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大婚之後,四妃相繼入宮,朝野上下,總算又恢複了互相製衡的寧靜。


    朝臣和百姓無不翹首以盼,期望宮內能早日有皇子誕生,江山後繼有人,才算無後顧之憂。


    便有好事者打聽出來皇帝對芙華夫人的獨寵,並沒有因為皇後及四妃入宮而稍減。


    他雖對梁皇後十分尊重,初一十五必要去坤寧殿,但餘下的時間卻大部分都去了芙華夫人的朝霞殿。


    坊間便傳聞芙華夫人獨占帝寵,想是不需多時就能懷上龍嗣了。


    盛朝頗重嫡庶之分,然後帝王之家,卻並不一定傳位於嫡子。


    子憑母貴雖是正統,但母憑子貴也不在少數。


    像皇帝的父皇先帝,便不是嫡出,當初五王奪嫡,硬是憑借著過人的機謀踩著皇兄皇弟們的屍骨登上了皇位。


    這是盛朝皇室血脈稀薄的初始。


    所以,對於後.宮嬪妃而言,皇後嫡出的皇子自然貴不可言,但其他的皇子也未必毫無機會,不論如何,能占了一個長字,對將來也是大大地有利的。


    芙華夫人的肚子分明還沒有動靜,可被這坊間傳聞了一遍,一來二去,竟然好似肚子裏已經穩穩當當地紮根了一位皇子一般。


    人人都說,芙華夫人的娘家安寧伯府很快就要顯貴起來了。


    這傳聞如同雨後春筍一般,不過一夜之間,便鋪天蓋地了,原本頹廢萎靡的安寧伯府一下子就像點著了一般鬧騰起來。


    安寧伯崔謹雖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可若是自家的親妹子能得帝寵,對他來說自然是千好萬好的,臉上便也光彩起來。


    那些早先有意要搬出去的堂親,本以為安寧伯府這課大樹已經快要倒下,再沒有依靠的價值,這一下,便也不再提搬家的事。


    而最得意的人,當屬芙華夫人的母親趙氏。


    趙夫人原本已經幾乎算是被打入了冷宮,她住的院子裏許久都不曾有人來光臨了。


    可自從芙華夫人獨占帝寵的消息傳出來後,她頓感門庭熱鬧起來。


    先是許久不曾來往的手帕交們紛紛出現拉關係,然後是各門姻親熱鬧地來往起來,家裏的這些妯娌侄兒媳婦便更不用說,整日都往她院子裏鑽。


    從前門可羅雀,不過幾月光景,便熱鬧非凡起來。


    就連住在南莊躲清靜的安氏也寫了信來問崔翎,看是不是要迴去一趟,在有過過節的趙夫人麵前賣個好,以免將來不被秋後算賬。


    崔翎冷笑一聲,吩咐木槿親自去南莊帶話,“五房原該怎樣,現在便還怎樣,稍安勿躁,不必著急。”


    皇帝獨占帝寵的消息幾乎是一夜之間就在大街小巷傳開的,這絕對不是一個偶然。


    一定是有人見不得芙華夫人好,想要狠狠地收拾她一番,所以才會設下這個局。


    將梁皇後及四妃都描繪成被冷落的模樣,目的是想要激起這五家人的焦慮反感。


    他們是沒有能耐責怪皇帝雨露不均沾的,所以矛頭隻會指向芙華夫人。


    後.宮的平衡聯係著朝堂,若皇帝專寵一人,那麽好不容易維係起來的平衡將會被打破。


    梁家和四妃的娘家都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勢必會發起反擊。


    而獨占帝寵是什麽樣的下場?景朝軒後已經給足了提示。


    在崔翎看來,芙華夫人越是得寵,安寧伯崔家就越該夾起尾巴安靜做人。


    否則,誰知道那些舔著臉來恭維你的人,會不會是絆倒你的第一顆石子?


    但趙夫人被壓抑得久了,好不容易得意,便有些變本加厲起來。


    聽說她不隻將兒媳婦安寧伯夫人黃氏七個月的一個男胎折騰地沒了,還與梁皇後的母親在福寧大長公主的生辰宴會上起了衝突。


    承恩侯夫人氣量大,並沒有與趙夫人計較,但黃氏卻將趙夫人恨到了骨子裏,倘若不是礙於名聲孝道,幾乎就要當場罵戰起來。


    黃氏所受到的委屈,安寧伯崔謹看在眼裏,疼在心中。


    他和妻子自小就相識,青梅竹馬,感情極好。


    這一胎又是他們期待已久的,好不容易才安穩下來,已經有七個月,再過不久就要臨盆,可卻生生地被自己的母親折騰沒了,還是個已經成形的漂亮男孩兒。


    崔謹既是心痛,也很難過。


    他對自己的母親趙夫人已經失望透頂,再加上趙夫人得罪了承恩侯夫人的事傳出,他雖然什麽都沒有說,卻勒令仆從將趙夫人軟禁在她院中,從此不許她出門。


    趙夫人不甘心,偷偷使自己的貼身奴婢去宮裏頭給芙華夫人送信。


    也不知道走了什麽門路,竟然還真的讓她將信給遞了進去。


    芙華夫人火爆的脾氣,曉得了兄長軟禁了母親,想到了當初在兄嫂麵前所受到的委屈,這股氣便壓不下去。


    她立時吵嚷著要出宮。


    可帝王後.宮一旦進去了,又豈是那樣輕易就能出來的?


