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霜糖?”


    “不對,這不是霜糖!”


    “這到底是什麽?”


    “我從未見過如此晶瑩剔透的糖!”


    “還有這鹽,竟然如此雪白!”


    便是此時,常茂的嗓音夾雜著難以置信的驚異,穿透空氣,清晰可聞。


    廂房之中,常茂的目光緊鎖於桌上那塊晶瑩剔透、仿若藝術品般的糖塊。


    還有潔白如雪的精鹽,眼眸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震撼之色!


    “別大驚小怪的,這玩意太原多的很。”


    朱棡倒是不在意的擺了擺手。


    “公子可以嚐嚐。”


    顧修齊微微起身,便是看向常茂輕聲笑道:“畢竟當初殿下剛拿出來,瑾瑜與鳴謙也是大受震撼。”


    “叫什麽公子,既然是老三的兄弟,那便是我常茂的兄弟。”


    對此,常茂先是擺了擺手,便是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如同對待稀世珍寶一般,捏起一塊微小至極的糖塊,緩緩送入口中。


    頓時,一股清甜在口腔化開,釋放出一抹清甜,猶如山泉湧動,純粹而鮮明。


    特別是這股甘甜,無半點除卻甘美之外的異味。


    而且甜度之高,遠勝昔日嚐過的所有糖!


    這更是讓常茂呆愣在了當場,久久不能迴神。


    “甘甜可口,沒有雜味,這等口感,即便是最上等的霜糖與紅糖都比不上分毫。”


    許久以後,常茂方才迴過神,更是有些意猶未盡,但還是忍住再拿一塊的衝動。


    “這是孤從原糖之中提取出的冰糖。”


    朱棡看向如同土包子的常茂,嘴角勾勒起一抹笑意,隻是這笑容之中蘊含著幾分戲謔之色。


    “冰糖.倒是糖如其名。”


    常茂聞言,也是輕輕點頭笑道:“這冰糖,晶瑩剔透,仿若清玉,似冰,甘甜,稱之絕品,不足為過。”


    “你還沒見過白糖,待迴府以後,我差侍衛給你送一份過去。”


    對此,顧修齊又是看向常茂,輕聲開口笑道:“那滋味,並不遜於冰糖。”


    “那我一定得嚐嚐。”


    話罷,常茂的眼中又是放光笑道。


    “還有這鹽,也是潔白如雪,不含絲毫雜色,恐怕即便是皇宮,也是不可多得的上等精鹽。”


    隨後,常茂將目光轉向精鹽上麵,隨後捏起一小撮,那細微的顆粒感劃過,便是由衷的讚歎道。


    “嚐嚐。”


    麵對常茂的讚歎,朱棡一點都不在意,反而是指了指精鹽,讓常茂嚐嚐。


    “好齁,好鹹!”


    朱棡話音落下,常茂便急不可耐地抓起一小撮細鹽,飛快地送入口中,頓時,臉上的表情,瞬間就扭曲在了一起。


    “老三,我是有點服你了。”


    常茂連忙端過一旁的茶盞,一飲而盡後,方才看向朱棡豎起大拇指。


    “怎麽?”


    朱棡挑了挑眉頭。


    “如此上等的精鹽,不含一絲苦澀,嘴裏隻有一股濃濃的鹹味。”


    “這要是拿出去售賣,絕對會引起轟動。”


    常茂的眼中掠過感慨之色,這才看向朱棡正色道:“當然,都得是這種品質的精鹽。”


    “那是自然。”


    朱棡輕輕點頭。


    “那這個鹽糖生意,利潤大不大?”


    頓了頓,朱棡又是笑眯眯的看向常茂道。


    “隻要控製的好,配方不泄露出去,絕對一本萬利。”


    對此,常茂沒有絲毫猶豫之色,便是點了點頭道:“而且我們甚至能壟斷鹽糖市場,隻是”


    “什麽?”


    望向常茂臉上的猶豫之色,朱棡眼中泛起一抹好奇之色。


    “這煉製的鹽、糖,成本大不大?”


    “如果太大,那便隻能流通於士紳富商,但也能讓我大賺一筆。”


    眼見朱棡詢問,常茂思索了片刻後,方才開口道。


    “除了工序比較繁瑣以外,成本極低。”


    朱棡聞言,擺了擺手。


    “若是這般,老三,我們甚至可以控製市場價格,從而在百姓之間流通,讓百姓低價吃上精鹽與精糖。”


    常茂的眼中頓時閃過一抹喜色。


    “喲,常大公子還會為百姓考慮?”


