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麽時候……學會的這一招?”林小煙的聲音不停抖著,一邊朝手心哈氣。“出門居……家旅行……之必備”我的手也拿不穩,將鐵絲往鑰匙孔裏塞了又塞,以前我迴家晚了,小舅不給我開門,我都是靠這個進屋的。

    “你快點……樓上好像有腳步聲……”其實沒有聲音,隻是外麵淅淅瀝瀝的雨聲,害怕還不承認!我嗬嗬一笑,鎖扣一鬆,真的就開了。

    我們迅速鑽了進去,就像遊子迴到了家,立馬安心不少。屋子不大,像九十年代的單身房,屋裏看起來很雜亂,看得出不是個愛幹淨的主。我打開臥室的門,裏麵立馬傳來一股惡臭,床上有一具屍體,腦袋上一個大窟窿。

    床單上的血液都凝固了。窗戶大開,不斷地有雪花夾雜著雨點飄進來,我打了個寒顫趕緊將門關死,隔絕臭氣。

    屋裏沒有電,我掏出事先準備的蠟燭點上,盡管光線很弱,但能讓人心安。櫃子裏空蕩蕩,顯然事先已經有人來過,並且掃蕩走了東西,一點沒給剩下,不過我們也沒什麽好奢求的,該帶的東西都在包裏,寒冷冬季能找個地方避雨已經很不錯了。

    踢開桌子上的零食袋和啤酒瓶,我跟林小煙就著礦泉水吃了點麵包,還惺惺相惜地學著陸琦琦互相處理了傷口,一個殘了胳膊一個殘了腿,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按照林小煙的講解,她曾看過一個勵誌故事,一個沒胳膊的抱著一個沒腿的還得了花樣比賽的冠軍,我腦中於是浮現出林小煙背著我在屍群中奔跑砍殺的情景,頓時覺得那個故事一點都不勵誌。

    林小煙情緒很低落,估計是在想下午發生的事,我戳戳她胳膊:“發什麽愣?”林小煙歎氣:“我就是覺得有點不對勁,像蓉姨和辰叔他們也就算了,為什麽離叔會投奔許強呢?照理說最不會離開的就是他,他曾經還為了救我們單獨引開喪屍,怎麽會因為許強的威脅而離開?”

    我嘴角勾出一絲溫暖的笑容,小東西還挺聰明,按理說最不會背叛我的就是離叔,看著她低落的樣子,我有點忍不住想告訴她實情:“喂……”

    “恩?”

    “拿去看吧。”我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遞給她:“本來不想告訴你們,怕你們露餡兒,看了之後給我打起精神來!如果你還想活下去的話。”

    紙條是離叔寫的,離叔不會背叛我,胡濤也不會,劉明他們更不會,當時的情形不會容我們輕易離開,唯一的道路就是投降。

    羅京說過,許強雖然好色,但是個愛才之人,對兄弟還是不錯的,尤其是在末世,有功夫的便是資本,他能擁有離叔、牟氏兄弟、武辰那樣的高手,就算不被安全區庇護,也能在外麵活的有滋有味,而我不同,我殺過他的手下,讓他如喪家之犬般離開洛陽,他是不會放過我的,我當時心裏也是七上八下,不過他明顯是對我放鬆了警惕。

    現在除了我們四個,其他人都在許強那裏,許強不會傻到為了震住誰而殺掉或者傷害誰,他會討好離叔或者辰叔,以便讓他們更加死心塌地。對於離叔把溫暖她們拉走我還是有點顧慮的,不過離叔留字條說相信他,我便相信他能帶著她們迴來。

    看了紙條,林小煙自然亢奮許多,看起來也不那麽蔫兒了。我暗自點頭,這樣便好,如果士氣低落,如何麵對之後的求生之路?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緊隨許強他們,離叔會做內應,我會親手取了許強的性命,祭奠那些死在他手裏的人。

    外麵一片漆黑,屋子裏的溫暖是相對於外麵的寒冬,蠟燭也沒多點,林小煙伸手在小的可憐的火苗上烤著,一邊抖著頭發裏的冰渣子,開始跟我有一句沒一句的瞎扯。

    從國家大事談到詩詞歌賦再談到娛樂八卦。我們都很默契地避開關於離叔他們的話題,更多的還是提到爆發前遇過的有趣的事,比如學校的某個老師其實是禿頂,再比如我們是從哪個牆頭翻出去上網的。

    在林小煙看來像我這樣四肢發達的學生頭腦必定簡單,沒想到還能跟我喜歡上同一個作家,對於文字也有著同樣的愛好,她說如果不是當年專業被爹媽逼著報,現在準是個年輕小說家,我說你要是變成小說家,這會兒可不定死哪呢。

    氣氛忽然就沉寂下來,誰都不肯打破這沉默,窗戶關得不是很嚴,唿唿地傳來掛風聲,像是誰的嗚咽,蠟燭的火焰晃了晃,林小煙渾身一顫,看了看四周。小聲道:“卓求,這裏不會鬧鬼吧。”

    我挑眉:“你怕鬼?”不知為什麽心裏有點竊喜。“有點……”林小煙往這裏靠了靠,我低下頭讓劉海遮住眼睛,低沉道:“你看我是你要找的鬼嗎?”

