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相國,抓的確是可以抓,惹了這群讀書人,大明也不會怕。”


    “但你有沒有想過,斷章取義,製造輿論,乃至於延綿浙東各州府,甚至周邊地區。”


    “那要是引起讀書人的更加激烈的反抗,朝廷在浙東推行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就是舉步維艱。”


    李文忠的眼中倒是閃過一抹思索,便是搖了搖頭道。


    凡事都要考慮後果,這也是用兵之道。


    更何況李文忠這般大將,所想之長遠,也是實屬正常。


    “國公爺,您是武將,最注重的是戰場上的局勢,更要考慮好後果,能不能承擔的起?”


    “但老夫是文官,手中筆即殺人劍,而且殺人不沾血。”


    “所以論打仗,老夫自歎不如。”


    “但若是論朝堂局勢,天下之勢,老夫可是要強過國公爺。”


    “那該如何對待這群讀書人,老夫心中已有定論,諸般後果,也皆由老夫一人承擔。”


    “而前來浙東之前,殿下也親口交代過,若遇兩難之境地,老夫可便宜行事,當機立斷。”


    “國公爺,大可不必憂慮。”


    胡惟庸依舊胸有成竹的坐在堂前,輕聲開口道。


    讀書人,說到底貪生怕死。


    真正能有氣節者,絕對不會出現在巡遊的隊伍之中。


    這就相當於國家之蛀蟲,雖然胡惟庸很喜歡,因為這樣的人更好利用。


    畢竟老話說的好,好人他不一定有能力,壞人也未必沒有能力。


    善惡隻在一念之間,但才能,卻永遠無法忽視。


    就比如他胡惟庸,忠奸善惡,誰又能真正分得明白?


    但可惜,時局就是這般,總得有人要死,也總得有人要活。


    所以這些讀書人的死,也不算是白死,畢竟可以讓胡惟庸鞏固好權勢,這也是一種變相的利用。


    更何況,隻是抓捕,平息動蕩,等將攤丁入畝推行下去,他們就翻不起什麽浪花。


    等待朝廷開科取士,他們依舊會入朝為官。


    這是人性。


    所以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那又何必憂慮,當斷則斷,不然反受其亂。


    “要不要知會一聲殿下?”


    李文忠的眼中還是閃過一抹遲疑之色,便是開口道。


    “自然要請示殿下,而且殿下給出的抉擇,隻會比老夫更狠。”


    胡惟庸輕笑著點了點頭,並未反駁。


    該稟明就稟明,這也是權宜之計,但要是落在朱棡的耳中,這群讀書人即便是不死,也沒有任何前途可言了。


    畢竟他們現在就是老百姓,因為他們沒有功名,可身為一個百姓,竟然反對有利於百姓的政策。


    這就已經是罪,那以胡惟庸對於朱棡的了解,隻怕是浙東也要掀起一場驚濤駭浪、血雨腥風。


    “王大年,派人八百裏加急,將此間之事,完完整整的告訴殿下。”


    李文忠又是思索片刻後,方才看向王大年囑咐道。


    “遵命。”


    王大年重重抱拳。


    “先抓捕,但別傷了這群混賬,就將他們關起來,先平息此間的動蕩,等待朝廷裁決。”


    隨後,李文忠又是想了想,便是開口道。


    “遵命!”


    沒有任何猶豫,李文忠一聲令下後,府衙之中的諸多將領,也是紛紛抱拳,退出了府堂。


    一時之間,大批的兵馬融入明州府。


    這讓這些參與遊行的讀書人,眼中閃過一抹驚愕之色。


    朝廷,當真是不怕寒了天下讀書人的心麽?


    竟然敢如此肆意妄為!


    這真是不把天下的讀書人放在眼中!


    可這些當兵的哪裏會管他們的破口大罵,隻是奉命將他們押入大牢,從而平息此間動蕩。


    至於隱藏在幕後的士紳豪強,看向眼前的這一幕,嘴角紛紛勾起一抹笑意。


    正中下懷,正中下懷。


    看來這個胡惟庸也不過如此,竟然如此的蠢笨,渾然不顧浙東讀書人的體麵。


    這要是傳迴朝廷,胡惟庸必然會被問罪,畢竟他們也會推波助瀾,將此間之事的影響擴大。


    從而逼迫朝廷放棄攤丁入畝,士紳一體納糧。


    畢竟自古以來,打仗是武夫們的事情,可是治國平天下一直都是讀書人的事情。


    文武分工各不相同,但是以文為尊。


    這也是讀書人的驕傲與榮光。


    那你胡惟庸今日往死裏得罪讀書人,來日科舉重啟之日,隻怕是你胡惟庸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士紳豪強也可以因此躲過攤丁入畝,這又何樂而不為?