    莫說新入宮的妃嬪,哪怕貴如皇後,都沒有省親的機會,便是太後娘娘,她入宮已經三十多載,也從來都沒有迴過娘家。


    芙華夫人雖然得寵,但也沒有這樣的先例。


    崔芙想要出宮的請求在梁皇後麵前碰了壁,皇帝又恰有事務在忙沒空見她,她便仗著自己得寵,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自作主張出了宮。


    看守宮門的護衛苦攔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宮車囂張跋扈地從他們麵前過。


    安寧伯崔謹曉得芙華夫人私自出宮迴府,簡直都要被嚇呆了。


    就算十五妹當真和傳聞中說的那般得到皇帝的獨寵好了,她在宮裏頭不論怎樣做,隻要皇帝肯包容她,那都是無礙的。


    可私自出宮,那可不再是皇帝肯原諒她就能夠被一筆勾銷的事兒了。


    宮妃省親,盛朝還從來都沒有過,便是前朝,那也是一件特別鄭重的事兒,前前後後不知道要準備多久才能省親迴府。


    這些都是要禮部出麵辦理的。


    可十五妹卻就這樣豪邁地從宮裏頭出來了,一沒有皇上的聖旨,二沒有得到梁皇後的首肯。


    她橫衝直撞地出了宮,卻從來沒有想到過,此舉會給她,給家族,帶來多麽大的麻煩!


    大臣是一定會彈劾的,太後皇後是一定會震怒的,四妃也一定趁機打壓。


    最重要的是,安寧伯府崔家一定會被她連累!


    崔謹氣得三魂快要丟了七魄,在查清楚了是趙夫人托人送了信給芙華夫人,這才引出的禍端,他立刻便將送信的婆子給亂棍打死了。


    他想要在十五妹還沒有惹出更大的禍端前,將人給送迴宮去。


    最好,這件事還沒有鬧大,曉得芙華夫人出宮的人還不夠多,但盼望皇上的寵愛和垂憐,能夠將這大禍給瞞過去。


    誰知道崔芙卻絲毫不領情,她指著崔謹的鼻子罵道,“若不是大哥你對母親不敬不孝,我又怎麽會急匆匆地跑迴來?”


    她神情十分憤怒,又帶著幾分倨傲,“有大哥這樣做兒子的嗎?母親隻不過推了大嫂一下,是大嫂自己不小心孩子才沒的,這能夠怪母親嗎?大哥倒好,將母親直接軟禁起來,這還有點做兒子的樣子嗎?”


    崔謹的切膚之痛,在崔芙眼中,卻成了如此輕描淡寫的事。


    甚至,崔芙還將孩子沒了,說成了是皇氏的責任。


    可憐黃氏流了那麽多血,到現在都還隻能躺著不動,卻被說成這樣,崔謹便是菩薩做的人也要動怒了。


    他怒極反笑,對著崔芙說道,“十五妹當了芙華夫人,好生得威風,那好,就讓芙華夫人今日威風個夠。”


    崔謹轉頭離開,吩咐屬下將趙夫人的院子給鎖緊了。


    他對著長隨說道,“我進宮負荊請罪,假若到晚上都沒有迴來,你就去鎮國公府請九姑奶奶幫忙,就說……”


    頓了頓,他目光裏有淩厲光勢一閃而過,“就說隻要九姑奶奶肯幫我這一迴,我答應她,等五房的弟弟妹妹們各自嫁娶過後,就分家!”


    五房動的什麽樣的心思,他早就知道了,先前謹遵祖父的命令,勉強維係著家族。


    可這樣熙攘亂糟糟的安寧伯府,他真的是受夠了!


    不破不立,雖然祖母崔弘錦已經對自己說過為什麽不能分家的理由,但他寧肯舍去大半的身家,也要將這亂麻一樣的崔家給清一清。


    長隨害怕主子出事,崔謹剛入了宮門,他就立刻跑去了袁家五房的宅子求見崔翎。


    崔翎看到是崔謹的帖子,倒是不得不見。


    雖然她對安寧伯府沒有好感,可大堂哥的為人還算過得去,聽說是大堂哥的長隨急匆匆地跑了來,想必是有什麽事才對。


    她本來不是喜歡多管閑事的人,但因為上迴三千兩銀子就敲詐了大堂哥一副價值連城的古畫,心裏多少有點過意不去,便就叫人請了那長隨過來迴話。


    那長隨十分機靈,也沒有廢話,直截了當便將事情的起因經過說了一遍。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九姑奶奶,請您救救我家伯爺,夫人失血過多,才剛救迴來,少爺小姐都還年幼,假若伯爺出了什麽事,崔家必要亂得不成樣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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