    麵對常茂的喜色,朱棡倒是戲謔的笑道。


    “我是為伱跟姐夫考慮。”


    “畢竟你想想,要是能讓百姓吃上低價精鹽,還有糖,這得是多麽大的功績?”


    “那你與姐夫期盼的大明盛世,還遠麽?”


    “而自此,我大明百姓就能吃得起精鹽,吃得起糖,這份功績,在我看來,絕對遠邁漢唐!”


    “那不得歌頌大明的功德,歌頌你們兄弟倆的功績?”


    常茂一把抓住朱棡的手,更是無比激動道。


    “殿下製出精鹽與白糖,初心便是想讓百姓吃得起,所以定價並不高。”


    “隻是為了降低影響,便隻在太原售賣,其價格更是遠遠低於市場價。”


    朱棡看向無比激動的常茂,隻是笑了笑,並未多言,但一旁的顧修齊卻是忍不住開口道。


    眼中更是閃過對於朱棡的尊崇之意。


    心有百姓,為國為民,這便是大明晉王,朱棡!


    更是他顧修齊心中唯一的明主!


    “太原政令通行,無外乎殿下的鐵血手腕。”


    “但對於百姓,殿下是打心底裏愛護。”


    “晉商不古,壓榨百姓,哄抬糧價,殺!”


    “鹽價太高,百姓吃不起,殿下日夜操勞,為民製鹽,並且以極低的價格售賣。”


    “凡是對百姓有利者,殿下從不考慮,所為所行,隻要能對得起天地良心,便足以。”


    鍾伯弦也是看向朱棡,眼中閃爍起複雜的光芒。


    自古以來,讀書人其實都明白,王權在手,便以王權開路。


    至於盛世,隻要百姓餓不死,隻要溫飽有餘,都能稱得起盛世。


    但大多都逃不開愚民,以確保權力的至高無上。


    隻要讓百姓保持無知或易於操縱的狀態,以便於管理和控製。


    而這便是曆朝曆代的皇帝的手段。


    就像是通過限製教育、傳播錯誤信息、灌輸固定觀念等方式,降低百姓的獨立思考能力和批判精神,從而更容易被統治。


    包括大明,也不例外。


    說白了,就是為了穩固王朝的統治,以免百姓造反!


    可朱棡不同,他所行所為,無一不為百姓考慮。


    就像是太原,朱棡從不限製百姓讀書。


    甚至親自下命,為百姓之子免去學雜費用,並且督造學堂,讓所有的孩子都可以有書讀。


    讓他們不再無知,不用在世世代代的作為貧農,代代為求溫飽而活。


    這般說吧,太原之下,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百姓不再遭受貪官汙吏的壓榨,露出亂世以來,久違的笑容。


    甚至,百姓自發為晉王蓋廟,歌頌晉王功德,雖然被朱棡下命禁止。


    但百姓依舊在家中為朱棡設立長生祠,為朱棡祈福。


    更有詩為證:


    春風和煦太原府,桃花紛飛繞王庭。


    晉王巍巍恩澤被,萬民齊頌德聲聲。


    橋橫流水通四方,道路寬廣達康莊。


    倉廩實而人歡顏,寒士暖衣幼有養。


    仁心如日照貧寒,災年施粥手不閑。


    學宮興而文風盛,童子誦經琅琅傳。


    “茂兒哥,我不需要這份功績,我所求,隻是想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所以我隻要銀子,至於功績,送給你姐夫吧。”


    “他是太子,他比我更需要這份功績。”


    朱棡轉頭看向常茂,似乎察覺了常茂眼中的擔憂,便是伸出手,拉住常茂的胳膊,笑道:“你也不必擔心,因為我從未想過與他爭。”


    一言出,滿堂寂靜!


    偌大的功績,轉手送於太子朱標。


    這是得有多麽大的魄力!


    這是名垂千古,還是可以一爭儲君的功績!


    朱棡竟然這般灑脫!


    顧修齊與鍾伯弦,更是微微沉默,但拳頭卻是不自覺的捏緊。


    就連另一廂房之中,都是一片驀然。


    朱標甚至紅了眼眶。


    “我與姐夫商議後,再說。”


    常茂搖了搖頭道。


    他不能做個主,這對朱棡不公平。


    “茂兒哥,此間事,出自我口,止於此間。”


    “不用跟太子提起,隻管放手去辦。”


    朱棡擺了擺手笑道:“畢竟以我們家老大的性子,絕不可能同意,關於這一點,我還是曉得的。”


    “那你.”


