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雄鷹好似低擋不住雞群的誘惑,猛的俯衝了下來,我沉穩的屏住唿吸靜靜的等待它進入我的最佳射程。

    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十米,正當我要扣動扳機的時候,一隻大手有力的握住了我扣動扳機的手,我抬起頭卻見姥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我的身邊,他依然笑嗬嗬的,胡子上結了一層薄薄的霜花,姥爺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讓它抓吧,這些年咱家院子裏雞沒死,鷹卻死了好多,萬物都有靈性,咱們已經造了太多的殺業了,這速冷寒天的這幫畜生也不容易,也許沒了這頓飯它也會凍死在某個角落。

    隨著一陣淒厲的雞叫,大鷹已經落入雞棚,身邊的糾糾像一隻離弦的箭一樣嗖的一聲竄了出去,我急忙大喊糾糾迴來。

    當黃糾糾扭著屁股走到我身邊的時候,那隻鷹已經帶著它的戰利品飛遠了,我看了看身邊的姥爺不知道為什麽平時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小雞平白無故的卻喂了鷹吃。

    姥爺望著那隻鷹,一直到它在天邊變成一個黑點的時候,才迴過頭來,緊了緊身上的棉大衣,蹲在了我的身邊一把拿過手裏的獵槍,姥爺愛撫著摸了摸之後槍口對地用力的摔了一下。

    這一下用了很大的力氣,導致整個搶身發出哢吧的聲音,我心疼的一把奪了迴來說道:姥爺你這是幹什麽?這把搶您用了多少年了,怎麽舍得摔呀?

    姥爺依舊沒鬆手笑了笑擼著胡子對我說道:曉南呀,你知道這把槍殺了多少生命嗎?

    我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姥爺歎了口氣說道:我也記不清了,但這把槍在我手裏真的斷送了很多生命。

    這幾天呀,我每晚都做著同一個夢,夢到好多飛禽走獸的來找我討命,醒來的時候總是一身冷汗。

    我就在想,看來我真是不行了,活著的時候我造了太多的殺業,當兵時殺鬼子那不說,那是為了國家。

    可迴來以後呢,我冬天打獵,狐狸,野豬,狼各種飛禽,死在我槍下的不計其數,他們冤呀。

    今天我把這槍毀了,以後你也別在殺生了,姥爺看來也沒幾天活頭了,等姥爺死的時候你記得燒紙的時候別總顧著我,也給這些死在我手裏的生靈們帶上點,希望我死後它們別再為難我。

    我強忍著哭出來的欲望點了點頭說道:姥爺你不能死,你這身強力壯的,等我以後上班賺錢了還要養活你呢,你不總說外甥是姥姥家的狗,吃飽了就走嗎?我偏偏要養活你和姥姥,讓人看看,就算是

    狗俺也是個好狗。

    老爺爺哈哈大笑的說道:你個小子,就是嘴甜。

    好,等你賺錢了天天給姥爺買豬頭肉和好酒就行。

    晚飯是時候,姥爺和姥姥喝了點粥吃了點小鹹菜,而我的碗裏表麵的米飯碗底卻是厚厚的幾片豬頭肉。

    我夾著肉片,幾次放到姥爺的碗裏姥爺卻都給我送了迴來。

    姥爺拿著根黃瓜鹹菜,喝一口酒咬一口鹹菜,下顎的胡子隨著嚼動一顫一顫的。

    看著眼前如此慈祥的老人,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很沒用,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身邊的親人一個一個離自己而去卻都無能為力。

    我也第一次痛恨自己的眼睛能看到那些東西,我寧願做迴那個無憂無慮的王曉南,也不願意變成今天這樣。

    山裏的天黑的特別早,我給黃糾糾做了點玉米麵糊糊,這個吃貨吃了滿滿一大盆的食,給姥姥姥爺吃的直咧嘴,暗歎這麽小個狗怎麽能裝進這一盆玉米麵的。

    吃飽飯跟姥爺姥姥在一起閑扯了一陣就開始鋪上被褥準備睡覺了,我躺在熱乎乎的炕頭,閉上眼睛卻怎麽也睡不著,不停的用眼睛瞄著窗戶,期盼著瞎爺爺能快點來。

    二更時分,就在我眼瞅著要睡著的時候趴在炕沿邊的黃糾糾站了起來,鼻子不停的四處聞著,我急忙也爬了起來,悄悄的穿好衣服披上了棉大衣來到了廚房,在我喝了一口烈酒之後,一陣暖意使身體不停的傳來一陣陣舒服的感覺。

    迷迷糊糊的看向四周,出人意料的卻沒看見瞎爺爺,而是看到了姥爺。

    姥爺依然閉著眼睛,跟夢遊一樣在房間裏走來走去。

    看著眼前的情景,我想起人剛剛死的時候就是這樣,沒有意識,沒有方向就這麽漫無目的的走來走去。

    不忍心在看下去,我害怕自己忍不住要把姥爺喚醒,門外的風唿唿的刮著,我點燃一根煙默默的打開門走了出去。

    東北冬天夜間的氣溫大部分都在零下二十度以下,門外本該漆黑的夜晚被白雪映的亮堂堂的,冷不丁接觸冷空氣讓我不由的一陣咳嗽。

    找了個避風的地方坐了下去,黃糾糾撅個屁股直向我棉大衣裏鑽。

    風吹樹梢發出嗚嗚的響聲,遠處的山上夜貓子不停的叫著,我幾口吸完了手裏的煙剛想站起來尿個尿,突然看見一個黑影從遠處飄來。

    慢慢的人影清晰了起來,我樂嗬嗬的道:你個老貨,我

    以為你不來了呢。

    嘿!你個小癟犢子,怎麽跟你幹爺爺說話呢?快給幹爺爺來跟煙。

    我微笑的點燃了一根煙,倒著放到了瞎爺爺的麵前說道:怎麽才來?