    所以啊,還是這群沒腦子的讀書人好控製,隻要一點點的輿論走向,觸及到他們自身的利益,就會瞬間點燃他們的怒火。


    畢竟讀書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當官,不就是為了那點特權?


    要不然誰蠢啊,真就為了古來聖賢之大義,往死裏讀書?


    “這亂子鬧得越大,老夫才覺得越好。”


    “畢竟破而後立,況且朝廷想要改製,就必須要大刀闊斧,要是畏首畏尾,豈不是正中下懷。”


    “還有國公爺,伱看看這周圍,老夫可以很負責任的跟您講,士紳豪強並不在遊行的隊伍之中。”


    “但他們卻在這四周,無處不見,隱藏的最深。”


    “因為這些蠢貨隻是一柄刀,用來試探朝廷的刀。”


    “所以他們接下來的動作,肯定會越來越大,直至將我們逼出浙東,讓我們夾著尾巴迴去,這才是他們的目的。”


    “可老夫偏偏不會如了他們的意,老夫也想看看這些士紳豪強,究竟還有什麽下三濫的手段?”


    府衙的門口,胡惟庸看向四周的街巷,嘴角又是勾起意味深長的笑容道。


    “你就是要逼他們有所動作?”


    李文忠的眼中閃過一抹了然之色,便是試探性的詢問道。


    “沒錯。”


    “朝廷的本意是實施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


    “解釋起來,就是想在不動幹戈的情況下,將新政推行下去。”


    “但推行新政,怎麽可能不動幹戈,畢竟這是龐大的利益交互,也沒有人願意將到嘴的肥肉,再分出去。”


    “所以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不管是在明裏,還是暗裏,都是在削弱士紳豪強。”


    “那就逼著他們無路可退,唯有鋌而走險一條路,再加上參與小明王之案的那些官吏,肯定會與其有不法勾結。”


    “畢竟自古以來官商勾結,已經是屢見不鮮,那豈不是能直接杜絕浙東的隱患?”


    胡惟庸並沒有隱瞞李文忠,反而是依舊笑道。


    至於這所謂的隱患,自然是侵蝕中原的士紳豪強,不收拾了他們,朝廷永遠都不會放心。


    說白了,這也是朱棡的意思,雖然很隱晦,但胡惟庸聽得明白。


    隻是有個人管著,胡惟庸才不能像江南那般,大刀闊斧的鎮壓。


    隻不過,胡惟庸其實也想知道,朱棡究竟會怎麽解決這件事情?


    究竟是乾綱獨斷,還是退一步,海闊天空,胡惟庸真的很好奇。


    直至傍晚時分,這場圍繞在明州府的鬧劇,方才落下帷幕,而此次遊行示眾的讀書人,沒有一人逃脫,皆是被押入了大獄。


    而這一則消息,也是瞬間傳遍了整座浙東,還有周邊地區,抗議遊行的讀書人,也是越來越多。


    一連幾日下來,浙東還有周邊地區也受到了影響,許多動蕩都是緩緩的浮現了出來。


    所以這背後絕對有人推波助瀾。


    應天府。


    “朝廷這幾日都快炸鍋了,要麽指責胡惟庸,要麽幫胡惟庸辯駁。”


    “但都逃不開一個事實,那就是浙東的這場動亂,鬧得太大了。”


    “禦史台更是天天上奏,還有潮中的那股清流,也都覺得事情做的太過分了。”


    “這是完全不給讀書人一條活路。”


    “而且不管是大表兄,還是胡惟庸,都是在大肆的抓捕讀書人。”


    “用他們的意思,這是在決天下的根基,這會寒了讀書人的心。”


    禦書房之中,太子朱標看向朱棡,微微皺起眉頭道。


    言語之間,也是閃過一抹憂愁。


    這次的動靜,可是比江南要大太多了。


    胡惟庸完全是被當槍使,這下鬧的都有點不好收場。


    甚至朱元璋都想將胡惟庸召迴朝廷,另派人去主持大局。


    “你知道為什麽江南,從一開始實施攤丁入畝、士紳一體納糧,反對聲較弱麽?”