    常茂欲言又止的看向朱棡。


    “除非,你想親手締造出大明玄武門之”


    朱棡話未講完,隻是深深看向常茂搖了搖頭。


    “嗯。”


    對此,常茂輕輕點頭。


    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常茂自然明白朱棡的意思。


    “鳴謙,瑾瑜。”


    “自孤入太原不久,你們便跟隨在了孤的身邊。”


    “瑾瑜為孤處理內務,管理太原,僅僅有條,國之大才。”


    “鳴謙隨孤縱馬草原,出謀劃策,無往不利,世之英才。”


    “所以道一句知己,言一聲生死兄弟,不為過吧?”


    見狀,朱棡又是看向顧修齊與鍾伯弦,輕聲問道。


    “能與殿下同行,瑾瑜(鳴謙)之幸也!”


    顧修齊與鍾伯弦齊齊點頭。


    “那未來,可還願意與孤同行?”


    朱棡仍是反問。


    “生死相隨。”


    兩位大才齊齊起身,並向朱棡叩首。


    “大明之天下,非昔日之唐。”


    “明之承襲,絕不能是手足相殘。”


    “這一點,除了孤,太子也明白。”


    “所以若是孤真想要那個位子,太子會毫不猶豫的讓於孤。”


    “但孤不能。”


    朱棡緩緩起身,隨後伸出手,將顧修齊與鍾伯弦扶起,便是笑道:“因為在孤看來,權力取之於民,也當用之於民,所以“它”終其一生,在孤這裏都比不上親情。”


    “所以孤從坐上晉王這個位子,孤便明白,孤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天下,中原,不過偏安一隅。”


    “世之盡頭,還未曾窺其分毫?”


    “所以,孤之求,開疆拓土,再造乾坤萬世。”


    “也為了全了這份兄弟情義,給後世大明開個好頭。”


    “兄弟不相爭,當以豪取天下為誌,縱馬高歌,轉戰千百迴。”


    話罷,朱棡又是握住顧修齊與鍾伯弦的肩膀道:“那這天下,何處不是中原?何處不是大明?又何必爭一世之正統?”


    話語雖輕,但其鋒芒繚繞於梁,久久不曾散盡。


    “不問生死,窮盡畢生所學,以助殿下成就霸業!”


    顧修齊與鍾伯弦對視一眼,皆是看見了對方眼中的複雜之色,便又是齊聲道。


    “好。”


    “取酒。”


    朱棡眼中豪邁之情,大手一揮。


    伺候在廂房之中的女侍,便是連忙為他們斟酒。


    對了,這個廂房之中的女侍,包括身在側的佳人都知曉朱棡與常茂的身份,也隻服侍於他們。


    所以今日之談,她們自然會守口如瓶,不敢輕易泄露半分。


    “孤,從不輕諾,但一諾千金。”


    “來日,孤,定鼎海外天下,晉藩立國,願與君共執,奉以親爵。”


    朱棡端起酒盞,一飲而盡。


    “好。”


    顧修齊與鍾伯弦渾身一震,便是齊齊舉起酒盞,同時一飲而盡。


    奉以親爵,他們自然明白是何意?


    但他們更明白朱棡的性子,那便是說出去的話,絕不會收迴。


    所以唯有效死,方能全了這份君臣之情。


    “我現在跪下,還來得及不?”


    便是此時,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


    “不行。”


    朱棡轉過頭,沒好氣的瞥向常茂道:“但你可以等死後,老大為你追封。”


    “呃呃.”


    對此,常茂幹笑兩聲,便是擺了擺手道:“別咒我,我還想多活兩年。”


    “走吧。”


    另一包廂之中,朱元璋輕歎一口氣,便是安耐住衝進朱棡廂房的衝動,擺了擺手道。


    “嗯嗯。”


    常遇春與徐達他們也是齊齊點頭。


    現在還哪有心情按摩?


    還有聽了這麽多辛秘。


    這幾個臭小子,就不知道小點聲?


    真不怕隔牆有耳?


    但想想,除了他們,現在這個時間,這頂層應該隻有他們。


    “老大,迴去以後,你得跟咱好好解釋解釋了。”


    話罷,朱元璋又是狠狠瞪了一眼朱標,便是率先踏出了廂房。


    “就衝老三這麽仗義,這個鍋,我背了!”


    對此,朱標的臉上又是泛起一抹苦笑之色,但又是緊了緊拳頭,心中暗道。


    反正橫豎逃不過這頓暴揍,那就讓他這個做兄長的來抗吧!


    “對了,迴宮以後,讓人傳老三入宮,你們兩個,一個都別想跑。”


    門口,朱元璋的腳步又是微微停頓,方才轉過頭,似笑非笑的看向朱標。


    而這笑容,頓時讓朱標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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