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之間最大的幸福莫過於彼此的信任。


    五郎既然如此說,崔翎便果真將這些煩心的事都丟給了他,她每日在家中教養孩子,閑暇時和幾位嫂嫂串門,不然就是和悅兒聊些隻有她們兩個才懂的小八卦。


    這一日,宮裏來了一位姓趙的公公,說要請老太君入宮。


    那位趙公公自稱是慈恩殿太後身邊的總管,說是太後娘娘近日心情不好,想要找素日來的好姐妹進宮談談天。


    但老太君卻看著那趙公公眼生得很,不由便多留了一個心眼。


    現下正是多事之秋,薑皇後為了要讓太子順利登基,已經無所不用其極。


    悅兒好不容易才從宮中出來,若是這個趙公公是西貝貨色,打著太後娘娘的名醫,實則是將老太君騙進了宮為質,那豈不是要壞了事?


    老太君便借口頭疾與那趙公公周旋。


    杜嬤嬤立刻便去藏香園請崔翎。


    崔翎曉得了這件事,神情便有些凝重,“大嫂去了大長公主府,悅兒也不在,我隻進過一次宮,哪裏能認得出太後娘娘身邊的太監是哪個?”


    她神色鬱結,想了想說道,“木槿,不如你還是去請三嫂過去看看,三嫂到底是國公府的嫡女,她自小就時常有機會進宮,說不定能有法子試探出來那趙公公的來曆。”


    若是真貨,老太君自然該進去見見太後。


    撇去老太君和太後的多年手帕情誼,就說眼下的事,太後娘娘在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件中,也是個很關鍵的存在。


    可若這隻是薑皇後引君入甕的一個借口,那麽,先找個合情合理的理由應付過去再說。


    既然是打著太後的名義,那薑皇後便不可能堂而皇之地站出來指責。


    但她還是不放心,一邊吩咐了木槿辦事,一邊卻急忙忙地去了老太君的泰安院。


    為了不打草驚蛇,崔翎是從偏門進的,遙遙看到一個白麵纖細的人坐在正堂喝茶,看那服色打扮,便知道是位內宦。


    她悄悄地從後麵的耳房繞進了老太君的臥房,見老太君果真在換著命婦服色,不由壓低聲音問道,“祖母,難道您當真打算跟著進宮?”


    老太君衝她笑笑,“進不進宮且再說,隻是將這衣裳先換好了。”


    她頓了頓,“那個趙公公雖然看著眼生,可卻能拿得出慈恩殿的銘牌,他說太後娘娘在宮裏頭處境不堪,我聽著倒不像是假冒的。”


    崔翎卻甚是狐疑,她低聲對著老太君說道,“我父親對我說,前些日子皇上曾經找他入宮,說薑皇後在皇上的飲食中下了毒藥。薑皇後既對皇上如此,難保不對太後娘娘也痛下毒手。”


    她頓頓,“既然如此,太後娘娘定然早被禁錮軟禁,哪裏還有可能派了宦官出來請您入宮?”


    崔翎指了指門縫中露出的那趙公公的服色,“祖母您瞧,那人身上服色鮮亮,神情間誌得意滿,來往依仗又足,這哪裏像是來求助的?”


    她緊緊摟住老太君的肩膀,“若是太後娘娘偷偷派了人出來的,絕不會是這樣模樣。祖母,我覺得此事有詐。”


    正說話時,廉氏趕到,進到屋中,與那姓趙的太監互相寒暄幾句,便借故進了內屋。


    她麵色沉重地說道,“祖母,這趟宮中,孫媳婦以為您還是推了吧。”


    老太君問她為何。


    廉氏壓低聲音答道,“那趙公公雖然眼生,可我和他閑聊時故意提起了孫有德,他神色間似有些微妙呢。”


    孫有德是薑皇後身邊的太監總管,從她還是皇子妃時就跟著她的。


    她頓了頓說道,“若是太後娘娘身邊的人,定不該是那樣神情。”


    崔翎也是這樣的看法,“祖母,您去不得。”


    薑皇後向來喜歡扣押人質來要挾袁家人,悅兒押不成了,便想到了老太君。


    老太君可是袁家輩分最高的長輩,算是靈魂人物。


    薑皇後算盤打得精,隻要將老太君握在手中,袁家的人誰還敢造反謀逆?


    老太君沉吟片刻,便也點了點頭,可頓了頓,她又問道,“人都已經到了正堂,我方才借著要換朝服的借口進了屋子,這會兒卻如何將人打發走?”


    人家可是依仗足足的出來的,雖是皇後的人,手中卻真切握著太後的徽章。


    崔翎和廉氏相視一笑,“這還不簡單?祖母年紀大了,身子本來就不大好,這會兒忽然昏倒了,實不能成行。不管是太後還是薑皇後,難道還能讓人抬著您進宮不成?”


    老太君可是一品國夫人呢,和太後那是姐妹的情分。


    若是她老人家都昏倒了,太後是斷然不會非要人進宮不可的。


    老太君歎了口氣,“你們兩個小猴子呀!”