    哎,別提了,無魂無相這哥兩今天守陰陽門,我路過的時候這兩憨貨正坐在那喝酒呢,非拉著我喝幾杯,這還是我千方百計才跑出來的呢,要不呀還不一氣喝到天亮去。

    呦,瞎爺爺行呀,在下麵還有人請你喝酒呢。

    瞎爺爺我問你個事。我一本正經的說道。

    跟你自己爺爺客氣啥,有事你就問唄。

    瞎爺爺,我姥爺生前殺過不少生,到了那邊能遭罪不?

    瞎爺爺吸了口煙眯著眼睛說道:遭罪是肯定的了,不過罪也有輕重,凡事必有因果,你姥爺隻需為今生的因承擔果,他殺的生裏也一些是前世的果,所以應該沒什麽嚴重的事,另外你姥爺這一輩子我也查了查,也算是光明磊落,沒做下啥大奸大惡之事,而且對老人還孝順,所謂百善孝為先,這也算是一世善人了。

    不遭罪就好,我摸了摸心口總算了卻了一樁心事。

    對了,你們找到牛頭馬麵的線索了嗎?

    正在找,昨天我跟謝爺提了幹吧男的事,現在下麵找他找的緊呢,估計這幹吧男也是自身難保,一時半會不能露麵。

    幹爺爺,你去看我爸了嗎?雖然你走了很長時間了,但我感覺我爸還是很想你的。

    孫瞎子歎了口氣說道:怎麽能不看呢,你家我都去兩次了,本來想看看你的,後來發現你不在才找來這的。

    我姥爺真的隻有幾天壽命了嗎?我難過的問道。

    哎,人之命天注定,好好對待他吧,有什麽好吃的好喝的有什麽心願都滿足他吧。

    這一夜,我和瞎爺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無關痛癢的事,我問瞎爺爺為什麽玉蘭最後死的時候要用手指著胸口,瞎爺爺笑了笑說:應該是告訴他她已經把他放進心裏了。

    天亮的時候我的一包煙依然又變得空空如也,瞎爺爺走後我忽然變得很精神,一點睡意都沒有,滿腦袋都是想著我能為姥爺做些什麽。

    想來想去我終於決定,要自己賺錢,憑自己的實力一定要讓姥爺在臨死之前吃到我給買的東西。

    要說我們小時候的礦區想賺錢還真不難,隻要你膽子大,隻要你肯吃苦,錢就在你眼前。

    白天的時候我找了個編製袋子,去找修鞋的給做了個大背包,做完之後我迴去跟姥姥說晚上要去同學家住,不迴來了,姥姥姥爺以為我在他家膩歪了,也就沒當迴事。

    就這樣我踏上了人生中第一次的賺錢旅程。

    天黑了,我獨自一人在小吃店裏吃了幾個包子喝了一碗粥,背著袋子來到了礦上的柵欄外。為了提神,我喝帶上了一小瓶酒。

    上下班的人慢慢的走沒了,四周一片安靜,我悄悄的翻過柵欄貓著腰來到了一個大煤堆跟前,前文說過,那時候礦山人要想賺錢很簡單,兩條路第一就是偷煤,第二就是偷鐵。

    而我選擇的是技術含量比較低的一種,就是偷煤,那時候的煤炭價格不高,一袋子煤塊能賣五塊錢,我仗著自己體格小一會的功夫就裝了滿滿一袋子煤塊,費盡力氣把煤塊扔出柵欄,我也跟著跳了出去,背起半人高的煤袋子我艱難的向收煤的地方走去。

    有偷的自然就有收的,這個收煤的販子我認識,家裏是開飯店的,他家離礦上大約有一公裏半,當我背著快比我重的煤塊走到他家的時候我差點癱軟在地上,看著手裏的五塊錢,我終於明白了賺錢的艱辛。

    整整大半夜,我賺了30塊錢,看著自己磨破皮的肩膀,我沒有感覺到疼痛,反而感覺很開心,心裏想著再賺十塊錢,再來兩次我就迴家,明天給姥爺買點好酒好菜。

    當我再一次迴到礦上的時候,眼前卻出現一個令我驚異的畫麵。

    我清楚的看見一輛一輛的碳車(煤礦用從井下拉煤上來的小車)上都坐在“人”,而每個“人”上來後都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

    一個,兩個,三個,整整十二個“人”。

    正當我詫異的看著眼前的十二個人時,卻聽見轟的一聲響,腳下的大地都跟著顫抖,接著就聽有人喊,大事不好了,井下瓦斯突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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