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府。


    “幹嘛?”


    人還在半夢半醒之間的朱棡,硬生生被朱樉從床榻上拉了起來,便頓時有些沒好氣的看向朱樉道:“你有病啊!”


    “薛文誌死了。”


    可迴應朱棡的,隻有朱樉低沉的聲音道。


    “死了.?”


    聽到這話,朱棡瞬間從迷糊中清醒過來,隨即皺著眉頭望向朱樉皺眉道:“錦衣衛幹什麽吃的?為什麽人會死?”


    “服毒自殺,並且留下了遺書。”


    朱樉輕歎一口氣,便是將袖口的薛文誌遺書拿了出來道:“其中將私自加印寶鈔之罪,全部都攬了下來,而且涉事官員,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官。”


    說話間,朱樉的拳頭,又是緊緊攥起。


    朱樉初掌錦衣衛,便是幹砸了這件事,這讓從小自尊心便強的朱樉,如何能夠接受?


    再加上,這個薛文誌,可是朱棡吩咐過,一定要保下來的人,但在錦衣衛的眼皮子底下,薛文誌還是死了!還是死了!


    甚至等錦衣衛察覺,薛文誌早就已經氣絕。


    “如果你不是我二哥,我真懷疑你參與了私自加印寶鈔!”


    看完薛文誌遺書的朱棡,便是有些沒好氣的看向朱樉道。


    “這件事,的確怪我。”


    朱樉也沒有解釋,反而是滿目陰沉道:“但這件事,可不會如此了結!”


    薛文誌的確是死了,但寶鈔提舉司上下,官員何其之多,那便一個一個的查,終是可以查個水落石出。


    反正朱樉絕不可能善罷甘休,也絕不可能讓薛文誌一個人將加印寶鈔之罪,扛下來!


    這件事給朱樉帶來的羞辱,必須加倍奉還!


    “先別動。”


    朱棡倒是將手搭在了朱樉的肩膀上,方才輕聲道:“昨晚薛文誌可曾去過胡惟庸府上?”


    “不曾。”


    朱樉果斷搖頭道。


    錦衣衛的偵查能力,絕對不是一個區區五品官可以察覺,所以對於薛文誌的行蹤,朱樉可謂是了如指掌。


    “薛文誌從中書省離開以後,便是直接迴了家。”


    頓了頓,朱樉又是補充道。


    “那應該是見過了胡惟庸。”


    朱棡輕輕點頭道。


    寶鈔提舉司畢竟在中書省,所以薛文誌去見見胡惟庸,到也在常理之中。


    “可中書省也有錦衣衛的眼睛,而報迴的密奏之中,也並無任何不對。”


    “薛文誌見過胡惟庸不久後,便是離開了中書省。”


    朱樉還是搖頭道。


    “離開中書省,不代表薛文誌不會死。”


    “而以胡惟庸的謹慎聰明,又怎麽可能光明正大的與薛文誌交談這其中之密?”


    “至於這份遺書,別認真。”


    “畢竟若是我想,這份認罪書,我都能悄無聲息的放進胡惟庸的府上。”


    朱棡的眼中泛起一抹深邃,便是揚起了手中的遺書。


    “伱的意思,仿造?”


    朱樉的眼中閃過一抹精芒道。


    “又或許,這份遺書,本就是早就已經準備好的遺書。”


    朱棡將遺書遞給朱樉,輕聲道:“畢竟我接手提舉司,並不是秘密,而且身為朝廷大臣的胡惟庸,應該也能提前接到消息。”


    “還真是心思縝密。”


    朱樉聞言,又是一咬牙道。


    “畢竟能坐上那個相位,那個是簡單的角色?”


    朱棡仍是不以為意道。


    “那現在該怎麽查?”


    對此,朱樉又是問道。


    “就依了胡相國的意思吧。”


    朱棡又是起身,將房間中的窗戶打開後,方才笑道:“讓錦衣衛,按照這份遺書去辦吧。”


    “咱們兄弟,你能不能別老是打啞謎?”


    朱樉是真想上去給朱棡兩巴掌,但礙於自家老三的武力,隻能是沒好氣道。


    “胡惟庸的罪證,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那別說是誅九族,就算是廢除丞相製,也不為過。”


    “而老三的意思,其實就是說白了,不過是個跳梁小醜,而為了穩定其心,就隨了他的意,暫時平息了這件事吧。”


    便是此時,太子朱標緩緩走進了臥房之中,方才看向朱樉道。


    “胡惟庸已是必死之局,而傾巢之下,焉有完卵,所以隻要首黨伏誅,任何真相,都瞞不過朝廷的耳目。”


    “至於薛文誌的死,也可以不用在意,畢竟他本身也該死,至於他的親族,上天有好生之德,流放吧。”


    朱棡也是笑著點了點頭道。


    “隻是有點不甘心,他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有如此大動作,可我仍不知。”


    雖然朱樉明白了朱棡與朱標的意思,但還是有些不爽道。


    “何必與將死之人置氣?”