    不多一會兒,裏屋傳來廉氏誇張的唿喊,“啊呀,祖母,您這是怎麽了?來人啊,快請太醫來,老太君暈倒了!”


    崔翎因是從偏門進來的,這時便又偷偷出去,假裝是來拜見祖母,卻無意中聽到了廉氏唿救,這才匆忙進了屋中。


    她和廉氏兩個一個哭一個喊,將屋子裏的丫頭婆子差遣地團團轉,一下子整個泰安院便亂成一團。


    那趙公公見狀臉色黑成墨汁,可即便洋洋得意如他,也知道這一迴是請不到人入宮了。


    隻好趁著太醫還沒有到之前,灰溜溜地離開。


    等到送了人出了鎮國公府老遠,杜嬤嬤又偷偷迴來迴稟,老太君這才睜開眼。


    她深深歎口氣,先是說道,“哎,這日子啊,可真的沒法過了。”


    薑皇後的花樣層出不窮,好像非要將袁家打垮才行。


    其實,原本若不是她這樣多事,袁家可一直都忠君愛國得很……


    自古父傳子,子傳孫,誰都沒有將念頭動在別處。


    皇上就算再不好,太子哪怕再不堪,可從來都沒有人想過要廢帝另立,就連九王爺從來不曾!這大盛朝的江山,原本就該太子坐的,也唯獨有他可以繼承皇位為帝。


    真不知道薑皇後到底是受了什麽蠱惑,才會故意生出這樣多的事端來。


    袁家連遭打壓,就算是為了長久的生計,恐怕也不得不要為自己謀一條活路了。


    老太君想了想,不由又擔心起來,“太後娘娘在宮裏日子一定不好過啊。”


    到底和太後是一起長大的手帕交情,情同姐妹。


    說實話,這些年來,因為有太後的照拂,老太君的日子過得其實挺滋潤的。


    也多虧了太後,她才能娶到宜寧郡主這樣的金枝玉葉當長孫媳婦,崔翎自不必說,就是她懇求太後求到的。


    所以,聯想到太後的處境,老太君心裏還是有些擔憂和難過。


    她想到,假若那件事不成,太後一定會成為薑皇後打擊報複的重點。就算那件事成了,太後也在宮裏,難免不會成為犧牲品。


    盡管那是太後娘娘的心願,可這代價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崔翎見老太君悶悶不樂,連忙問道,“祖母,那人已經打發走了,您怎麽還不開心?”


    老太君輕輕撫了撫她的手背,將自己對太後娘娘的憂慮說了一遍,“她一輩子就沒有過過幾日好日子,臨到老,若還是那樣的下場,那簡直就太悲慘了。”


    不像她,活到六十多歲,該得到的都得到了。


    崔翎暗暗思忖片刻,小聲地問道,“咱們能不能想個法子叫太後娘娘出宮?”


    她遲疑說道,“太後娘娘隻要出了宮,再想法子脫離薑皇後的掌控,相對來說,總要比在宮裏頭容易許多。”


    薑皇後再有本事,也隻是在宮裏。


    宮門之外地大物博,她做的事又不是什麽光明正大的,便是再有本事也使不出來。


    老太君卻是一聲歎息,“傻孩子,你以為出宮是那樣容易的?”


    她輕輕敲了敲崔翎的腦門,“太後娘娘十幾歲上進宮,一直到現在,足有五十年,她可是一次都沒有邁出過宮門。便是薑皇後,手掌實權,可她也都未曾迴過娘家一次。”


    一入宮門深似海,再迴首已百年身。


    要出宮,哪裏是那樣簡單的事。


    更何況,太後娘娘現在屬於薑皇後的重點看護對象,她為了鉗製恪王,早就把太後看成了人質了呢。


    沒有那樣容易的。


    崔翎歪著頭,“那麽怡寧師太出麵也不行嗎?”


    她想了想說道,“我聽說薑皇後與怡寧師太關係密切,假若咱們能說服怡寧師太出麵,將太後娘娘接到她的庵堂,說不定就還有轉機。”


    皇上和薑皇後給了怡寧師太崇高的地位和舒適的生活,他們對她是十分信任,因為護衛都是宮裏派出去的關係,所以,薑皇後想必很認可怡寧師太那裏的安全環境。


    可怡寧師太的心一定不可爭取嗎?未必呢。


    隻要怡寧師太願意出這個麵將太後娘娘請出宮來,那麽接下來的事就簡單容易了。


    老太君搖了搖頭,“即便怡寧師太被你我說服,可卻又要用什麽樣的理由,才能把當今的太後娘娘接出宮來?”


    她頓了頓,“太後對薑皇後來說,可是重點關注的對象呢。她絕對不容許這張對付恪王的好牌,就這樣淡出自己的視線,那不可能。”


    崔翎抿著嘴笑笑,“假若薑皇後自己肯呢?”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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