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明現在的旗幟,不行麽?”


    朱標皺了皺眉頭道。


    “可以是可以,但曆朝曆代皆是一成不變,反而如風中落葉,一吹凋零。”


    “百年興衰,百年生死,無問蒼茫,轉瞬即逝。”


    “所以繼續沿用舊製,無異於是走上了老路,倒不如由大明啟,重新定義旗幟,全國上下,皆以此旗為先。”


    “這樣一來,我大明的百姓會不會以為,今日之朝廷,不同昨日之朝廷。”


    “攤丁入畝,各項國策,皆是為民為天下,再加我明王旗,天下成民的歸屬感會更強。”


    “來日,大明之盛世,也將超越曆朝曆代,成就空前絕後的大盛世。”


    朱棡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是擺了擺手道。


    華夏曆朝曆代以來最難的問題,並不是在於革新。


    因為這片大地上人傑地靈,總不缺嶄露頭角之輩。


    但能有真正成就者,這幾千年以來,僅有寥寥幾人在。


    為什麽?


    這關乎到一個問題,那就是舊製。


    也就是守舊派與和革新派之間的爭鋒。


    而往往能改革成功,變法立世,都會掀起一場巨大的風暴動蕩。


    文人的口誅筆伐,世人的難以理解,所謂的天道無常,也是展現的淋漓盡致。


    可是元朝末年,天下蒼生盡泣血,禮樂崩壞,道德淪喪。


    所以這是一個改舊的大好時機。


    僅一句,大明要讓天下的百姓吃飽穿暖,有著前元的陪襯,就足以包攬天下所有民心。


    特別是讓百姓摸得著大明改革帶來的好處,那有著天下百姓的支持,這大明的改革就會相對容易很多。


    畢竟不管是士農工商,都逃不過一個字,那就是“人”。


    而隻要有人,這天下的文明就會複蘇,就會興起。


    這是人道傳承的火焰,更是刻在骨子裏的烙印。


    那這天下,焉有不強盛的道理。


    “你有什麽意見?”


    朱標想了想,便也是認同的點了點頭。


    匯聚天下民心,重定大明旗幟,看似無作用功,實則益處多多。


    就拿曆朝曆代舉個例子,大明變法之決心,大明改革之決心,不複舊製之決心,這麵國旗,就得立下。


    “朱為紅,又屬火德。”


    “改革創新,變革立法,也無不從流血開始。”


    “旗幟的底色,就當以赤紅為主,這樣一來不僅可以象征我大明之火德,更是可以代表我朱氏皇族乃至於天下的繁榮昌盛。”


    “同時紅色又寓意太陽升起的光芒,以堅定我大明改革立法之心。”


    “至於圖案,旗幟的正中央以升龍為主,龍首向上,口含寶珠,身姿矯健,蜿蜒飛騰,龍爪緊握火焰,展現出我大明的威嚴與力量。”


    “龍身為金色,象征皇權的尊貴與輝煌,與紅色背景形成鮮明對比,更加突出龍的威猛與霸道。”


    “還有邊緣勾勒,旗幟四邊以細金邊勾勒,邊緣內側環繞著十二道金黃色的光芒線條,象征一天十二時辰和一年十二個月。”


    “寓意我大明帝國的光輝時刻普照天下,永續不衰。”


    朱棡思索片刻後,便是取過一份奏章,一邊寫一邊道。


    “好。”


    朱標的眼前頓時一亮,便也是讚同的點了點頭。


    對於這個圖案,不僅僅是朱標,就連一旁的朱樉,還有沐英等諸將,也是一臉認同的點了點頭。


    “這個國旗,出征前一定要畫好。”


    朱樉更是看向朱棡開口道:“如此一來,出征烏斯藏,嗯,不僅可以彰顯我大明之聲威,也可以提高我大明將士們的士氣。”


    “這是自然。”


    朱棡輕聲一笑道:“就從烏斯藏開始,讓這天下,重新認識我大明。”


    “將晉王所寫的送去禮部,讓他們日夜趕工,盡快繡出我大名的第一麵國旗。”


    朱標將眼前的奏章合上,便是交給了身旁的小太監道。


    “遵旨。”


    小太監恭謹的接過奏章,便是退出了禦書房。


    “諸位兄弟,人前,我們是君臣,代表著國家。”


    “人後,我們不僅僅是君臣,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所以孤覺得,我們之間的情義,並不弱於父輩。”


    “而今日之朝廷,是你們嶄露頭角之時,也是你們縱橫天下的開始。”


    “所以孤希望,伱們都可以活著迴來,與孤一起締造著大好盛世。”