    “更何況,再有幾日,毛驤就能返迴京師,屆時你也是如虎添翼,再查起來,誰還能瞞過你的耳目?”


    朱棡又是拍了拍朱樉的肩膀,笑道。


    “嗯,除了毛驤,我昨晚在錦衣衛之中,還找到個人才。”


    “這個人叫蔣瓛,我覺得這人能耐不在毛驤之下。”


    聞言,朱樉這才算是咽下了這口氣道。


    “蔣瓛?”


    朱棡倒是挑了挑眉頭。


    別人不知道蔣瓛,朱棡豈能不知?


    自錦衣衛毛驤之後,第二任接掌錦衣衛的指揮使,就是這個蔣瓛,而且其能力,絕不在毛驤之下。


    史實為證,洪武二十六年二月,錦衣衛指揮使蔣瓛狀告藍玉謀反,其中牽連十三侯、二伯,連坐族誅達一萬五千餘人。


    幾乎將大明所有能打的,全部都一網打盡了,此時又頒布《逆臣錄》,詔示一公、十三侯、二伯。


    而這也為日後的奉天靖難,埋下了伏筆,畢竟朝廷無可用之將,要不然,朱棣豈能奉天靖難成功?


    但這也不可否認,蔣瓛的確是一柄好刀。


    “既然你覺得是個人才,那便好好用。”


    朱標又是開口道。


    “嗯。”朱樉點頭道。


    “對了,老大,你今日不用參加早朝?”


    接著,朱棡便是有些好奇的轉向朱標問道。


    “早朝推遲。”


    朱標搖了搖頭,坐下道。


    “為什麽推遲?”


    朱棡為朱標與朱樉添上一杯熱茶後,方才問道。


    “叔伯們都在禦書房跪著呢。”


    朱標抿了一口熱茶後,這才笑著迴道。


    “怪不得。”


    朱棡頓時恍然大悟。


    “所以在等我入朝?”


    頓了頓,朱棡又是道。


    “不著急,老爺子還在訓斥那些叔伯。”


    朱標倒是輕輕擺手道。


    “那便用過早膳以後,再去吧。”


    朱棡聽了這話,點了點頭,隨後便是吩咐侍女去準備早膳。


    “對了,我還是沒想明白,昨日老爺子唱得是哪一出?”


    諸事落定以後,朱樉又是皺眉看向朱棡與朱標道:“怕我跟老二造反?怕你對我們出手?不至於吧?”


    “怎麽不至於?”


    朱棡瞥向朱樉道:“曆史上為了皇位而兄弟鬩牆的事,還少麽?”


    “可我們兄弟從小感情深厚,老爺子又何必這般擔心?甚至逼我們發下血誓!”


    朱樉再次輕歎一口氣,言語中滿是無奈之色。


    “李建成與李世民的手足之情,難道不深麽?”


    “然而為了爭奪皇位,最終還是發生了玄武門之變,李世民囚禁父親,手刃兄弟。”


    朱棡仍是搖搖頭道。


    “可那李唐天下,李世民功績最甚,李淵處置不公,就應該有此報應!”


    “但我朱家天下,可是老爺子一刀一槍拚搏而出,絕不可能顛覆,又何必擔心?”


    朱樉仍是堅持己見道。


    “是非轉瞬成空,但不可否認,手心手背都是肉。”


    朱棡並不想和朱樉爭論下去,便擺了擺手道。


    “也對,老大優秀,老三也優秀,至於我,爹不擔心什麽,就怕我成了李元吉,竄動你們倆。”


    “所以老頭子的擔心,也實屬正常。”


    對此,朱樉又是一邊說著,一邊撇了撇嘴道。


    “發誓就發誓吧,反正我也沒興趣對老大出手。”


    但說話間,朱棡的嘴角又是升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便是一把攬住了朱標的肩膀道:“自隻不過,老大要是過分了,那我可真保不準會違背血誓,對老大出手。”


    可我們的朱標隻是輕輕擺了擺手,並未說什麽。


    “你真沒意思。”


    朱棡頓時覺得有點無趣,便是直接鬆開了朱標的肩膀。


    然而,朱標的內心深處,其實從未懷疑過朱棡會對太子之位生出半分覬覦之心。


    畢竟在朱標看來,兄弟間的這份純粹,遠遠勝過權力。


    但朱標也明白,朱元璋為什麽擔心,為什麽要逼著他們發下血誓。


    因為,權力。


    權力會推動所有,會逼迫,直至朱棡登上那個位子。


    所以未來有一日,他們兄弟之間,可能依舊感情如初,但權力的爭鋒,絕不是他們兩兄弟可以左右。


    畢竟這其中之牽扯,太甚了!