    “啊啊啊!”淒凜的尖叫出賣了她的膽量,說來也奇怪,她不怕喪屍,還比較喜歡生化危機,對真實存在的喪屍還不覺得怕,隻覺得惡心而已。可對不存在的鬼神卻怕得要死!按她的話來說,是小時候在老家的大房子被太老爺的屍體嚇到了。

    我於是抱著試探的心理開始講周德東的《麵具》,剛開頭林小煙

    立馬毛骨聳立,一拳頭給我堵了迴去,驚慌地朝旁邊蠟燭普照不到的黑暗處看了看,左顧右盼。我道:“哎?對了林小煙,你又沒有聽過半夜不能在蠟燭前麵梳頭?”

    “丁卓求!”林小煙尖叫,拳頭跟鐵錘似的砸過來,眼淚都出來了,我有點招架不住,拭去笑出來的淚花道:“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我們繼續聊史鐵生的《丁一之旅》。”

    “真的?!”大概是覺得丟人,林小煙積懼成怒,“再講我就揍死你!”

    “真的真的!我們可以談談《合歡樹》。”看到她臉色剛緩和下來,我的表情忽然變得嚴肅:“你後麵那人是誰?”

    “……”

    逗她玩的後果就是,在尖叫聲中我的脖子被林小煙死死勾住,她人也鑽進我懷裏,差點沒把我勒死,也不敢去拽她胳膊,哎哎呀呀好半天,最後好說歹說,僵硬的身體才逐漸緩和了一下,可就是不鬆手,不斷問我她身後的人還在不在了。

    “真的沒人我逗你玩呢!趕緊下來吧!”被這麽柔軟的身體抱著,本來就是一件極為愉悅的事,更何況還是我喜歡的女人,我心跳得很快,動也不敢動,林小煙瞪大眼抬頭,我的腦袋轟得一聲炸開。

    她黝黑無害的眼眸就這樣放大呈在我眼前,我腦海裏浮現出蓉姨的話:有些事,想做就去做,不要留到後悔。

    其實人的一生很短暫,當你發現你所愛時,就應該去追求,因為在末世,生命隨時都會終止。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林小煙這次真的死了,你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時間過了好久,林小煙的表情終於出現一點鬆動,她往後靠了靠低下臉去,小聲呢喃:“你要幹嘛……”

    “林小煙,我……”她抬頭,我看到一雙小鹿般驚慌的眼神,忽然就語塞了,支支吾吾半天:“我跟……我跟你說件事兒……”

    “等等。”她忽然出聲,我不知從哪迸發出的力氣,吼道:“我不能再等了!我怕我就這樣死掉,永遠沒機會跟你對你說了。”

    林小煙忽然傻笑出聲,探探我的額頭:“丁卓求,你別那麽正經,我都不習慣了。”我有點憋氣:“不正經的是胡濤,我這跟你說正經事!”林小煙看著我:“你別後那麽大聲,我害怕。”

    “我喜歡你。”

    周圍一下子變得安靜,就連淅瀝的雨聲也消逝不見,仿佛整個世界的剪影隻剩下兩個人,我看見她的眼中沒有絲毫意外,沒有絲毫波瀾,仿佛這句話並

    沒有給她帶來那麽大的心靈衝擊,這讓我有點懊惱。

    這樣不知過了多久,雖然動作一直僵持著,但是我並不覺得煩累,我在等一個迴答,我知道這句話可能會將我引向一條走向地獄的路,可我不想再渾渾噩噩過下去,我想知道答案!

    “卓求。”

    我渾身一僵,看著她毫無波瀾的眼底,聽著她輕聲歎息:“我很怕。”

    “我怕我不知還能在這個世界堅持多久。”她說道,臉上帶著淡淡的悲戚:“說真的,一直到現在我都覺得這一切不真實,所有的就像一場噩夢,我一直等著醒來。”

    “每天我都在害怕,怕我第二天就會死掉,怕你忽然離開我該何去何從,我什麽也不會,什麽也不懂,隻會拖累你,如果你有一天厭倦了而離開,我該怎麽辦?”

    “昨天,當那個東西咬到我的一霎那,我腦中一片空白,看到你的瞬間我最害怕的不是我會變成那個,而是你會不會因為這個像他們一樣厭惡我,那時我該怎麽辦?如果不是你攔著,我想我就會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

    “如果我變成了喪屍,將由你來結果我,那樣的話對你是不是最殘忍?我知道,你對我很好,正是因為這個我才害怕呀,我怕如果有一天你給我的溫暖消失了怎麽辦?這個世界變得那麽殘忍,沒有了你的我該怎麽辦?我不是不懂你的心,我不敢啊……”

    淅瀝的雨聲似乎就炸在耳邊,我用力將她揉進懷裏,似乎這樣就可以一直將她留在身邊,我沒有激動,沒有欣喜,隻是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太讓人心疼,原來你一直都知道,你個傻瓜。

    “為什麽要害怕,我一直都在啊……”我在她耳邊呢喃,隨即感覺肩頭一片溫熱,我不會離開的,我答應過你,我不會走,我說過我帶你去找你的父母,我怎麽會食言?

    天不冷,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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