    朱棡卻是答非所問的看向朱標道。


    “江南並沒有傳出太大的動靜,再加上這事是你一手操辦,還有老二,我並沒有過問。”


    朱標輕輕搖了搖頭。


    “這就是身為監國太子的疏忽。”


    “此時你監察天下,就要對所有的事情了如指掌。”


    “不能因為江南是我和老二在辦,你就渾然不顧。”


    “這也就導致你在判斷上,會出現一定的誤差。”


    “就比方說江南,你隻是以為鬧的動靜不夠大,那是因為並沒有傳迴朝廷。”


    “而且那時朝廷人人自危,生怕觸及到自身,即便是有所察覺,也不敢輕易開口。”


    “因為什麽,自保。”


    “一個人的利益,對於龐大的利益而言,或許不值一提。”


    “但在非常時期,誰會注重長遠的利益?”


    “無非都是各保各的,隻要能活下去,就還有翻盤的機會。”


    “所以江南的動靜真的很大,之所以沒有爆出,就是因為朝廷一直都在嚴查官吏。”


    “一環扣一環之下,他們才沒有能力上奏,說白了也就是不敢上奏。”


    “但是現在,該死的人都死了,該抓的人也都抓了,剩下的官吏都沒有牽扯進去,那就證明他們無罪。”


    “那此時浙東一旦傳出來一點風吹草動,他們就會立刻上綱上線,將法不容情,法不責眾,拿出來跟你辯駁。”


    “畢竟此時才是關鍵時期,江南隻是開胃小菜,而隻要能攔得住浙東的改製,所有的利益,還有挽迴的餘地。”


    “正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而他們也隻是放棄了江南,可要是浙東改製被阻,將來也會奮起。”


    “那我們能手軟麽?”


    朱棡瞥向朱標,便是脫口而出道。


    簡單點的意思,就是江南他們不敢聲張,也不敢露頭。


    但此時,朝廷的風波漸漸平息,浙東又是爆出這麽大的瓜,那他們肯定會借機大做文章。


    再加上當地士紳豪強的推波助瀾,如果沒有持之以恆的改革之心,如果沒有大的魄力,真的可能會被逼迴去。


    畢竟這是傾天下之大勢,縱然權力至高無上,也得考慮一下影響。


    不能將讀書人逼得太狠,要不然始終於國不穩。


    “大哥,光是江南推行攤丁入畝、士紳一體納糧所引發的暴亂,就不下數百樁。”


    “為此不管是錦衣衛,還是舉兵鎮壓,前前後後死了太多的人,所以根本不能抱迴朝廷。”


    “因為死的大多都是士紳豪強,他們拚命反抗,除了殺還能怎麽辦?”


    “大明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所以退無可退。”


    “當時派兵鎮壓,毫不留情,你知道我承擔了多少的壓力?”


    “所以胡惟庸必須留在浙東,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哪怕是殺盡這些讀書人,也要推廣下去。”


    朱樉也是抬起頭,看向朱標道。


    “當斷則斷,不然反受其亂。”


    “況且讀書不是讓他們去壓榨百姓的,也不是給予他們榮華富貴,而是讓他們當官要為民做主,要做一個好官、清官。”


    “可若是憑著自己的手中之權,謀一己之私利,那這樣的官員要知何用?”


    “這樣的讀書人要著何用?”


    “難不成讀書,就是為了當官?”


    “真是枉為讀書人。”


    朱棡的眼中泛起一抹冷意,便是輕聲道。


    “你的意思?”


    朱標緊了緊拳頭,便是抬起頭道。


    “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開始。”


    “既然他們還在做著重開科舉的夢,那這個科舉我們就開。”


    “但要下一道聖旨,以大義為先,讓這群讀書人明白,讀書,讀的是道理,是聖人學說。”


    “不是滿腔的一己私欲,朝廷之國策,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乃是為天下的百姓,誰都不能阻攔。”


    “阻攔者,死!”


    “同時,剝奪浙東以及周邊地區的科舉資格,從今日起,膽敢反對朝廷國策之州府,剝奪科舉資格,讓他這一輩子,隻能讀書,不能做官。”


    對此,朱棡緩緩起身,方才看向朱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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