    “今日禦書房議政,並無酒水,所以孤以茶待酒,提前祝賀諸位凱旋而歸,大勝還朝。”


    話罷,朱標便是端起桌子上的茶盞,一飲而盡道。


    “謝殿下。”


    諸將也是端起茶盞,隨之一飲而盡。


    隨後眾人又是聊了許久,這才紛紛離開了禦書房。


    畢竟打仗不是兒戲,出征之前的所有事宜,都得全部妥當。


    要不然糧草補給不濟,大軍再強也是無濟於事。


    特別是此次,朝廷還是破格提用年輕將領,所以他們絕對不能給自己丟人,也不能丟了自己父輩的臉麵。


    “大哥,這是我近期時日以來,收集到的所有罪證。”


    “這其中包括許多士紳豪強,朝中大臣,還有已經被滅了的江南士族與沒有被滅的江南士族。”


    “特別是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以後,他們與草原的書信往來,愈發的頻繁。”


    “這無異於不是想顛覆我大明天下,所以絕對不能手軟。”


    “殺一儆百,以儆效尤,這種錯,絕不能犯。”


    “所以我的意思,是誅其三族,凡有罪者連坐,一概不能寬恕。”


    等所有事情落下帷幕後,朱樉這才從袖口拿出了三本奏章,放在了朱標的桌子上,並且開口道。


    而這三本奏章,皆是密密麻麻的寫下了名字,至於謀逆事實,均隻用一句話概括,通敵謀逆,意圖謀反。


    “好膽。”


    朱標看向眼前這這三本寫滿名字的奏章,眼中頓時爆發出一抹冷意道:“認罪了沒有?”


    “事實已定,詔獄也在加緊審問,除了還有些許嘴硬者,其餘都已認罪伏法。”


    朱樉想都沒想道。


    “通敵謀逆,意圖謀反。還要審什麽?”


    “隻要證據確鑿,他承認不承認,有什麽意義?”


    朱標冷冷的搖了搖頭。


    “你的意思?”


    朱樉的眉頭微微一皺道。


    “其惡滔天,法不容誅。”


    朱標又是冷冷道。


    意思已經很明了,那就是殺,一個都不能放過。


    “走走吧,正好去娘那裏。”


    朱棡倒是起身,攬住了朱樉的肩膀道。


    “嗯。”


    朱標與朱樉見狀,便是點了點頭,一同踏出了禦書房。


    “隻是有一點我很好奇,錦衣衛遍布朝野,猶如一雙銳利的眼眸,貪贓枉法,根本無處遁形。”


    “所以他們究竟是如何與草原取得聯係,並且互通書信的?”


    走在前往坤寧宮的路上,朱標又是看向朱樉沉思道。


    “額”


    聞言,朱樉的眼中升起一抹猶豫之色,但是搖了搖頭。


    錦衣衛哪裏都敢查,但唯有四處地方,錦衣衛不敢查。


    其一就是馬皇後的坤寧宮。


    因為這個地方哪怕是傳出去造反,那都是朱元璋造反,所以壓根就不用查。


    其二就是太子朱標的東宮。


    皇儲之所在,安能有奸佞,除非是朱元璋下旨。


    可老朱恨不得讓朱標接過他的皇位,又怎麽可能讓錦衣衛監視朱標的太子東宮。


    其三就是朱棡的晉王府。


    這個地方也查不了,因為錦衣衛根本就沒有辦法滲透進去。


    並且作為錦衣衛的兩大掌權人之一,監視自家老大,那不是等於找死?


    其四就是朱樉的秦王府。


    兩大掌權人之一的朱樉,名義上就是錦衣衛的一把手,那自然不可能往自己家裏安插錦衣衛。


    所以朝廷上下,能將消息傳到草原的地方,隻有這四處。


    而且最有可能的就是秦王府。


    畢竟眾所周知,秦王妃王月憫乃是草原郡主,更是擴廓帖睦爾的妹妹。


    “是我的王妃傳出去的。”


    又是走了許久以後,朱樉方才下定決心般的看向朱標道。


    “那為什麽不早點說?”


    朱標並沒有覺得意外,反而是依舊平淡的問道。


    誰讓朱標早早就已經知曉,而且他也相信自家弟弟,哪怕是想保下王月憫,也不會欺瞞於他。


    “我的王妃通敵謀逆,意圖造反,我怎麽跟你們開口?”


    朱樉的嘴角有些苦澀道。


    “那現在怎麽又肯說了?”


    朱標轉過頭看向朱樉道。


    “你們兩個從小就猴精猴精的,還能猜不出來?”


