了那麽多苦難,生死離別,我們能活著,真好。從此再也不用擔驚受怕,去麵對那些恐怖的噩夢,真好。

    真的很好嗎……我看著直升機緩緩降落在屋頂上,螺旋槳刮起的風吹散了燃燒著的木炭。走下一隊身著綠裝的士兵,大家瘋了般的向那裏湧去。

    飛機上,周玉林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給點經驗。”

    “啥?”我一臉困惑,實在提不起半點興趣。“呐,你是怎麽到達這種境界的?”他眼睛閃過一道銳利的光:“嘿嘿!我對你忽然很感興趣!”

    “等你這些同伴死完了,你就懂了。”我的話成功讓他變了臉色,悻悻地轉過頭。

    “給你個建議。”我忽然開口,側身盯著他的眼睛:“永遠不要相信任何人,絕對不要放過你的敵人。”

    我靠著牆壁向窗外看去,所有的房屋變成了一個個方塊,下麵有無數個小點隨處移動著,整個城市呈現出一種別樣的單色調。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飛機才緩緩將落在地,打開門,外麵的風唿唿地往裏麵灌,大家互相攙扶著走下飛機,不遠處駛來一輛軍車,士兵們手中都拿著步槍,帶著我們進了軍車。

    我有點困惑,這裏難道是臨時檢測點?!

    下車後,一個白色平房證實了我的猜想,因為人少,用了兩三個小時,大家抽過血,被分在一個房間裏。中午也沒吃飯,大概弄到了下午,才有報告傳來,大家又被裝上一輛車,這次行駛了大約十幾分鍾,車子在一棟兩層樓前停下,一個軍人指著那棟樓粗聲道:“二層,五人一間,你們分!明天會有人通知你們去登記!”隨後帶著手下乘車離開。

    看著我往反方向走去,周玉林瞪大眼:“丁卓求,你不跟我們一起?!”

    “你們現在這裏,我有朋友在這裏,我去找他們。”我迴頭看了一眼,陳賽賽緊張兮兮手指顫抖著指著我:“你……你要離開?!”

    “都說了找朋友的……”我嘴角扯出一絲笑容:“我們會見麵的。”

    轉了半天,我找到了臨時登記點,直接走了進去,裏麵空間並不大,一個男子翹著二郎腿低頭嗑著瓜子。

    “大叔,我來找人。”我用手指敲了敲桌麵,他頭也不抬往桌子上指了指:“自己看!”我拿起一大本名冊,找了半天沒找到:“你能告訴我離樊軍住在什麽地方嗎?”

    “靠!你不會自己找啊?!”他翻了個白眼,我心中頓時升起一陣無名之火,幾乎要拔刀,想了想又壓了下去,耐著性子又敲了敲桌麵:“大哥幫幫忙……”

    “靠!你他媽眼瞎啊?!不會自己找?!”他猛然吼道,我頓時毛了,正要動手,他忽然想起了什麽:“離樊軍?!等等……”他一把搶過我手中的名冊,很快翻到了那一頁,指著那道:“這裏,看見了吧?!”

    我還對他的態度轉變之快很是奇怪,不過也沒多想,記住了地址準備走,餘光卻看到了他正盯著我,眼神怪怪的。這人犯神經?

    找了很久才找到那個地方,我拍了拍心口,濕了眼眶,緩緩轉動門把打開門,麵前是一張張熟悉的麵孔,我往屋裏看去,忽然愣住了,渾身的血液一下子衝進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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