    一旦迴頭,便是萬劫不複。


    這也就是為什麽,朱棡執意離開大明的原因。


    可朱棡離得開大明,但大明真的離的開朱棡麽?


    顯然不能


    “對了,寶鈔提舉司改建為寶鈔監理署,官員該如何選拔?”


    朱標心下又是歎了口氣後,方才看向朱棡道。


    “我其實也在頭疼這個問題,畢竟是掌控大明寶鈔之所在,一般的官員根本難以勝任。”


    對此,朱棡頓時有些頭疼的看向朱標,也是搖了搖頭道。


    寶鈔監理署,又不是尋常部司,所以那些所謂飽讀聖賢書的官員,根本用不得。


    畢竟寶鈔之重,關乎大明國本,而稍有不慎,便能使朱棡之心血付諸東流。


    所以想勝任寶鈔監理署的官員,至少要明白,該如何運作大明寶鈔,更應該懂得什麽叫做貨幣學。


    但貨幣學,豈是短時間就可以教明白的?


    最少都得兩年以上的鑽研,方才能堪堪領悟貨幣學。


    “那該怎麽辦?”


    朱標聽完朱棡的話,再次皺起了眉頭。


    大明寶鈔的改革勢在必行,但如果連合適的執行官員都找不到,那麽這場改革非但不會成功,反而會成為全天下的笑柄。


    那這對於致力於穩固大明經濟體係、提升民生的大計來說,無疑是沉重的打擊。


    “學。”


    朱棡又是思索片刻後,方才道。


    “來得及麽?”


    朱標的臉上閃過一絲光亮,隨即又流露出幾分猶豫道。


    “我會傳信太原,讓瑾瑜、鳴謙前來京師,從而開設經學館,廣招門生,教授他們貨幣學,也可以借此為我大明儲備專業人才。”


    朱棡點了點頭,依舊道:“在此之前,大明寶鈔的前期改革工作,還是由我盯緊吧。”


    “這樣一來,你豈不是被拴在了寶鈔監理署?”


    朱標還是皺起眉頭,擺了擺手道:“這不行。”


    “老大,所謂實踐出真知,而讀書萬遍,不如手過一遍的道理,你不應該不明白。”


    “況且我主政寶鈔監理署,但隻掌控大方略,確保大方向無誤,而隻要按照部署,便不會出現大錯。”


    “至於細微差池,不打緊,可控。”


    話罷,朱棡的眼中,又是閃過一抹自信的光芒。


    “可控?”


    朱標與朱樉對視一眼,眼神又是閃過一抹怪異之色。


    從小到大,朱棡凡是可控,最後必然會出大問題,所以這次.


    罷了,任何變革之初,總是伴隨著重重困難與風險,而如果連麵對這些挑戰的勇氣都沒有,又何談變革!


    況且作為兄弟,自然要為自家弟弟擔待一些,出了事,那便由他們一起抗。


    畢竟,這本身就是一場豪賭!


    而此時的禦書房,燭光如熾,卻照不透那沉沉壓頂的威嚴,空氣裏彌漫著一種幾近凝固的鐵血氣息。


    朱元璋巍然高坐於龍椅之上,雙目如炬,銳利如刀鋒,掃視下方匍匐的淮西勳貴,那目光之中蘊含的,不僅僅是怒火。


    更是足以令萬馬齊喑的帝王威勢。


    禦座之下,跪倒一片的淮西勳貴,頭顱低垂至塵埃,卻仍能感受到自上而下那股讓人窒息的威勢。


    那是足以撼動山河、決定生死的皇權!


    “洪武初年,你們侵占百姓田畝,咱念著你們的功績,並未重責。”


    “隻是對你們訓誡一番,希望你們可以引以為戒,勿在欺壓百姓。”


    “你們改了,自那以後起,歸還百姓田畝,不在強取豪奪。”


    “咱很欣慰,以為你們真心改過,但誰能想到,你們吃了熊心豹子膽!”


    “竟敢在咱眼皮底下,於田畝清丈之中,上下其手,暗通款曲,行此等醃臢勾當!”


    朱元璋的聲音,如同蒼龍吐息,震響於禦書房內,讓人聞之膽寒。


    更是令跪在地上的淮西勳貴們心膽俱裂,額頭汗水涔涔而下,滴落在冰冷的地磚上,發出細微卻清晰的聲響。


    (兄弟們,可能是有點感冒,頭疼,睡不醒,今天先一更,拜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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