    “而且我這麽大的動作,老三縱然沒有告訴你,你心裏應該也有猜測了。”


    朱樉搖了搖頭,又是有些無奈道。


    但這說出來的感覺真不錯,就像是鬆了口氣。


    麵對自家兄弟,也沒有了那種罪惡感。


    “我什麽都沒說過。”


    朱棡連連擺手道。


    “得了吧。”


    朱樉白了一眼朱棡道:“我還能不知道你?”


    “嘿嘿。”


    朱棡頓時尷尬的笑了笑,隨後又是伸出手撓了撓頭。


    雖然有他朱棡的影子在其中,但還不是朱標自己猜出來的?


    所以這怎麽能怪他朱棡呢?


    “你那麽大的動作,搞得應天府人心惶惶,群臣連連上奏彈劾。”


    “那我就是不想知道,恐怕也得知道了。”


    “而且為了給你擦屁股,我讓老三節製在京諸衛,差點連大都督府都給他。”


    “所以下次有什麽事情,跟兄弟們商量一下,把影響降到最低,難不成你以為我這個當哥的,就非得扇你兩嘴巴?”


    朱標倒是有些苦口婆心的看向朱樉道。


    “一開始的確是有些衝動了。”


    朱樉看像是是在為自己著想的朱標,心中也是一暖的搖了搖頭道:“大哥,這是我的錯。”


    “自家兄弟,就別認錯了。”


    “此次犯案的官員,士紳豪強,肯定是一個都活不了。”


    “但若是他們將此事全盤托出,於公義公道而言,眾目睽睽之下,誰能保得住弟媳?”


    朱標不在意的擺了擺手,便又是道:“你有沒有想過?”


    “所以一開始我是想秘密處決,但誰能想到這其中所涉案的人數,已經超出了我所掌控的範圍。”


    “別說是詔獄,俺要是想將這些人全部抓起來,整個應天府的大牢塞起來都不夠。”


    朱樉要是輕輕歎了口氣道。


    原本所想,若是涉案不多,王月憫的案子,的確可以瞞得住。


    可此次涉案人員太多,而出了這檔子事,肯定要薄絲抽繭,嚴查之下,必然會查到秦王妃王月憫的身上。


    所以就還得從長計議,而想要保全王月憫,恐怕還得費上一番功夫。


    “開國之初,通敵者太多,也是實屬正常,畢竟是政治向的問題。”


    “也是你死我活的鬥爭,這根本無從避免,隻能從根源杜絕去苗頭,一震懾天下不臣。”


    “畢竟懷柔手段,隻適用於民,而強硬的手段,才能適應於政治。”


    “畢竟上層者的政治,從來都沒有妥協一說。”


    “因為一旦妥協,王朝就會走向下坡路,從而滅亡。”


    “我倒是同意老大跟你的觀點,造反絕對不能寬縱。”


    “也沒有什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殺便是了。”


    “至於撥絲抽繭,朝廷嚴查,錦衣衛在你的手裏,誰還能動搖你不成?”


    “而這些官員、士紳豪強,是如何與草原互通書信,還是秦王府吧,比較合適。”


    “隻不過可以避重就輕,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向嫂子的陪嫁侍女。”


    “畢竟那也是草原人,假借名義這種事情,多的不能再多了。”


    “況且我就不相信,這其中沒有這個侍女的黑鍋。”


    “那縱然朝廷心如明鏡,又能如何?”


    “說白了就是政治,也是皇家醜聞,不想公之於眾,找了一個本就該死的替死鬼。”


    朱棡則是停下腳步,看向朱標與朱樉道:“但是嫂子的事情,你答應過我,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如果再犯,絕不寬縱。”


    “夫妻一場,我總歸是下不去手。”


    “而且她與草原互通書信,使我大明傷亡慘重,這是她的罪。”


    “所以我會讓他眼睜睜的看著,草原究竟是如何覆亡?”


    “這也就是為什麽,日後的草原用兵,我想統兵出塞的緣由。”


    “而到了那個時候,北元亡了,草原也亡了,她應該就能明白,她所謂的堅持,不過是螳臂擋車。”


    朱樉緩緩抬起頭,看向頭頂蒼茫,又是緊了緊身上的衣袍。


    “下雪了。”


    朱棡伸出手,接住了一點點雪花,方才輕聲道。


    “走吧。”


    朱標也是緊了緊衣袍,輕聲道。


    大雪緩緩而落,三人並肩,白雪落於頭頂,他們渾不在意,仍然大步踏出。


    而這一場圍繞數以萬計的生死,便在這三言兩語之間,緩緩落幕。


    這便是權力,一自就可改生死,一語就可以斷乾坤。


    也難怪自古以來,無數人為了權力,趨之若鶩。


    但是從未想過,這份權利之沉重,究竟能不能扛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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